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劲看了眼一脸渴求之色的甄柔,一时并未回应,他将曹昕写的尺牍在书架上仔细收捡妥当,才转身俯视甄柔,一步步地走近。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何需再问我。”他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薄唇却牵起一丝危险的气息。
甄柔敏锐察觉曹劲一脸平静下的不悦。
她咬了咬唇,心中焦急,欲再次进言,“夫君……”甫一出口,便见曹劲脸色已微微一变,一股凛冽肃杀之气,转瞬即逝。
曹劲盯着甄柔的眼睛,见甄柔眼中已凝起惶惶之色,他方牵动薄唇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自己此举,即使被曹劲发现,但在木已成舟之下,曹劲多半会愿配合。
只是终于听到曹劲应了,还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甄柔再次深深屈膝一拜,唇角不由自主地微翘,“阿柔谢夫君成全!”言语间,已多了一丝亲近。
这时,书房中央的大火盆,好似为了响应甄柔的喜悦,“噼啪——”蹦跶了两声。
曹劲却只若有所思看着掩不住一身喜色的甄柔,稍一思忖,便有了决断,道:“你是我妻,你嫡亲堂姐却是何近的妾室,何近此举确实是为从旁压曹家一头,也令我面上无光。你且先说,对于你阿姐的事如何打算。”他说时,走到案前坐下。
听到曹劲说出这一番话,甄柔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曹劲竟愿意亲自过问,甚至是一派主动相帮之态。
莫名地,在这一刻,心中真切意识到他们真是夫妻了,荣辱与共,利益一体。
不过眼下不是感怀这些的时候,甄柔心神一定,也回到坐塌坐下,尔后沉吟道:“何近拥有京师二十万大军,阿姐一弱女,若无何近首肯,岂能将书信传出?”
曹劲颔首,道:“自何氏母以子贵,封为皇后之后,何近作为其兄,也跟着平步青云,官拜大将军。这几年,朝廷已成为他一人所言,但其野心远不止于此。屡次挑衅各州牧,欲进一步扩大势力范畴。其中,尤以我曹家及薛家最为其记恨,但因我三方势均力敌,皆不敢轻举妄动。是以,何近以占京师之地利,为向天下昭示其更胜上一筹,便以各种手段羞辱。”
说到此处,曹劲眉峰间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他道:“此外,也是为激怒我等用兵。然一旦我等出兵司州,剑指长安,便走上汉室逆贼之路,届时各方势力必要纠集一起讨之,趁势谋利,而我等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语气微微一重后,曹劲薄唇一勾,带出一抹极浓的嘲讽之色,“何近非色令智昏之人,如今不顾甄家在长安的声望,也要强占你阿姐为妾,想来不过是看我为娶你,不惜亲自带兵直捣彭城,以为我会偏听枕头风,再次冲冠一怒。”
说到后来,声音里已是带出一丝明显的玩味。
却听得甄柔愤懑盈胸。
她在想出此计救阿姐时,以上的种种她非未想到。
可当听到身为天下弄权者之一的曹劲,这样轻松的议论起此事,她……
甄柔放在腿上的双拳紧握,心中一片悲凉。
他们争权夺利,为了野心,为了有朝一日霸占汉室天下,却一再将她们这些女子卷入。
前世的她是,被至亲送入楚王宫。
今生的阿姐也是,被霸占为妾。
甚至于她们的长姐甄姜,也为薛钦的权势,来设计陷害自家人。
她们何其无辜?
他们却习以为常。
看来仅以为不再为妾,家族又暂得以保全,还远远不够。
未来的路,还长。
天下一日不平,一日难宁!
甄柔将眸光垂下,掩去那复杂之色。
这时,曹劲的声音说道:“所以,确如你所说,你阿姐的书信能送出长安,必是何近首肯。”
听到曹劲对她话的肯定,甄柔不再想其他,接着道:“夫君说过,信都各方耳目众多,若城中传出夫君弃我如敝履的流言,必然会到何近耳中。而年后夫君又将对徐州用兵,到时何近应会相信夫君娶我,根本只是为了拿下徐州,再见我一直未被君侯认可记名,便会知道以阿姐为妾根本不足以让你乃至曹家难看堪。”
说着,甄柔眸光闪动,掠过一丝狡黠,“这时,再传出我伯父病危的消息,由阿兄帛书一封至京城,请求何近让我阿姐归家。他本身就非恋女色之人,顾及甄家声望,必会同意放我阿姐。”
言及此处,已将全部打算倾囊相告。
曹劲“嗯”了一声,算赞同道:“如今甄家家主乃你兄长,他与你阿姐是隔了一层的堂兄妹,你阿姐确实无甚可被人惦记之处,那就这样吧。”
这一切不过自己所思量,现在被曹劲赞同,甄柔只觉救阿姐之事多了一分把握。
她压下心中喜色,又面露歉意道:“不过如此一来,明日就不能随夫君去接四公子了,还望夫君代阿柔致歉。”
念及曹昕,曹劲目中有轻浅暖意闪过,口中却是直接拒绝道:“不用,你明日还是随我同行。”
甄柔愕然,不是同意配合她了么?
“夫君这是……”甄柔颦眉不解。
曹劲看着甄柔,黑眸微狭,神色莫测,道:“你不是让我配合么?我们同去,你却被独自遗弃在城外庄园过年,这场戏不是更逼真么?”ωωω.χΙυΜЬ.Cǒm
话音甫落,不及甄柔反应,门外已传来“咚咚——”敲门声,张伯的声音响起道:“公子,晚饭已送到。”
“可留少夫人一起同食?”顿了一顿,张伯复又问道。
此言一出,室内一静。
甄柔已经明白过来曹劲的意思,既然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甄柔起身告辞道:“夫君,阿柔先回去收拾行装了。”
曹劲颔首。
甄柔却迟疑了起来,想到两人已说开了,她身为妻子,曹劲出门自当为之打点行装,于是在走到门口时又停下道:“府中耳目众多,阿柔不便为夫君打点行装,望夫君见谅。”
曹劲闻言挑眉,颇为意外,却不及人察觉,已是满意点头道:“无妨,现在交由张伯即可。”
语气意味深长。
“以后有你尽妻子之责的时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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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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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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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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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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