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儿说:“姑父,签了哇。差不多就行了。”
王三转低头没吱声。
“来来来!蒋总,给我们姑父也签了哇。”铁蛋儿心想,打个圆场,给了两人台阶下,这份合同就签了。
可惜,王三转面子上不好过,而蒋总觉得就是王三转让他一下子多出那么多钱,也爱搭不理王三转。
王三转一看这情形,有些窝火,跳下地就走:“没你这石碌碡,爷我还不吃油炸糕了呢!不签!”
站在门口的铁蛋儿妈拉了一把,王三转甩开铁蛋儿妈的手,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总,我看你还得把我们这姑父的地也承包了,要不你一大片地,之间夹着他几百亩、几十亩的,不好耕种不说,也不好看。”铁蛋儿劝道。
“不是我不跟他签,是人家不签。”蒋总故意表现得很无辜。
“就是,你看我们他姑父,也是为大家争取多得一点儿钱,他不是为他个人,你多担待,就签了哇。铁蛋儿,你去找他回来,就说人家要跟他签。连你姑姑也一起叫来。”铁蛋儿妈说。
“好呢,他要来签,我欢迎,不签,我也不怨怪谁,个人有个人的想法。”蒋总说。
“那你得跟他签了,我们大家都签了,不能落下他一家,王兽医是个热心人,他是为我们大家得罪了你吧?你不签,我们不答应。要是那样,我们就都反悔,不往外包地了。”赵三说道。
“签了字、摁了手印,就不能反悔了,这是具有法律效率的合同,哪能说反悔就反悔?你看看上面的条款,反悔是要赔偿人家蒋总损失的。”张乡长笑道。
“哪有的事儿?!哦,刚刚写了个名字,摁了个手印,啥都没干,就有损失了?还叫我们赔偿损失?这损失在哪儿了?少了一根头发了?”赵三极不服气。
“所以说,你们没有法律意识,人家为什么跟你们签这个合同?就是为了防止大家出溜倒打地说话不算数,当然对承包人也是有法律约束作用的,比如说好的承包价钱和付款时间,违反了,他也得负法律责任的。”张乡长解释道。
“不说那些没用的了,我现在去找我姑父,过来签合同,蒋总你这个不能给他一张冷脸,大家都是为做成事情了,和气生财嘛,对不对?”铁蛋儿丢下这句话,就出门去追王三转。
王三转住在村东头儿子结婚时候新盖的砖房里,近几年,长大的娃娃们大多读书,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不会回来的,那些自费什么的也不会回来,在城里打工。村里大多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人,房舍因为不再修盖,很多老土坯房大多都坍塌、没有人住。
后代们娶媳妇盖起来的砖房又零零散散的,所以整个江岸看起来都是萧条、没有生机的。
铁蛋儿一进门就说:“姑父,快!下地,去签合同。您这老了老了脾气不改,哪那么大火气?娃娃们都不在身边,你年纪又大了,看得看得就干不动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你一个人就你几百亩地,咋干?累死都挣不了这么多钱。人家娃娃们都有出息,你多几个少几个钱都不打紧的。”
“你们真是愣的!我是为我个人吗?咱们这么好的地,这么便宜包出去,是亏了!人家白彦敖包的地都包了160,咱们这么好的地160,你想想亏不亏?”王三转气呼呼地说。
“也亏不到哪儿去,人家白彦敖包动手早,是人家占了便宜,咱们也不亏,你早包出去一年,就早赚一年的钱,不用这么再累死累活地干,旱涝保收,还有下地干活儿拿工资,我都觉着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了!快,人家等着嘞,走哇!不要再犯这倔脾气了。姑姑,您要不一起去看看哇。”铁蛋儿对正在烧火做饭的表姑说。xiumb.com
“怪不得,我说这气呼呼地回来,把个喂狗的铁碗差点儿一脚踢上房,也懒得理他,原来是一村人又把你捩着了(惹毛了)?”铁蛋儿表姑撇撇嘴说道。
“你少胡咧咧,有你啥事儿?”王三转吹胡子瞪眼就地骂道。
“没我啥事儿?我才懒得鸟你,越老越没人鸟。”女人低头继续烧火做饭。
铁蛋儿连拉带拽地把王三转拉下地,两人赶回铁蛋儿家,王三转一声不吭地把合同给签了,摁了手印。
“你看你这老汉,这么好的事情,你还不高兴,你个人种能有这么多的收入?我们承包以后是要大规模地经营,投入的资金也不少。靠你们小打小闹地哪能行?”蒋总轻笑道。
“你这娃娃,占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站了我们的便宜了,还不说!”王三转瞪着眼珠子说道。
“不能这么说,咱们这叫互惠互利,我当然是为赚钱才承包的,要不为赚钱我又不是疯了,几百万投进去?我又不亲你们!”蒋总笑道。
“那人家白彦敖包的地都要了160,你好意思给我们也160?”王三转抠住这个理儿不放。
“大爷!我真是服了你了!白彦敖包承包地的人是我哥,他咋承包的我还不知道?他明明是给多了,个人投资了几百万,到头来一年下来净收入不到100万!你别听人们乱讲,挣了几百万!尽是瞎咧咧!我是看上江岸这块地,要不我傻呀?我出这么高价钱?你还不乐意签,我不反悔我就不错了。”蒋总表现的无可奈何。
“你哥承包的?”铁蛋儿问道。
“是了,是我亲哥!现在他都有些后悔了,但是十年的合同都签了,投资进去的钱也拿不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去年种的是土豆,据说不赚钱还麻烦,说今年种了油菜籽,据说收成也不咋地。明年可能跟我一起种瓜子,到时候看看哇。你们想想,几百万的投资,这不是个小数字,我们容易吗我们?”蒋总说道。
“没事儿,咱们江岸草原的人都是实诚人儿,到时候你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会尽力帮忙,一定不能给你亏了。”铁蛋儿说道。
“那是!那是!我们都像给自家干活儿一样地帮你。”大家相应。
“那到时候就仰仗大家了,我收成好,就给大家工资高。我收成不好,大家也好处少了。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分那么清楚的。大爷,你说是不是?”蒋总转头笑着问王三转。
“听你忽悠!一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王三转翻翻白眼。
“哈哈哈!今儿王兽医可是没占着便宜!”花凤看到王三转的表情滑稽,笑道。
“我占便宜?你个翻不清裤裆的老娘们!还不懂是谁吃亏了!”王三转冷脸回道。
“和气生财,大家都发财!”张乡长看着战火又要被燃起来,摆摆手说道:“我们合同签好了,大家就坐等拿钱吧。人家蒋总也就要投入人力来改造我们的地皮了,大家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才好。来,我们也学学城里人鼓个掌吧!”
说完,张乡长带头鼓起掌来,那经过一个秋天劳作、一双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热烈地拍在一起。
至此,包产到户几十年之后,江岸草原的土地又完成了一次整合。所谓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就是这个道理。
山丹接到铁蛋儿的电话是早上刚起床,蒙古高原的太阳比永城的太阳勤快,早早就上来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江岸草原人们,早早就跟着太阳起来了。
打电话时候,铁蛋儿一家已经吃过早饭,看看表也差不多7:00了,才敢打电话给山丹,生怕太早扰了山丹的睡眠。
“山丹,起来了哇?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把咱家的地都包出去了。”铁蛋儿一句话,把迷迷糊糊的山丹叫醒。
“包出去了?啥意思?”山丹****。
“就是有人承包了,给承包钱。一亩地一年160块,咱家不到点而600亩,每年差不多有9万块收入哇。”铁蛋儿详细解释道。
“那不是挺好的?咱们个人种,我看满打满算净收入都到不了5万,对不对?”山丹开心地说。
“是哇!个人种的话,好年限一年挣个5、6万块,年限不好也就撑死得个4万,那还不算人工。”铁蛋儿回答。
“挺好!我赞成,我举双手赞成!是已经包出去了?还是准备包出去?”山丹问。
“是已经包出去了,还有你一份地了,你看你的承包钱……”铁蛋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什么我的钱,我不要,你们看怎么花怎么花去吧,给妈吧,我们有工资收入,还再跟你们抢这点子钱?”山丹回答。
顾海平在旁边问“抢什么钱?”
“不用问我,我的地也是你们留下来的,本来不应该有的,你们留下了,就属于你们了,不管我的事了。能多给父母花点儿就多给他们点儿,你们商议着办哇。”山丹对顾海平摆摆手。
“哦,好吧,你该准备去上班了哇?那我挂电话了。妈非要叫我问问你的。”铁蛋儿说。
“哦,不用问我,挂了吧。”山丹挂掉电话:“是家里的地承包出去了,有承包款,我考上大学按道理户口迁移出去,土地就要回归集体,但是我和我弟名下的地都没退,那时候我二叔在大队当书记,就私下保留下来。江岸草原有的是地,也没人反对。所以我是有土地的人哦!”山丹嘚瑟道。
“现在呢?有承包款给你了?”顾海平做出数钱、贪婪的表情。
“美得你!承包出去了,我妈就让我哥问我承包款的事,我妈就是这样,凡事都要走出一个道理,我再回去争这一两万块钱,我成啥了?”山丹说道。
“哇塞!有钱干嘛不要?”顾海平伸出舌头、做出一副要抢钱的鬼脸。
“你去抢吧!那时候,我们上大学,留下地还要交土地税、还收公粮,人家不是也在交?哦,现在好了,不用交税、不要交公粮了,有钱赚了,你就冒出来去抢钱?这样可不是我的作风!”山丹说道。
“那是!有这么大个博士,还去跟他们抢那点点钱,不是给我脸上抹黑吗?不过,小玉姥姥就是多心,还来问你?这钱铁定是不能要的呀!”顾海平还在做鬼脸。
“我妈就是这样,永远都把大道理走得滴水不漏,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孩子,都是丁是丁卯是卯的清楚。有时候,我也烦她,觉得没有必要这样,会让人觉得少了情感,不过也有好处,做人清利,不落谁的话把。”山丹叹口气说道。
“这还叹气干什么?我倒是蛮欣赏小玉姥姥的做法,凡事都有道理可讲,亲兄弟明算账,挺好。给是给的,借是借的,给是人情,人情要明白,不给是本分,别人也无可厚非,对不对?这样做人,也挺好!你有你妈的风范,不过更加多些人情,我更加欣赏!”顾海平说着话,凑上前又是“吧嗒”亲了山丹一口。
“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起来了,让开,我要叫小玉起床,整理上学了。”山丹推开拦在身前的顾海平。
“哈哈哈!”,“吧嗒”顾海平抱住山丹,又是大大的一口亲过来。
“你啊!放开我,真是添乱!”山丹娇嗔道。
“你看啊,像我爸那样,不声不响地黑了我们的钱,我们为什么那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他这样做不够光明磊落?要是他说‘儿子的钱老子花了’,明展大亮地承认,我们就不会你们生气了,对不对?你看你妈,人家既要花你的钱,还不落你话柄,多好!”顾海平跟在山丹身后唠唠叨叨。
“你搞清楚!我妈没花我的钱,那钱名义上是我的钱,在道义上却不是我的,好不好?你怎么能够去要那钱?你要来就是要钱不要脸,懂吗?小玉爷爷黑了的是你一分一毛积攒的血汗钱,这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或许你嘴里出来,倒是我妈成了阴险狡猾的样子?你什么意思?”山丹猛地转过身,顾海平吓得跳到一边。
“哎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小玉姥姥做得很好,比小玉爷爷强一百倍!”顾海平拍拍自己的嘴:“你说我这个嘴怎么这么笨呐?”
看到顾海平焦急的样子,山丹忍俊不禁:“让开!笨还唠唠叨叨没完?故意惹人嫌啊?”
“好好好!我立马消失,您老人家不生气就好!”顾海平捂着嘴“逃”进书房。(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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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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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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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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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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