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倏忽一睁眼,曹劲已不再室内,阿玉打了洗脸水来服侍梳洗,甄柔便问:“三公子呢?”
阿玉答道:“天没亮就去外面的营帐了。”
驿站拢共不过三十多间房,住下侍女仆妇等陪嫁人员已是勉强,护卫的一千铁骑只有在外安营扎寨。
曹劲去的营帐,就是这一千铁骑扎营的地方。
甄柔也就随口一问,其实她大约已知曹劲的去向。
在路上的这段日子,曹劲每日都天未亮起身,然后在庭院简单盥洗,便是一径去了外面的营帐。
也不知那么早过去做什么,即使安排上路,应该也有随行的熊傲负责,他却每日如此。
今早想着昨晚事情似乎比往常都要晚,就认为会不会有一次例外,这时听到依旧如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甄柔便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对关于曹劲的话题,大抵是心底深处还留有一丝惧意在,只是如今无可奈何之下又相处了一些时日,面上已经正常了,却也委实不知能提及曹劲什么,阿玉遂转了话题,另道:“姜媪在灶房又給娘子煮了碗姜汤,娘子喝了,今日可得注意些,再受凉怕是得服汤药了。”
听到姜汤,甄柔想起了昨夜的事。
“昨日就中午打尖的时候,他过来说了我一次,想必是他骑马时看见了,怎么罗神医也知道了?”甄柔将疑惑说了出来,倒也没指望阿玉知道,毕竟阿玉一直陪她坐在车里。
不妨阿玉却道:“昨夜请罗神医过来时,就听罗神医说了,昨日三公子特意嘱咐他,让他有些准备,说是娘子您可能会受凉。”
说话的当头,姜媪已亲自备了早饭过来。
她听到阿玉最后一句话,绕过屏风,声音盈满了笑意,接口道:“三公子对娘子真是上心!”
姜媪说时,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甄柔,一副过来人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到底还是没经事的女郎,两人关系昨夜又刚跨进一步,迎着姜媪一双眼睛,甄柔只觉得不自在,便道:“火盆里可是烧完了,怎么觉得有些冷?”说话间,已经盥洗完,正在换衣裳。
姜媪是看着甄柔长大,哪里不知道甄柔这是不好意思了,本该就此打断了话,只是心里更惦记甄柔以后的生活,不由念叨道:“新婚前三月,都是蜜里调油的日子,娘子还是得抓紧。”说完想着火盆已经熄了,室内不如夜间暖和,怕甄柔再次受凉了,忙帮阿玉一起为甄柔穿衣。xǐυmь.℃òm
如此,揭过话头。
甄柔收拾妥当,曹劲也踩着时辰回来。
二人对案而坐,一起用了姜媪单独在灶房备的早饭,甄柔又用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便是再次上路。
马蹄“嘚嘚”,篷车起伏不定,一路颠簸缓行。
赶路的日子又回到的整日闭窗发闷。
而她与曹劲的关系也就此止步不前了,更随着越渐接近信都,曹劲连那仅有的相拥亲密也停止了。
甄柔对此并无任何其他想法,只当曹劲回信都事多,没有心思在床帏之间,再则两人都到了这一步,很多事不过水到渠成罢了。
又十天之后,他们一行终于抵达了信都。
这一天是风雪交加的晚上。
大雪,是进入十一月的次日下的,漫漫扬扬的大雪到今天,已经下了有三天。
姜媪早翻出了白狐皮大氅为甄柔换上,更为甄柔梳了高髻,很是打扮了一番。
这一番心思很简单,不过是为了甄柔见夫家人多些底气。
对于姜媪的一片苦心,甄柔从来不拒绝,任由姜媪为她梳妆打扮,以为今晚的初次见面。
因为想着马上就要抵达,外面又飘着大雪,到了晚饭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打尖。
此时已是二更天了,车才驶进城门,姜媪便问道:“娘子,您可腹饿了?”
甄柔还没说话,姜媪又兀自道:“娘子,稍忍耐一下,侯府应该早知道三公子和您今日抵达,想必已备了汤饭吧!”
自问自答说完,忽又紧张道:“娘子,您可紧张?”
甄柔再是忍不住“扑哧”一声,和坐在一旁的阿玉相视一笑,乐道:“姜媪,我看紧张的是你才对!”说着挽住姜媪的胳膊,偏头靠上她软软的肩膀。
小女儿般的依偎,让姜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她伸手抚着甄柔的鬓发,眉目温柔道:“好,婢不紧张了,若一会儿下车,让来迎接的人见婢紧张,岂不是给娘子丢脸了。”
正言至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踏声。
车里的主仆三人皆是一怔。
此时已是夜禁,城中禁行,更别提驾马了,除非……
念头还未转完,她们坐的车晃动了一下,骤然一停。
姜媪猜道:“莫不是侯府的人?”
也只有他们侯府曹家人赶在夜禁时骑马。
正如重生的那一年,她深夜抵达下邳,兄长无须顾忌城中夜禁,一径策马奔驰,到城门口接她。
那么,外面可也是如此?
甄柔放开姜媪的胳膊,坐直了身子,她记得曹劲还有一个年及弱冠的同胞幼弟——曹昕。
外面大雪无声飘落,一个毫不客气的莽汉声音道:“奉君候之令,召罗神医立刻进府,不得延误!”
一派秉公办理的话,随着风声传入车内。
语气如此冷硬,丝毫不给曹劲这位三公子颜面,甄柔微微凝眉。
旋即屏气凝息,欲继续听下去,外面的声音已低下去了,只知道罗神医被叫了出来,曹劲似乎与对方在交涉什么。
既听不清,甄柔也不浪费精力,该她知道的,稍晚曹劲必会让人告知。
果然片刻,待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远去,熊傲的声音在车窗外禀告道:“少夫人,君候患有头痛之疾,眼下顽疾又犯,公子带罗神医先行一步,并交由属下继续护送您回府。”
齐侯曹郑患有头痛顽疾。
而且,还需要罗神医专门看治。
甄柔暗记下这两点信息,她隔着车窗道:“好,有劳熊将军。”
如是,抵达信都侯府的头一天,因齐侯曹郑头痛顽疾又犯,甄柔独自入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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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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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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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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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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