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过去,官吏甚至是胥吏的选拔,从来都是暗箱操作的。
用之则为龙,不用则为虫。
没有人举荐,没有人赏识。
就算你有管仲之才,萧何之智,张良之谋,陈平之诡,也是白瞎。
反之,只要有人赏识,有人举荐,就算你是头猪,也能平步青云!
这都是有鲜活的例子的!
想当年,咸宣没有发达前是干嘛的?河东来的养马奴!是大将军卫青举荐了他,他才能平步青云!
义纵没有发迹前,在做什么?在河东行剽,也就是所谓的劫富济贫。
他要没有一个好姐姐,是王太后身边的红人,恐怕迟早会被其他人拿来当政绩。
王温舒呢?就了不得了!
人家最初是长陵的盗墓贼,顺便干点黑吃黑的买卖。
错非是张汤赏识,他算个P?
而王温舒的恩主张汤能发达,靠的是攀附上了盖候王信,由这位当今天子的亲舅舅举荐,他才能用为官吏。
咸宣、义纵、王温舒、张汤,这些人运气好,能遇到贵人提拔、赏识,用为官吏。
那其他人呢?
其他的咸宣、义纵、王温舒、张汤,乃至于其他的儿宽、朱买臣、严助呢?
全部湮灭于众人之中,埋葬在历史的长河。
而张越的这份布告,却是打破了这个长久以来的潜规则。
公开的招募并且选拔官吏。
还要用考试的办法来选拔。
一切都看才华说话,唯才是举。
新丰内外,瞬间就被震动。
许多人诧异不已。
若换一个人,没有张越这么硬扎的背景,恐怕,在他发出布告的当天,京兆尹就手就伸过来了,一个‘破坏制度,擅自行事’的帽子一扣,张越就得滚蛋。
但,因为是张越,京兆尹衙门,在知道了这个事情后,干脆就捂住耳朵,闭上嘴巴,蒙上眼睛,假装不知道,没听见,看不清。
京兆尹于己衍说了:谁若擅自干涉新丰,谁去承担后果。
总之,他京兆尹,敬谢不敏!
京兆尹不插手,谁又敢插手?
长安城里,一时间窃窃私语,无数人议论纷纷,觉得这个‘张蚩尤’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肆意变更国家取才制度,就不怕天子打屁股?
…………………………………………
“这张子重,这是自取灭亡啊……”马通得意洋洋的对自己的弟弟马何罗道:“快,吾等立刻去甘泉宫,禀报天子!”
对于这个抢了自己职位的家伙,马何罗可谓是恨之入骨。
那可是侍中官,不是街上的大白菜!
整个汉室仅得三人。
更重要的是,侍中官做满五年后,就具备了单独领军出征的资本。
而他刚刚好,还差一年多,就能满足这个制度了。
却叫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一脚踹开,这叫他如何服气?
更别提,这个张子重的存在,对于自己和自己的朋友们,是莫大的威胁!
他才出现不过两个月,就毁掉了大家伙多少年的心血了?
这么牛逼的人,岂能再留?
当下,马何罗立刻就开始张罗,准备去甘泉宫告状。
以他们两兄弟对当今的了解,非常清楚,当今天子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乱改他定下的制度和规矩。
谁伸手,就斩断谁的手脚。
当然,不止一个马家兄弟因此激动万分。
太仆公孙敬声,也同样高兴。
不过……
这位太仆看了看自己的家门口的那几个晃悠着的身影,他很清楚,那是执金吾的探子。
执金吾是故意让他们被自己知道的。
所以,他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无力掺和进来。
马通兄弟当天就兴冲冲的驱车赶往甘泉宫,一路上,马不停蹄,连晚上也露宿野外,终于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赶到了甘泉宫。
然后,直接上书,请求陛见。
这时候,天子正在花园里,看着南信公主放风筝玩。
咋听马家兄弟来了,当下就道:“传!”
马通兄弟,被宦官们带着,一脸兴奋的来到了这位陛下面前,一见面就立刻拜道:“臣侍中马通、臣尚书仆射马何罗,拜见陛下,吾皇万寿无疆……”
天子连看都没有看这两兄弟,注意力完全在远方嬉戏欢呼的小公主身上。
这个小棉袄,现在温暖着他的整个身心。
所以,他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马侍中昆仲不在长安城替朕看守建章宫,来甘泉宫做什么?”
话语之中的疏远感,让马通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从来只有新人笑,哪曾闻得旧人哭?
最近两个月,随着那张子重上位,自己兄弟就明显被疏远了。
没看到,天子来甘泉,都只带了上官桀那个马屁精,而将自己兄弟丢在长安城吗?
这样想着,他们心里对张越就更加嫉恨了。
当下,马通便拜道:“臣此来,是来弹劾的!”
“哦……”天子这才稍有兴趣,问道:“马卿要弹劾谁?”
“侍中领新丰令张子重!”马通顿首奏道。
在他这句话出口的刹那,马通忽然发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明明外面是炎炎夏日,酷暑难耐,但他的身体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寒意。
他微微抬头,却看到,天子左右的那些大宦官,都在对着自己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更夸张的是,天子的脸色,竟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连语气都变得寒冷了起来:“那马侍中说说看,张子重干了什么事情,竟让马侍中亲自来弹劾?”Χiυmъ.cοΜ
马通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
天子怎么一听自己要弹劾那个张子重,脸色就变得如此难堪了?
而且,那些宦官朋友,又是怎么了?
他心里面顿时就有些慌张了。
当今天子的脾气,他太清楚了!
这位陛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护短!
准确的说,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爱惜自己。
想当年,大骗子栾大,在这位陛下面前得宠的时候,所有非议和攻仵栾大的人,最终只有一个下场——滚蛋!
但,这张子重不是栾大,也不会炼丹啊?
这是什么情况?这又是什么节奏?
马通不懂了。
马通脖子一缩,正想找个借口,打个圆场,把这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打探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谁知道,他身边,他的弟弟马何罗已经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冲动的道:“回禀陛下,那张子重在新丰张贴布告,说是要公开考试选拔官吏!”
“这乱改国家制度,陛下法令,臣以为,此乃大不敬,大逆之举!”
“大不敬?呵呵……”天子的笑容犹如寒霜一般:“大逆?”
他猛的起身,一脚踹向这两兄弟,将他们踹了个狗吃翔!
“朕看真正大逆不道的,对朕大不敬的,是尔等兄弟吧!”
天子提着绶带,咬着牙齿说道:“侍中张子重,忠心耿耿,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尔等竟敢离间朕与张子重之间的君臣之情,尔等以为,朕剑不利否?”
“陛下……”马何罗哀嚎一声:“臣完全是为了陛下着想啊,完全是为了大汉社稷啊,全无半分私心!”
他不说还好,一说,天子就气的又踹了这货一脚。
“为了朕?为了大汉社稷?”他一脚踩在马何罗的脚背上,骂道:“那你怎么就忘记了朕在元朔元年布告天下的诏书啊?你们怎么就忘记了朕在元封五年,公布天下的命令啊?”
“尔等小人忘记了,张子重可都记得!”
“这张子重不仅仅自己记得,还教长孙也日夜揣摩和体会朕的诏书含义……”
“那新丰的布告,完全就是朕的诏书精神的体现!”
“尔等竟然不知,实在可恶!”
天子越说越气,索性挥手下令:“来人!”
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立刻就持戟出列,拜道:“末将在!”
“将妄图离间君臣感情的奸臣马氏兄弟架出甘泉,除其宫籍!除马通侍中职,贬为郎,除马何罗尚书仆射,贬为尚书!”
“诺!”立刻就有士兵上前,架起这马家兄弟就往外拖。
而周围所有宦官、侍从,则纷纷低头。
上官桀甚至第一时间就上前拜道:“陛下明洞忠奸,臣为天下贺!”
“哈哈哈……”天子听了,显然非常受用。,
他微笑着说道:“来人,传朕的旨意:侍中官张子重,公忠体国,朕心甚嘉之,其赐侍中张子重御剑一柄,麟趾金五十金,以勉其心!”
“诺!”
……………………………………
扑通!
几个期门郎,像丢垃圾一样,将马通兄弟丢到了甘泉宫宫外,然后冷漠的转身离开。
直到现在,马通兄弟依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子又为何如此?
“哎呀……”苏文轻身出现在他们兄弟身边,叹道:“贤昆仲将宫籍竹符交出来吧……莫要让咱家难做”
马通和马何罗哭丧着脸,万分不舍的将一个系在身上的小小竹符交了出来。
这是出入宫闱的证明。
没了这个东西,他们以后再想接近天子,就千难万难了。
但是……
“苏公!”马通咬着牙齿,恭身拜道:“敢问苏公,我们兄弟,今日究竟败在哪里?还请苏公明示,让我等死也死个明白!”
是啊!
纵然弹劾不成,天子的反应也不该如此激烈吧?
自己兄弟好歹也伺候了这位陛下好几年了,居然一开口弹劾那个张子重,就被拳打脚踢,现在连侍中和仆射的官职也丢了。
马通甚至怀疑,错非天子多多少少还念了点旧情,换个人说不定这位陛下就会砍下脑袋,送去新丰去安慰那个张子重了。
“唉!”苏文听了长长一叹,道:“具体内情,咱家也不是很清楚,但……咱家只想告诉两位,也请两位转告长安诸公,近期绝对不要有任何攻仵和抹黑这位张侍中的行为……否则,陛下是真的会杀人的……”
他压低了声音,对两人说道:“前几日,中黄门侍郎黄杰,因为在天子面前说了这个人的坏话,就直接被天子发落去了泗水,替高祖守祭天台了……”
“啊……”马通兄弟目瞪口呆。
中黄门侍郎黄杰,虽然地位没有苏文高,但也是秩比千石,脱离了宦官,变成了中官的大宦官。
从前也颇得这位陛下信任,但只是说了那张子重坏话,就被赶去泗水替高祖守祭天台了????
人尽皆知,高帝当年是在泗水祭天,登基称帝,建立大汉社稷的。
所以,在理论上来说,泗水的行宫和祭天台也属于帝国的重要建筑。
但问题是,基本不会有人想去的。
宫里面的宦官,除非年老体弱,又没有亲人可以依靠,才会选择去泗水或者丰沛给高帝守卫祭台和神庙。
但那黄杰才三十多岁,就去泗水了,这也太惨了!
到底怎么回事?
马通兄弟四目相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明公总该知道一些线索吧……”马通拜道,他很清楚,若搞不清楚那个张子重究竟为何如此受宠的缘故,那么,他就不可能被扳倒。
扳不倒这个张子重,自己兄弟恐怕永远也找不回天子的恩宠了。
“具体的事情,咱家也不是太清楚……”苏文叹道:“咱家只是听说了一些东西……”
“嗯?”
“自从上次长孙和这张子重从甘泉面圣离开后,天子就经常念叨着,想再吃一顿这位侍中做的点心……”
“点心?”马通兄弟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兄弟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伺候这位陛下,却顶不上那个张子重做的一顿点心?
“是啊……几种用磨好的麦粉做的点心……”苏文也是叹着道:“那张子重走后,汤官令的厨子们都模仿着做了许多,但没有一样能得陛下赞许……”
苏文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更不明白,几个点心而已,陛下何必天天念叨?
“另外……”苏文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道:“还有就是,好像这个张子重,怂恿长孙,在搞一个什么向陛下登基御极四十七周年献礼的事情……”
“陛下听说了以后很开心,经常说:长孙纯孝……”
这话,让马通兄弟眼前一亮。
那张子重的事情暂且先不管,自己兄弟的职位恢复要紧。
不然时间长了,那侍中官可是会被人抢了。
所以,自己兄弟似乎也可以搞一个向陛下献礼的工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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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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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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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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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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