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劲!
他身披黑盔铁甲,从城门跃马而出。
一手御马冲来,一手伸向了她。
电光火石的刹那,甄柔会意。
人的求生欲,越在危险之际,越是强烈。
十名骑兵虽是身经百战,却双拳难敌四手,已折损五马三人。
被骑兵阻拦在车后的黑衣敌军,已一个又一个从骑兵筑起的防线掠出,追上轺车。
驾车者挥舞大刀,一边催马赶车,一边回头御敌。
常言道一心不可二用,驾车者的车速自然下降。敌军竟靠发足狂奔追了四五人上来,驾车者的左臂、肩膀当下被刺中数下,更好几次差点伤了甄柔。
随着又有敌军追上,见曹劲纵马驶出,干脆将目标转到轺车车尾。
甄柔看着车后近在咫尺的追兵,随时可能跃上车将她制伏。
还有右手边驾车者的御敌已渐弱下去,不时有刀剑刺来,迫使她的右手放开了这边的铜较,整个人向左边倾靠躲开。
她这一躲,就顺势往左后方一望。
后方敌军已然发现了这边漏洞,开始攻围过来。
已是千钧一发之际,根本就无选择的余地。
而有她拖累,车速提不起来,驾车者最终也只会不敌倒下。
甄柔双手不由紧紧抓住左边铜较,回头看曹劲最多不过一两步,就能即至跟前。
牙一咬,心一横,大喊一声,“曹劲——!”
声未落,猛地从轺车上站起,将手伸了出去。
轺车依然颠簸前行,甫一站起,身子就摇摇欲坠要栽下车去。
她只做丝毫不知,目光就紧紧锁着曹劲,右手高举。
可是重力使然,转瞬间,身体已向车外栽去。
甄柔心里轰然一响——难道吾命又将休矣!?
念头闪过,甄柔伸手的动作虽然不变,眼睛却干脆深深地闭上,等待彻底摔下去。
曹劲神色一凛,抢到与轺车错交之际,一把抓住甄柔伸在空中的右手。
已经感受到身子要坠地了,未料手上猛地一紧。
心中一喜,还不及睁眼,那握住她的大手就一发力,将她拽起。
一拽之下,身体凌空,跌入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甄柔才不管对方一身重甲撞得她生疼,似乎此时她连痛的感觉也没了,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求生的本能,让她甫一落入对方的怀中,就紧紧攀住那胸前的铠甲,惊喜抬头望着曹劲,气喘吁吁道:“曹劲,我们——”
话语方起,曹劲已冷声打断道:“抱紧我!”
说毕,曹劲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
他本就身形魁梧,乃一个八尺大汉,此刻身披黑铁重甲,将他的身形又扩充了一圈。
甄柔虽侧身坐于他身前,但被他这样紧紧一搂,几乎整个人连脸都贴在了他胸前的铠甲上,全然笼罩于他的气息之中。
很奇妙,甄柔没有半点异样之感,或者根本就无心遐想这些,听到曹劲的话,她只闻声而动,立马松开攀在铠甲上的手,环住曹劲的腰。www.xiumb.com
奈何他的腰委实太粗,两人之间又隔了重甲,甄柔无法合拢双手,最多手指相触,她就索性牢牢拽住曹劲腰上的铠甲带。
几乎同时,就在甄柔环住曹劲腰间的一霎,曹劲另一只手已将马缰一勒。
一勒之力,坐骑一声长嘶,前蹄悬空,立了起来。
如此,因惯性前冲的坐骑,也随之停下疾驰。
甄柔感觉到刚才的失重又回来了,好在有紧抱住曹劲,才不至于跌下马去。
曹劲的右手却已松开甄柔,赫然拔剑,并于左手勒缰调转马首之时,长剑一扫,掠过追来的三名敌军。
顷刻间,长剑在黑夜划出一道雪亮的冷光,带出一泼鲜血如抛物线在空中坠落。
三名敌军猝不及防倒下,坐骑却已调转方向,往城内急奔。
坐下骏马跑得极快,很快跃入城门。
驾车者见曹劲与甄柔双双安全,他也没了顾忌,手起刀落,斩断马缰,拉车的四马得以恢复自由,他当下跳上一匹马背,双腿一夹,也不恋战,直冲城门。
余下骑兵亦是如此,不再以身筑防,纷纷调转马身,急奔回城。
人的双腿岂有四蹄马快?
很快敌军就被甩于后面。
上百敌军显然是一队死士,见城门未关,竟仍不放弃的直追上去。
只在这时,早已伏在城墙上的弓箭手不再留情,只见从天泼来漫天箭雨,敌军尽数倒下。
甄柔不知道城门外发生的事。
当最后一名骑兵跃入,城门已经訇然关上。
她只是听到关城门的声音,怔怔从曹劲怀中抬头,错过他宽厚的肩膀,朝后望去。
看到巨大的城门终于关上了,将外面的腥风血雨全部阻挡在外,甄柔呆了半晌,意识才缓慢恢复。
今夜,她竟然经历了一场追杀堵截……?
念头闪过瞬间,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身体就是一软。
驾马者是送甄柔入小沛一行的头,曹劲正要和他说话,不妨在怀中表现十分镇定的人儿,仿佛突然被抽去了精气神般,整个人无力地直往后仰。
曹劲旋即揽上甄柔的腰,感受到她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全依赖于他的左臂支持,方才未继续后仰栽倒。
然,这一仰,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
已是后半夜了,秋月更亮了,左右两列举起的火把,更将周边映照得恍然白昼,让一切纤毫毕现。
曹劲清楚看见里了甄柔的恐惧。
她一双眸子睁得很大,却大而无神,唯眼底还残留了一丝惊惶的神气。
人恐惧紧张时,都会不自觉的渗出冷汗。
一如此时,秋夜寒蝉,她却满头大汗。
已有些散开的乌髻碎发,粘着汗,黏在额头脸颊上,衬着一张小脸越发苍白无神了,看上去好似经历了一场天大的浩劫。
曹劲这样看着,又感受着臂上不盈一握的纤腰,蓦然想起甄柔再是聪慧大胆,也不过是一娇养在后宅的娇弱女郎,如何见过今晚这一切?更别提亲身经历了。
一念到此,曹劲不觉拂开黏在甄柔额头的鬓发,发现她脸真的太小了,几乎只有他巴掌大,可脸上的肌肤却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腻,下意识地就放任手指在那小脸上游弋了一下,才低声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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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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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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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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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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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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