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七走的很快,若他回头的话,便能看见沐盈盈衣裙上晕染开的鲜血。
她被轻歌横抱起,双手攥着轻歌的衣襟,脸上全是冷汗,轻歌正要喊住沐七,沐盈盈微拱起身体,双唇颤抖张开,不断翕动,许久,才吐露出沙哑无比的声音,“不不要不要告诉他”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轻歌低下头去,心惊。
沐盈盈的双眼,猩红,绝望,崩溃之中又犹如出许许坚强执拗。
“好。”
轻歌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块斗篷,盖住沐盈盈,抱着沐盈盈去了太医院,找到刘御医,将沐盈盈放在隔间的床上。
“这……”刘御医呆讷。
“刘御医,别说那么多了,快看看她怎么样。”轻歌道。
刘御医后知后觉,为沐盈盈把脉,开药方,熬药。
最后,在隔间外,站在垂下的流苏幔帐后,刘御医一脸凝重的道:“王上,这位姑娘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因沐盈盈是南皇国的公主,就算来了北月,也只是待在寝宫里,很少出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病,故此,刘御医没认出很正常。
“保不住了?当真?”
轻歌皱着眉头,若孩子真的保不住了,那么,这个孩子会成为压死沐盈盈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与沐七之间,就再也没以后了。
沐盈盈骨子里是叛逆大胆且一根筋的。
轻歌头痛不已,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xǐυmь.℃òm
她不知,要不要跟沐七说,说了,又能如何,不说,会不会遗憾?
这会儿,刘御医道:“这位姑娘郁结于心,情绪焦躁,此次应该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身体底子太虚、太弱,以后一定要好好保养,否则下次受孕,很难成功生下孩子。”
“我知道了。”
轻歌说完,小药童端着熬好的药送过来,轻歌接过,掀开流苏幔帐,走进隔间,坐在床边,扶着沐盈盈坐了起来,而后沉默的喂药,沐盈盈也沉默的喝着。
在此之间,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隔间外的话,沐盈盈一字不漏的听到了。
药汤见底,轻歌放在了木盘上,复杂的看着沐盈盈。
“别跟他说。”沐盈盈虚弱的道:“小时候,父皇总说我这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迟早要吃亏,栽跟斗。”
沐盈盈握住轻歌的手,“王上,你很好,世人不懂你的好,我懂,你不介意我这份恶心的感情,甚至想要成全,鼓励我,可,我已经尽力了,甚至为此摔的粉身碎骨,连孩子都没了,我以为,我非他不可,我执着了十几年,到头来,当孩子化为血液流淌在我双腿间时候,那滚烫的触感,让我的心渐渐冰凉,看来,我是时候放下了,该重新上路,你说的对,我得收拾好自己,以最好的姿态,去迎接那个未知的人。”
轻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沐盈盈浅笑着,道:“王上,我们就当做这个孩子,从未出现过吧。”
孩子的父亲,说,要亲手杀了他。
从那一刻开始,沐盈盈的心,便不再跳动。
她的血,被冰封住。
追着他赶了十几年的路,也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沐盈盈以为,这一刻来临,她会痛苦到不能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难熬,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也对他的拒绝习以为常。
恶心的感情,还是让她独自咽下。
由她开始,也由她终止。
轻歌为沐盈盈重新换了衣裳,染血的旧衣裳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如同她那逝去的感情。
轻歌抱着她,去了寝宫,将其放在床榻上。
睡一觉。
睡一觉醒来,天还是那个天,地也还是那个地,除了一个小生命的离去,没有任何变化。
哦,还有她的心灰意冷。
轻歌为她盖好被子,走出宫时,心是拔凉的。
路过御花园,轻歌遇见赏花的詹婕妤。
两人隔着很远,詹婕妤笑望着她,比之以往的黯淡,此刻的詹婕妤是娇艳欲滴的。
轻歌走上前,一步开外,停下,开口,“做的不错。”
“蛊已成型,毒也入骨,只要王上一句话,我要他三更死,他就活不过五更。”詹婕妤说话时,眼底是神采飞扬的。
不知不觉,卑微的姑娘已逃离了那浓郁的阴影。
轻歌淡漠一笑,道:“九转玉寒体很是难得,好好修炼,只要付出努力,肯定就要收获,我期待你从此翱于天际。”
“借王上吉言。”詹婕妤微低下头。
“我听疏朗说过,你很喜欢海?”话题一转,轻歌忽而问道。
詹婕妤蹙眉,有些不解,而后道:“的确,海很辽阔,象征自由,我很喜欢,当初喜爱迦蓝,也是因为迦蓝依山傍海,碧落海连接迦蓝、西海域,无边无际,让人感到舒畅,心驰神往。”
“是吗?”
轻歌扬了扬眉,垂下眼皮,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她抬起眸子,细细的凝视着詹婕妤,突兀的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你辛苦下蛊的回报,我送你观望落之海啸吧。”
詹婕妤怔愣着。
落之海啸,史上最大的海啸,也称之为碧落海啸。
青石镇的市井歌谣里,便流传着这句话,碧落一出,百里尽淹,生机萎靡,四季枯萎,日月无光,不再长青!
可见落之海啸有多恐怖。
那么,夜轻歌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詹婕妤费尽脑力,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问,轻歌却已走远,看似优雅,速度平缓,实则一个瞬间,就已去了遥远之地,霎时,就到了宫门口。
片刻后,詹婕妤瞳孔一个紧缩。
她似是知道轻歌要做什么了。
可
那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
太冒险,太大胆,太疯狂了。
轻歌回到夜府之前,去了趟云府。
云月霞与释音暂且居住在云府,而她凌晨就要前往玄月关,冥幽与花影在七王府上也不安全,毕竟,墙头草两边倒的北岭海,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谁也不知哪天这厮就爆炸了。
为了防患于未然,轻歌决定让冥幽与云月霞搭上线。
两人都是占卜师,应该相见恨晚有共同话题才对。
而有了占卜师克星不死花的云月霞、释音,也能牵制住冥千绝,她就能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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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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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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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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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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