只不过,今日的探讨气氛有些紧张和不安,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书本上。
“不知吾等是否有幸能被选入新丰为吏……”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终于忍不住挑起了话题:“若能得偿所愿就好了……”
“是啊……”其他人纷纷说道。
这次新丰公考,其实在一开始没有几个人注意。
真正引发人们热情的,还是这新丰令侍中官张子重遇刺后引发的震动。
整个关中都知道了,新丰的县令是一个侍中官,而且这个侍中官还能一以敌八,尽数擒杀。
这样劲爆的消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吸引住。
然后,大家才发现,在新丰不仅仅是有一个侍中官为县令。
更恐怖的是——天子钦命长孙食邑新丰!
而随着这两条消息一起传入大家耳中的,还有长孙殿下在建章宫所发的宏愿。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士大夫们一听,顿时就血脉偾张,跟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国有长孙,社稷有望!
即使是汉家中坚,作为统治者,掌握权柄的军功贵族们,也都私底下说:长孙真社稷种也!
据说,就连天子闻之也赞道:长孙可以托宗庙之重!
正是这句话的存在,刺激了众人和各自的家长,立刻赶来新丰,参与公考。
因为,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长孙的崛起之势,几乎不可阻挡。
甚至……说不定,未尝不能在将来尊太子为太上皇,自己受遗诏,登基称帝,面北而尊。
即使不能,在当今天子宫车晏驾之前,也极有可能被直接策命为皇太孙。
无数的宫廷传闻,也都印证了这个可能性。
换言之,这次公考录取的官吏,在未来,都将可能有机会角逐未来的帝国储君近臣乃至于重臣的资格!
这可了不得!
潜邸大臣,每一个都是两千石备选!
今上当年潜邸之时的大臣,只要能活着撑到元光的,就没有一个不是两千石的。
若能讨得长孙欢喜、看重,九卿也不是不能觊觎一下。
即使不考虑这个,以这位张侍中的武力值和在天子面前的地位,长则三五年,短则一年半载,一定能获得单独领军出征的机会。
届时,跟在这样的金大腿身边,在战场上随便立点功劳,就足以光宗耀祖,增广门楣!
于是,几乎大半个京畿地区的地主豪强和士大夫子弟闻风而来。
瞬间就将新丰城给撑满了。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才忐忑不安。
一千四五百的应考者,竞争何其激烈?
哪怕现在,通过重重考验后,也依然留下了五百余人。
而据传闻,新丰官吏的缺口不过一百人。
换言之每五个人里就可能有四个要与这登天之梯告别。
而成功者不说从此青云直上吧,至少具备了飞跃阶级的可能。
或许三五年,最多七八年,再见面,说不定落选者依旧布衣白身,而得选者却已经印绶在手,高举明堂,口称本府,执掌一郡之土。
也正是如此,临近面试结果将要公开。
再没人能沉得住气。
哪怕常远,也是内心忐忑。
他是冒了巨大风险来此的。
是舍了期门郎的荣誉,来新丰赌一把的。
本来,他的未来,早已经固定了。
待到明年,期门军选郎,他十之八九是可以入选的——这是没有疑问的事情,作为忠臣之后,被天子收养在上林苑的遗孤,只要身体条件符合,就必定可以得选期门郎。
然后,再在期门军之中认真服役,宿卫宫廷三五年,慢慢升迁到队率司马乃至于校尉。
就可以外放去边塞,担任某地都尉或者某塞校尉。
在边塞通过年复一年的磨砺和战争的洗礼,十余年后,差不多就能有资格单独率领一支部队追随某位大将出征。
再通过奋勇作战,积累功勋,升迁为可以单独领军一方的大将。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花费二十年左右的时间。
只要有能力,而且运气够好,基本就可以做到。
但常远等不及,也不想等这么久!
十余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幼稚童子的时候,他的父亲跟随苏武出使匈奴,从此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说,他父亲为国尽忠了。
但常远不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一定还活着。
且就在大漠之中,等着自己去迎接。
所以,他不能再循规蹈矩的按部就班的升迁。
他需要成为一个可能领兵出战的贵族的亲信。
是故,当新丰这里的消息传到他耳中,就放弃了自己原本安稳的期门郎的未来,来到新丰。
然而,到了新丰他才知道,这天下的英雄豪杰是何其之多!
他虽然素来自诩文武双全,也算豪杰。
但如今却没有了多少把握。
旁的不说,此番公考,虽然那些真正的勋贵家族和列侯大臣的子弟没有参加。
然而,却吸引了几乎整个京畿地区的草莽豪杰和士人子弟。
五中选一,自己未必能够得选。
若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遇上一个如此重要的大人物公开选拔官吏和僚属,不知道得等多少年了。
想到这里,常远就低头幽幽一叹。
就在这时,忽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敢问此地所住可是河东阳县士子伍垣、上林苑士子常远、湖县士子张赐?”
常远等人闻言,连忙起身应道:“吾等正是……”
说着就有人前去,将院门打开。
却见一个四十余岁的文官,带着几个官吏,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拱手拜道:“敢请伍生、常生及张生相见……”
常远连忙和其他两人上前拱手道:“学生等见过明公,敢问明公是?”
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胸脯更是起伏不定。
就听着对方笑道:“本官乃是新丰丞陈万年,奉长孙殿下、侍中领新丰令张公之令,特地来此恭喜三位,得选为新丰官吏,请尽快准备好户籍文牍,并于明日午时之前,赶到新丰官衙报道,长孙殿下和张侍中将亲临训话!”
“我得选了!”常远握紧了拳头,心头的热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
而其他两人,更是不堪,激动的到处乱跳。
而另外几个同住这院中的年轻人,则都低下了头,沮丧不已。
“我们落选了……”一个年轻的文士咬着嘴唇,眼眶里的泪珠一下子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知道,自己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更错过了一个明君,一次为明主效劳的机会!
对于文人来说,这一点尤为关键。
自战国以来,随着旧公卿贵族对权力垄断的破产,士大夫阶级崛起。
儒法黄老墨名杂并起。
而无论是哪个学派的士子,都梦想着能辅佐一位明主,能在一位尊重和重视自己的明君麾下效劳。
由此形成了一套士大夫阶级特有的价值观。
在这套价值观,士人有权力并起有资格挑选自己服务的君王。
所谓邦有道则仕,无道卷而怀之。
甚至有些缓则,还在那个年代喊出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话。m.xiumb.com
进入汉季,士人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老刘家。
但战国的士人精神遗泽,却依然存在。
战国士人的价值观,也依旧存在于人们脑中。
在这个时代,臣虽然不能再择君,但每一个士大夫,都是希望自己可以一出仕就是在明君麾下,从而走上正确的道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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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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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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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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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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