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底层的蛮族人,这已经是很值得庆贺的事情。至少大人物们在华美的房舍里美酒畅饮,美食不断的时候,底下的小兵不用再冒着风雪在部落外巡逻了。
南疆深处的部落尚且如此,那些已经归化的,靠近道宫边缘的小部落小村寨们就更是欢乐了,这是对他们辛苦了一年的奖励。
云梦大泽旁就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村长叫青狼。
人数不多,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算上,才不过三十多号,但他们还是点燃了大大的篝火,唱起古老的歌,跳起不知何时传下来的祭司的舞蹈。
巫公在祭坛上摆上猎物还有牲畜家禽,以及五谷,进行着有些奇怪的祭神仪式,祭拜天地,祭拜太阳月亮,祭拜山神水神,祭拜祖先图腾。
但凡能拜的还真是一个不落地全被祈求了一遍。
或许在南疆深处的“同族人”看来,这样的拜祭祈祷真是亵渎,不伦不类。但村子里的人却是跪的坚定,磕头也是虔诚无匹。
风呼呼地吹着,火星从背后的篝火中飘出,在空中一闪即逝;篝火前方,一排排错落的人影,在火光中显得有些虚幻,如同被凝实的烟雾。
跪在人群中的蛮蛮,此时却显得那么的显眼,那么的真实。
密探远远地站在树梢上,身形随风摆动,手中握着千里镜,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去想。
他很清楚自己的职责,那就是把他认为值得上报的所有情况记录并传回就行了。
这一次他没有用文字形容,而是画了一幅画,一副很写实的画,将其中虚幻与真实,神秘与诡异准确地展现出来,然后管好自己的嘴,将秘密藏在心底。
他敏锐的感觉,也许要有什么变故要发生了。
将至夜半时,篝火熄灭,人群散去,巫公领着蛮蛮回到他的小屋。
墙上挂满了兽皮和药草,角落里也堆着瓶瓶罐罐,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显得很杂乱,灯火亮起来,驱除黑暗。
蛮蛮搀扶着巫公坐在矮榻上,环顾四周,想倒碗水喝,被巫公唤住,这时候哪来的热水让孕妇喝,还得重新烧。
蛮蛮手忙脚乱地将水壶放在炉子上,这才坐下来,巫公看着小妇人七手八脚的样子,哑然失笑,都这么久了,她还是一点没变,笨笨的,憨憨的,永远都快乐,也总是这么可爱。
女孩笑着说,“时候到了呢。”
“是啊,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蛮蛮。”
巫公将手放在蛮女头顶,却看见手越发的虚幻和透明了。
“嗯,”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落在放在膝上的双手上,手指绞在一起,微微用力。
“一眨眼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初的小小婴儿也长成大姑娘,嫁人了,”巫公笑着说,“不要哭,我们能陪你这么多年,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是青狼族最后的血脉,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哦。”
蛮蛮抽咽着点头。
在小村其他的房间里也发生着类似的事情,村民变得虚幻,身形最弱的孩子还有老人已经开始消散。
他们相互说着告别的话,彼此祝福着,他们神色温和,笑着坐在一起,看着遥远的夜空,静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个时候,青狼部落迎来了灾难。
那个时候,南疆的局势还不像现在这样“平和”,大部落不停地屠戮吞并小的部落,将战士掠作战奴,老人杀死,妇孺算成奴仆分给参与战斗的战士。
新年之夜,受到中原影响颇深的青狼部落正在庆祝,就被人杀了进来,许是领头的看不上小小村寨,青壮战士连带妇孺老幼被屠戮一空。
其中就有一个即将生产的孕妇,为了护住肚子,被从背后斜劈了一刀。
行凶者席卷了财物牲畜很快离去,留下尸横满地,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场。
不曾想,那孕妇竟是没有当场气绝,经过这番变故,羊水却是破了,许是天佑,但也亏得蛮族妇人的身体壮实,坚持着将孩子生下来。
此时妇人已经连起身咬断脐带的力气都没有,勉强将其包在衣服里,眼神涣散,然后死去。
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无形的气息散发,在村子上空正在飘散的莫名的意念和念头,忽然止住了消散的进程,反而开始汇聚起来。
远在京都的隐居起来的仙人,仿佛得了天启一样,感应到特殊存在的降生。
一日一夜,宏德依据感应来到了这个被杀戮殆尽的村子,寒冷的天气将血水冻成寒冰,残忍儿美丽。
野兽啃噬着尸体,在看到宏德的时候,莫名的恐惧让它们趴在原地,呜呜发抖,不敢动弹。
宏德来到了中心处,看到了奇怪情景,几头母狼围绕一个小圈子护住一个妇人的尸体,或者说是尸体衣服里的婴儿,龇着牙威胁着其他的野兽,不许靠近。
是个女婴,虽然有狼暖身,但还是已经冻得全身青紫,寒入骨髓,有莫名的气息护佑着心脏之中最后的生机。
宏德忽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看到清平时的场景。
“天命人仙么?”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走到近前,母狼呜咽着退下,女婴被抱起,身上干干净净的,脐带也被咬断,看来是母狼做的。
空中忽然波动起来,有虚幻的波纹,却不是法力,宏德眯着眼看这一幕,有生以来,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景。
非魂非魄,应该只是一个个念头,因为女婴的降生而被留存汇聚,就算宏德不驱散,再过两天,它们也会自己消失。
念头们波动着,散发出对这个世界的眷念,还有对女婴的留恋。
“既然如此,就予你们十数年时间,照看女婴长大吧。”
这个世界上第一切实唯一的人仙,施展了真正意义上的一道仙术,夺天地造化,以仙力为基,重新这些念头塑造了身体。
他们不是人,却宛如真人,每一个存在都是几个人的意念汇聚而成,杂糅着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女婴是他们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血脉,也是寄托。
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而复生。
一转眼,十数年过去,仙人送来了一名男子,那个时候,巫公就知道,他们的生命还是到了要结束的时刻。
没有人恐惧,或者愤怒,他们本来就是死人,活着只是为了守护当年的女婴,现在的蛮蛮。
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了。
巫公看着笑着落泪的小妇人,很是欣慰,“不要伤心,我们只是回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阿公,我会的,我一定会一直开开心心的。我会想念你们,会永远,永远,永远地想念你们。”
蛮蛮终于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巫公的身影越来越淡,声音也变得模糊,“明天就去找找那个密探吧,让他带你去京都。你应该能找到他。”琇書蛧
蛮蛮用力地点头,他们一直都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包括蛮蛮,天生神通让她可以感应到别人的窥伺,以往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记得要感谢他老人家,不要怨恨,是他给了我们陪伴你成长的机会。”
蛮蛮继续点头,一直以来,不止一次听说有位仙人,却从未见过。
“我们去了,要保重自己啊。”
声音袅袅,终是消散无影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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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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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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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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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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