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列一直沿袭下来,今朝廷就有明确的法令规定,伏日和夏至日这两日,所有公务全部暂停办理。
这也是无奈之举,在医疗水平极其低下的岁月,人无力与疾病相争,唯有避开以保自身。
是以,凡讲究一些的人家,在伏日之前都会寻一清幽的山林里避暑。
听到卞夫人说君候决定取消今年的避暑之行,连一向冷若冰霜的英夫人也皱起眉头,道:“往年天还没热就去了北山庄园,五郎长这么大也没受过热,今年又有瘟疫横行,妾担心小儿体弱,恐受不住这天气染病。”
容夫人一张常年生病而蜡黄的脸上也是满目愁容,忍不住出声道:“妾夜里睡不踏实,就半夜起身去看七郎,见他也睡得极不宁帖,额头上都是汗,而且这几日饭量也少了很多,自入夏以来整个人都轻减了不少。”
小儿难养,从生下来就得日日操心,冬天怕冷到,夏天怕热到。
环夫人生有两个儿子,如今又都没养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可是睡得踏实,进食可还好?
一听到英、环两位夫人担心的话,环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念及自己这大半年里隐形人一般,双唇几欲翕动,却终是做不到向卞夫人低头询问一二,唯有垂着眸光,用涂了猩红丹蔻的十指深深扣入手心。
怜夫人坐在环夫人上首,看见环夫人握在膝盖上的双拳,想起环夫人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心中觉得甚是解气。
生了两个儿子又怎么样?
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自己这个只生了一个女儿的人强。
也是这个时候的人认为瘟疫猛如虎,怜夫人看着对面坐的女儿银珠,想着曹劲身在瘟疫重灾区,如今都一个多月不见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好是歹,自己还是得先紧着卞夫人这边才是。
心中一计较,怜夫人就一口吴侬软语柔柔说道:“君候睿智,夫人通情达理,一向将五郎他们视如己出,既然决定取消避暑之行,想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自是最妥当不过了。”
听到怜夫人话里对卞夫人的奉承之意溢于言表,甄柔听得一愣,旋即释然一笑。
这世上哪里都不缺踩低捧高者。
三四月间的时候,怜夫人还常带了二娘子银珠来寻她说话。
好像也就是五月瘟疫大规模爆发之后,渐渐来得少了。
到六月间里,已经再不上门了。
想来也是觉得曹劲身在衮州凶多吉少,这才转而向卞夫人示好。
心绪转动间,才定下的心思不觉又转到了曹劲身上,甄柔顿时有些愁眉不展。
如今全城只许出不许进,就连府里也紧急戒严了,卫原出去不到,其子也无法从城外庄园里带回消息,她简直就两眼一抹黑,完全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就张伯偶尔向她透露一两句曹劲尚好,可那一副掩不住愁色的样子,让她如何相信曹劲尚好?
如是,甄柔略斟酌了一二,还是出声问道:“夫人,自四月末君侯下令不许随意出府以来,儿妇只知道疫情一直不容乐观,不知外面现在到底是何情况?”
一言问到众人心声。
刹那,众人都齐刷刷向卞夫人看去。
卞夫人看了一眼终是坐不住的甄柔,目光深幽了几许,然后怅然一叹道:“一直未给你们说实情,也是怕你们担心。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就在三日前,信都城内已经发现了有人染疫症身亡了。”
“什么!?”闻言,众人神色倏然大变,怜夫人更是大惊失色,叫出声来。
声音尖锐,有些刺耳。
卞夫人皱了皱眉,淡淡瞥了一眼怜夫人,安抚众人道:“君侯已经下令将此人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所用物什也一律焚毁,所以想来应该没事了。”说到最后一句,却犹不觉带了一分不确定。
甄柔听出来了,心下不觉一沉。琇書蛧
连戒备森严的信都城内都不可避免的出现染疫者,何况衮州?
她让自己先勿自乱阵脚,冷静自持的又问道:“夫人,那不知其他诸州情况又如何?”
卞夫人颦眉道:“我也是昨日才听君侯说的,据闻司州境内瘟疫横行,已有四个县成了空城,至于染疫而亡的村落就不知有多少了。还有听闻天子也染上了疫症,只是此传闻还有待落实。”
说到这里,卞夫人眉心含了几许忧色,望向甄柔继续说道:“其次就是衮州和豫州疫情最为严重,君侯也担心只身在衮州的三公子,自听闻连天子都可能染了疫症,半月前就让人召三公子回来,可三公子说不少士兵也染了瘟疫,他作为主帅,不能回来。”
这种时候怎么回来?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吴名,不仅聚集难民从薛家手里夺了豫州,还创建了一个太平教,他自封天王,说是如今瘟疫遍及大汉十三州,导致生灵涂炭,皆因苍天不满刘氏皇朝,只有推翻大汉天下,才能使苍天息怒。到时,将由他创立一个太平盛世,再无天灾战乱,人人皆可温饱。
这样的言论分明是用以蛊惑人心的,然天下百姓却深信不疑。
自吴名今年三月创教始,就在众难民、甚至于普通民众之中树立了极高威望,至今信众已多达数十万,并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大江南北。可以说,如今大汉十三州每一州都有他的信众。
而他如今在豫州已发展了二十万大军,正气势如虹的不知下一步将剑指哪一州,加之各州境内都有他的信众为内应。
是以,曹劲若在士兵染疫的危急时刻逃走,岂不是失了军心,拱手将衮州让人?
如今说是内忧外患还真一点也不为过。
甄柔强敛下心中愁色,道:“我军有不少士兵染疫是一方面,如今还有太平教教众趁势作乱,儿妇也知三公子是断不能离开衮州,却不知君侯对眼下形势有何应对之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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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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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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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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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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