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破土而出,笔直耸立过百丈,伫立大地饱经多年潮湿腐蚀,表面凹凸不平。
白袍人站在石下,蜷缩着身体艰难仰头,却始终找不到那道身影,“大人,我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您,就算不看我苦劳,也请您念在神座一片心意,就把我打发了吧。”
狂风无言,白袍人苦笑连连,他已经在这丧恶苦风中,坚持了七天。再继续下去,怕是真的就要,被吹散了魂魄、气血。
他当然想走,可神座的意志,如今还未达成,白袍人哪里敢扭头离开。
没办法,他只能卖惨大哭,将脸面尽数丢下,抱住眼前这块石头,拼命蜷缩着身体,一面苦苦坚持一面鬼哭狼嚎。
“哼!”
一声恼火怒哼,自石头上传出,显然是被他,吵闹的心烦意乱。若非白袍人,是神座阁下的使者,早就已经动手,将他斩成了十七八段。
就在这时,遥远之外突然响起号角声,不知道究竟以何物制作而成,吹响时竟是响彻天地,直入心神之中,令人油然生出一份压力,似搬了座大山,蛮不讲理直接放你胸口。
轰隆隆——
惊天巨响紧随其后,身下的大地轻轻震颤,可不知为何,白袍人抱住的大石,依旧不动如山,没有丝毫抖动!
白袍人身体蓦地僵直,眼露惊骇恐惧,心想自己运气实在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大石之上一道白红冲天而起,迎风见长转眼便是万丈,呼啸而过贯穿长空,如一道惊天地雷霆匹练,悍然向下斩落。
咚——
像是九天之上,一块燃烧陨石,撕裂无尽空气阻隔,拖曳着长长尾翼,重重砸落大地。
一时地动山摇!
白袍人下意识露头,看向白虹斩落方向,入目所及灰暗低垂苍穹,被撕裂开好一道巨大伤口,明亮天光从中洒落,让白虹斩下之处,越发变得清晰、耀眼。
只见那跌宕起伏,巨浪滚滚无尽汪洋之上,一艘万丈战船被瞬间从中斩断,断口光洁如镜,两截船身正在不断,被怒吼海浪吞噬。
在此过程中,断船上一片安静,没有丝毫慌乱、尖叫或挣扎求生动静传出。白袍人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露出更多敬畏——原来,竟是刚才那道白虹,斩断战船的瞬间,便也将船上所有人全部灭杀!
突然,他惨叫一声,急忙缩头闭上双眼,可殷红血迹还是,自眼角处滑落下来。
胡乱擦了几把,抹的一头一脸鲜血,眨眼再眨眼,虽酸涩难忍又有针扎之痛,但好歹眼珠子没瞎。
白袍人长出口气,耳边突然响起低喝,“拿走,滚!”
一簇指长短发,自大石上抛下,明明是细弱丝线的发丝,却每一根都是重逾山石。任凭狂风呼啸,丝毫不能掀动半点,直向石下落去。
白袍人大喜,顾不得眼眸酸疼,拼命瞪大眼珠,双手将所有发丝接住。做完此事他犹不放心,仔细在地面找了许久,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一根,这才长出口气。
取出一方玉匣子,将发丝小心放入其中,盖好了贴上一张黄符,再贴身收入怀中。
白袍人躬身行礼,不敢再做耽搁,转身就走身影如电,很快消失不见。
……
天地之隙的确存在,却天然封锁阴阳气机,隔绝生灵死物,是无人可以抵达之境。
如今,在这一片黑暗中,不知多久的漫长沉寂后,一声冷笑蓦地响起。
“我便要出去,你能如何?”
停顿几息。
“厉害,当真厉害,那你就动手试试!”
又顿几息。
“喂!你来真的啊,可别忘了,咱们两个已经,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至于如此?”
再几息。
“好了好了,实在是怕了你,都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这种直死人的性格,改改很难吗?”
几息。
“有完没完?罗里吧嗦!我就算想回来,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行,先前你不说,现在就算我想走,也得等到封印松动才行。”黑暗中,最后响起一道无奈叹息,“说话算数,绝对算数,到时候我一定回来。”
之后,归于沉寂。
恐怕,要跟之前一样,不知多少岁月后,才会再有动静传出。
……
马车中,秦宇睁开眼,看着对面斜靠在软榻上,闭目不醒的肉肉,眼神露出一丝古怪。
她如今穿的,还是当日汤谷中,随手以火焰凝聚的红色长裙,越发衬托的人比花娇。
但没穿衣服的时候,秦宇都看了不知多少眼,当然不至于被眼前迷住。他只是觉得,肉肉的枯燥旅途,远比旁人不知逍遥了多少倍。
比如她现在睡去的软榻,实际上就是一株,缩小了很多倍的古木,它全部树枝交织到一起,编成了这张小床,虽然面积不大却格外合乎心意,能随时随地都保持,肉肉处于最舒服状态。
往下,是短粗的树干,再下面是无数根茎,钻入马车中,不知它是如何做到的,树根轻而易举就破开了,阵法加持后坚比精铁的车身,树根完美融入其中,看不出半点异常。
但更惊人的是,随着树根融入,车厢内部空间,顿时与外界彻底隔绝,再不可被感知半点。
比秦宇之前做的,以时空法则扭曲,形成一片独立小空间,要更加隐秘、高明。
除此外,第二株树也在,虽然缩小了很多,可枝头上依旧挂满了“酒果”,使得车厢内酒香四溢。
软榻树抢先一步,根系融入车厢,它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树根变成“根人”,谄媚至极为肉肉效力。
所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此生活境界,与肉肉现今相比,简直是弱到掉渣渣。
双方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行路的马车,坚固是第一,但对内部空间,并没有太大要求。可多了两株树,显然就有些紧巴,秦宇主动让出位置,只留了身下蒲团大小一块,盘膝端坐。
当然,让他甘愿“委屈”自己,当然是有原因的。
蹭吃喝!
这一项因为金乌部事件,被中断的大业,终于又开始了。肉肉对此选择默认,只是在秦宇吃喝之前,总会有意无意提醒他,欠账越来越多。
一开始的时候,他心中确有几分不安,可随着欠账越来越多——套用一句老话叫虱子多了不痒,也就逐渐麻木。
反正早就已经,赊账了一笔又一笔,难道隐匿时空中这位神秘存在,还能杀他吃肉不成?
秦宇很清楚,他虽然修为不错,但这一身血肉是远远不能,还掉之前的欠账的。
总而言之,他渐渐明悟过来——即欠账越多,自身越安全!
隐匿时空这位想要回本,便要保证他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创造价值。
很简单的道理!
也不知,肉肉是不是,看穿了秦宇的心思,总之眼神越发鄙夷,口鼻间冷笑不止。也就是秦宇,近日脸皮锻炼的极好,否则怕是真不能,吃喝的如此心安理得。
突然,秦宇皱了皱眉,眼神落到肉肉身上,尽管感应不到她的气息,但这一刻秦宇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似乎,突然变得很重!
承载她的“软榻树”,躯干突然被压弯,导致车厢本身,传出“嘣”“嘣”细密声响。
好似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根人”们瞬间散开,“酒树”扑了过去,主干、枝桠、根茎,全部缠绕到“软榻树”上,两者合二为一帮助它一起承受,突如其来的万钧之重。
拉动马车的,是金乌部赠送的两头异兽,力大无穷速度惊人,如今齐齐一声哀鸣,直接跪倒在地。
一来,是马车突然变重,就像是一座根植大地的山岳,根本不可撼动。
二来,便是那突然出现,恐怖至极的气息,令它们感到无尽惊悸。
“停下!”
周大福大叫一声,以最快速度冲到马车面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头异兽,深吸口气行礼,“将军、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几息后,秦宇声音响起,“无妨,队伍在此驻扎,你们不必理会。”
周大福心头微松,却依旧不敢大意,以最快速度吩咐安营扎寨,围绕马车布下营地。
在此期间,他眼神忍不住,多次落到马车上。
每次,都令心神轻颤,自心底深处,露出惊悸、惧意。
就好似,如今这马车中,藏着一头怪物,一旦张开大口,就能轻而易举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吞入腹中。
周大福不敢跟人多说,他匆匆找到了莲女,如今这名进入蛮族疆域后,存在感近乎为零的美丽女子,紧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额头遍布着细密汗珠。
这让周大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莲女颤声道:“大人,如果我是您,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深吸口气,周大福转身就走,他已经下定决定,在马车中传出吩咐之前,绝不再靠近半点。
莲女回到马车上,下意识蜷缩身体,周身被恐惧笼罩。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间居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气息。
如深渊无尽,可吞噬天地万物,一切皆毁!
……
关于荒人金吾将,在蛮族中如今“地位”,只有足够强大的部落,才有资格知晓。
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小型的蛮部,便没有提前得到警告。
所以,荒人队伍一路行去,途中顺利无比,没有半点意外。
眼看着,他们距离边境不远,再过数日就可离开,这支荒人队伍却突然驻扎停歇。
要说离开蛮族之前,做一番调整休养再在一鼓作气赶路离开,也是件极正常的事。
可当荒人队伍,连续驻扎三日不动后,事情就变得有些诡异。
第五日,周边几个小型蛮部,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前来询问。
实在是因为,他们早早受到,各自背后大部警告,不许对荒人队伍有半点不敬。
可这些事,部落族长、长老们能够理解,却不好让所有族人,都知道他们敬畏着一名荒人。
否则,必然要生出混乱。
与荒人队伍的接触很顺利,对方一人出面,告知他们是将军修炼有所突破,需要再次静养一段时间,并无其他不妥。
几个小型蛮部族长,凑到一起商议,接着在第二日做出举部迁移,寻觅草场的决定。
这显然很仓促且令人不解,但这件事本身,注定不会得到解释。
为避免麻烦,他们宁愿自己奔波,也要远离这片区域,否则鬼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第十日。
第十五日。
第二十日!
营地中,气氛渐渐古怪,所有人眼神都下意识,看向那辆马车。
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没有,可那份让人不安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浓郁。
周大福神色平静,维持着营地秩序,表面轻松自若,实际内心焦虑万分。他干脆利落,卖掉了大将军叶桑都,便已经注定,只能抱紧金吾将的大腿。
如果金吾将出事……嘶,他的下场,绝对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凄惨万分。
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一份,发自心底的惶恐、不安。没有原因,但周大福就是觉得,如果金吾将出事,他也会跟着遭殃。
这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清晰。
……
第三十日。
荒人队伍已经驻扎在此,已整整一个月。
终于,沉寂至今的马车,传出秦宇的声音,“好了,动身吧。”
略微嘶哑,干瘪无力中,透出深深疲倦。
卧伏在地的拉车异兽,从地面站起来,回头看向马车,眼珠中露出疑惑。m.xiumb.com
之前,它们感受到的,那恐怖至极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呼——
这一刻,所有荒人心头,皆吐出口气。
感觉就像是,在地底被埋了很久,如今终于能够畅快呼吸。
周大福苍白脸上,遍布狂喜之意,“出发!”
这一个月来,他备受煎熬,喊完这一声眼前发黑,“噗通”掉到地上昏迷过去。
又是好一通混乱,好在周大福很快醒来,队伍得以顺利出发。
周边,暗中关注荒人队伍的各方蛮部眼线,将荒人队伍拔营之事,快速传递出去。
荒人,在驻营一月之后,再度启程回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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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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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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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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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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