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十多二十年下来,都习惯了卞夫人处处退让、时时化干戈为玉帛的处事,突然见一直对甄柔释出善意的卞夫人发怒,在场上下都是意外。
随之,却是心下一转,道是人人皆知曹郑的继承人之争,乃曹劲与曹勤之争,一个是原配嫡子,一个是继室嫡子,但却是实际上的嫡长子,二者在身份上可谓势均力敌。而以往都是曹勤与曹劲明争暗斗,卞夫人一直不偏不倚,偶有偏帮,也是大义灭亲的偏向曹劲这个继子,可显然无人真相信卞夫人能如此大义凛然,毕竟人都有私心。
此时,见卞夫人终于向甄柔发难,也只道是见曹劲如今远远将曹勤甩在后面,世子之位稳如泰山不说,还官拜一品大将军,便是曹郑都隐压不住其势,是以卞夫人急了,正好甄柔又将把柄送了过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心思转来,左侧席地而坐的五位侧夫人,一来自身不过一侧室,也无资格在堂堂世子夫人面前指手画脚,一来到底事不关己,她们又何必卷入别人的纷争之中,这便也作壁上观地看戏。wWW.ΧìǔΜЬ.CǒΜ
至于其他人多少也是存了事不关己的心思,只观不语。
一时间,堂上针落可闻,只余卞夫人气势慑人。
甄柔走向右侧自己席位的脚步一顿,她亦颇为意外。
自嫁进曹府的这五年,卞夫人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并无任何刻意刁钻为难,她们这对名义上的姑妇可谓相敬如宾,倒也算得上十分融洽。此外,卞夫人一贯行事颇为公正严明,平衡着侯府后方。委实不论从哪一处思忖,卞夫人都不当趁机对她发难,至多今日口头上教诲一二,过个面子情就行了。
可是看卞夫人现在的样子,显然不想三言两语的揭过。
她虽不愿与人结怨,可也不能忍气吞声任人欺凌。
甄柔心中一定,就在当地站定,直视基台上高坐的卞夫人,不卑不亢地道:“儿妇无错,何来知错?”
一语落下,堂上又是一寂。
众人与甄柔也相处了好几年,对甄柔的为人处事也看在眼里,这些年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甚至在妻凭夫贵成了世子夫人,还受曹郑毫无迹象可寻的百般看重,也不见她有任何得意,足以可见其人性子温和,不是那等会与人一争长短的性子。此时,竟然也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
难道以前是她们看错了人?
还是那时因为曹劲不在身边,才略收敛。
如今既有曹劲在旁,曹劲还权势更大,以为自己身后仰仗够了,所以就不再装下去了?
看着气势半点不输的甄柔,堂上众人脑中一刹那闪过诸多念头。
卞夫人似乎也没料到甄柔一声辩解都没有,便直道自己没错,再看甄柔那副长身玉立于堂上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好似眼底下都是卑微的尘埃——多少年了,即便有人在她背后议论纷纷,可在她面前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君侯夫人!真是高门出生的贵女,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看着与自己分庭抗礼的甄柔,卞夫人心思每转愈下,一贯笑容可掬的脸上也不掩怒气,青一阵白一阵。
郑玲珑和甄柔一起进来的,在甄柔被叫住时,她也顺势驻足。此刻见卞夫人多年来难得一见的怒色,不由在一旁扯了扯甄柔的衣袖,小声提醒道:“阿柔,夫人乃姑氏,我们做儿妇的当敬之,不可与其挣扎。”
甄柔看卞夫人脸色就知今日难以善终,她今日一旦退步,只会叫卞夫人得寸进尺。而且从今早府外的动静看,就知洛阳可谓稍有异动,便会引得众人知晓。她初来洛阳,不能让人以为她好欺,不然她如何有资格立在曹劲身边?而以后诸如长宁公主之流,又将有多少欺她懦弱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有难道都要像这次一样,每每大闹一场?
当然不能。
甄柔的心里很明白,她拂开郑玲珑的手,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阿柔不如长嫂良善明事理,但也知道父慈子孝一说,今日夫人不慈,我一来就欲加之罪,这让我如何孝之敬之?但此乃夫人欲发作我,与长嫂无关,我不愿拖累长嫂,是以长嫂,且坐。”
一句无关,有一句且坐,意思也表达十分明白。
郑玲珑私心也是不愿对上卞夫人,那毕竟是当家主母,堂堂的君侯夫人,只是她一直依附于曹劲,他们大房与三房在世人眼中乃同气连枝,她自也不能袖手旁观,甚至于甄柔在外面遇事,若有必要,她也得挺身而出,现在甄柔将她撇得一干二净,她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面上回了甄柔一个小心的眼神,便带侍女坐到一旁。
卞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顿时怒不可遏,少见的直接一拍案发怒道:“好一个讲义气不牵连他人的世子夫人!好一个父不慈子何孝!好一个甄女!”
一连三个好,可见卞夫人气到极点,堂内愈发一片沉寂。
只听卞夫人怒道:“自你进门,君侯和我一直看重你乃名门之后,君侯也再三赞你佳妇,可你却如何回报君侯的厚爱!?世子三十而立,至今还后继无人,可也无人人怪你,并对你所出之女爱若有加。然你还不知感恩,妒心甚重,为霸占夫宠,竟将我曹门、君侯,乃至世子的颜面置于不顾!我真是没见过哪一位名门贵女、高门贵妇,为把持后宅做出你这等撕破脸皮的事!将一百来名侍女,你就那样大张旗鼓的让人遣送回宫里!是生怕天下人不知世子雄才大略,却有一妒妇为妻?还是惧内!?”
一口气怒斥不停,震怒非常。
又是一句句大义凛然,听下来完全没有任何私心,当真是认为甄柔之错。
而在众人看来,也确实是甄柔之错。
曹劲身为世子,已年满三十,却至今后继无人,是当纳妾延绵子嗣。而甄柔身为妻子,未生育子嗣本就是错,如今还阻止夫婿纳妾,并那样大张旗鼓,将夫家的脸面置于何地?尤其是对于曹劲的影响,正如卞夫人所言,此举着实影响曹劲的声誉。
众人一听一想,只觉卞夫人还是卞夫人,秉持处事公道,甄柔这回真是太冲动犯大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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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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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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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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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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