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盛宴,万人狂欢。
一块鹿肉,一碗烈酒,人人有份。
你大口吃肉,我大口喝酒,他吆五喝六,划拳高歌,三五作堆,欢闹一起。
校场上,沸反盈天,一片酒肉之声。
主帅大帐,两行红炬接引一对新人入账。
甄柔手牵红缎,亦步亦趋跟着曹劲走入账内,
甫将手中的红缎交给侍女,帐帘随之落下。
“请三公子为夫人脱缨。”姜媪充当入室后的引导者,立于一旁提醒道。
脱缨散髻,从此以后,他们真的就是夫妻了。
甄柔眼眸轻垂下来,任曹劲为她解发髻,双手却在身侧悄然紧握。
曹劲手方触及甄柔发髻上的金冠,就感到了一丝几不可觉的轻颤,他动作一顿,低头往下一瞥,一连珠帘挡住了视线,他毫不犹豫拨开珠帘。
也在这一刻,手指触上一抹温腻的肌肤,手下紧接着又传来一丝轻颤。
如此确定了甄柔的紧张,曹劲目光微微一凝,直接落在那张精心妆面过的娇颜之上。
少了珠帘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将行礼时那一抹好似荒山野岭里妖精般的惑人媚笑,已成了猝不及防之下的惊慌,证实着刚才的紧张。Χiυmъ.cοΜ
一下大胆主动,一下疏远拒绝,不知是女人善变,还是只有她这样。
从他们相处至今,已经五次三番。
不过念头生出即丢。
两日前在书房偶然想到一试,已察觉她的表里不一,但是他没心思深究她内心到底如何,只要她面上该做的做到即可,而且他也相信她会让她自己做到无可挑剔。
这样于他,只有益处,无任何损失,又何必在意那真实想法?
曹劲感受到指尖下那久违的温腻,看着那从今晚一直想毫无遮掩见到的脸蛋,他不再耽误,放下珠帘,直接取下甄柔头上缀以珠帘遮面的金冠,又四只固定发髻的长笄,甄柔一头乌发就散了下来。
乌发如墨,红唇雪肤,明眸善睐,动人心弦。
曹劲看着这样的甄柔,却只是语声一贯的沉稳道:“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应该有些累了。我稍后还要去校场喝一轮酒,时间不会短,你累了就先休息,不用等我。”
甄柔知道,礼成,入洞房天经地义。
可看着帐帘突然放下,虽然帐内包括姜媪和阿玉在内有八九个侍女还在,心里就是阵阵发紧。
现在,冷不丁被突然触摸上了脸,自然心下越发揣紧了。
没想到曹劲却收回手指,规矩地为她散发,更意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甄柔几乎要大喜过望了,神色却不变,也对曹劲如常说道:“既是婚礼喜宴,又是庆功宴,应酬不可避免。三……”
一个“三”字才脱口而出,意识到现在应该改口了,她面上神色丝毫不变,话却在口中打了一个转儿,才唤出一声“夫君”道:“……夫君不用顾及我,外面要紧。”
有了第一声,第二声也自然而然唤了出来,甄柔忽然发现这并不难,应该时间久了,婚后的所有一切她都会习惯了。
曹劲却知道甄柔会这样说,也满意她这样说,就直接点头道:“那好,我先去了。”
说罢,径自转身离开。
见了,甄柔顿时觉得人都要轻盈几分了。
姜媪却眉头含忧的皱起。
她想到外面那一群言行无状的莽夫,就心知曹劲多半会大醉而归,有些可惜今日从头到脚为甄柔做的护养,却更担心酒会坏事。
曹劲生得体格雄健,一幅很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若有酒劲助了一些兴致,这让甄柔一个娇养得细皮嫩肉的女郎如何受得住?
在姜媪眼里,她根本未想过曹劲会醉得一塌糊涂不知事了,毕竟甄柔委实足以称得上国色天香,曹劲如何都当保有一份清醒,而那将更让甄柔今夜受罪。
可是她阻止不了,也无法去阻止。
姜媪掩下忧心,将捧着的金冠发笄交于一侧的侍女收拾起,又让阿玉亲自带了一名侍女去备醒酒的汤水,这才亲自侍候甄柔卸妆。
对于甄柔,姜媪总有无尽的耐心,她隐藏着自己的担心,换一个方式对甄柔传授着她多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娘子,无论是诸侯将军,还是贩夫走卒,凡是男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妻子。刚才娘子就做得很好,您的温柔懂事,就换得了三公子对您的体贴顾及。”
知道姜媪再给自己讲述夫妻相处之道,甄柔仔细的聆听。
姜媪跪在甄柔身后,一边为她梳理乌发,一边娓娓说道:“除了一些父母对子女,人与人间相处都需要将心比心,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如此良性循环。夫妻相处,也当如此。”
“另外世间万物还相生相克,刚能制柔,柔亦能克刚。不要在乎第一步谁先迈出,只要结果能如你所愿。”
甄柔灵秀,一下明白了姜媪的意思,她看着姜媪投映在镜中的眸光,道:“姜媪你是让我不要硬碰硬,可以先拿出上心或者柔和的态度,换三公子对我的善意?”
姜媪白胖的脸上满是笑意,慈爱的看着甄柔点了点头。
如此闲话的当头,已是卸妆盥洗毕。
夜渐深。
秋夜的大营,寒气露重,已有了刺骨的冷意。
大帐内数个大火盆烧着,暖烘烘得让人昏昏欲睡。
尤是今早四更就起来了,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不免有些松懈了,又着中衣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甄柔只感自己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渐渐地就不知觉得打起了盹。
却到底不是心大到这个地步的人,一直就迷迷糊糊地不敢睡沉了。
正似梦非梦之际,只听“咚”地一声巨响,吓得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睛一下圆睁。
洞房之夜,新郎未归,不会熄灯。
账内自是灯火辉煌。
灯火之下,只见曹劲黝黑的脸上已泛起了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许是因为刚才撞上了屏风,痛感和声响都让他有些清醒,此时正右手撑着屏风边上而立,双眼定定地看向床榻。
而随着他的闯进,整个大帐都弥漫着浓烈难闻的熏人酒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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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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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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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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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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