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漂漂洒洒的一直没下大,但地面有些滑,而且出了城向北十里后官道转向,再往北去的路面就不那么平整了。
车马停在了离双子村还有五里外的小道上。
大林城北是长白山脉的余脉千山山脉,小道沿着山脚,直走就是双子村。双子村百年前还在山里,统一战争结束后才慢慢搬出来,在山脚下重新聚集成村落。
而双子村始终有着一个双子的诅咒——村子里的人家一对夫妻永远只能有一双儿女,多余的孩子必然会夭折。
在曾经的宋国之内,双子村,不止一个。
珑玥和管狐儿听到的故事里,讲的就是大林城北的双子村,唯一的特别是,这个村子的诅咒被打破了。
出了官道,马车顺着山脚前行,眼看着就要到了的时候,前面的一辆停了下来。
管狐儿从车上跳下来,摸了摸躺在地上的老人,回头喊道,师傅,还有气儿!
酒道人心想,废话,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有气,不然停下来干嘛,后面向道停车过来,看了看老人,右腿部有些不正常的弯曲,摸了摸,还好,没有骨折,是脱臼了。
“长老,老人家腿骨脱臼,受不了颠簸,今天就在这歇一天吧,天气冷,不赶紧给他取暖的话,怕是也熬不住。”
往前看看,雪粒已经停了,但视线里还是阴沉沉的天色,小道顺着山脚直至看不见。
那就扎营吧,酒长老说。
珑玥也强打精神下来帮忙,寻找背风处搭起帐篷。
等到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渐渐暗了,风起了,今夜必定是个伸手不见十指的夜晚。
老头在热汤煮好的时候刚刚好醒来,酒道人已经帮他祛除过寒气,不虞生病,但是脱臼的右腿仍要好好养几天。
接骨的活是向道做的,酒道人顺便给两个弟子讲解了一下人体骨骼构造和弱点,听的干活的向道不寒而栗,珑玥仍沉浸在伤心之中,奇怪的是除了向道,似乎没有人关心,包括管狐儿这个最喜欢珑玥姐姐的。
看神情,应该是酒道人说过什么吧。
老丈醒来,跟众人道了谢,就一起就着热汤吃干粮,珑玥胃口不佳,向道劝了几句,似乎有些效果,两人氛围也缓和了一些。
吃饱喝足,就说起老丈为何下雪天独自一人倒在路上,不想听到的答案还是与双子村有关。
“我有一个幺妹,是双子村的,她的两个孙女啊,要出嫁了,我寻摸着过来看看,一不小心在路上滑了一跤,就这么痛晕过去了,要不是你们,老头子我这条命,可就没了哟。”
哦,是去看幺妹儿啊,这么大年龄了,称呼还这么娇,看老丈的年龄,幺妹儿估计也有五十了。
毕竟都嫁孙女了嘛,嫁孙女……两个?
几人忽然反应过来,不会吧,这么巧?这老丈是那对破了诅咒的姐妹的舅爷?
不过这种话不好直接问,珑玥被提起了好奇心,也暂时忘却自己的伤心事。
“老丈不是双子村的人么,我听说,双子村的人从来不外住的。”
“哦,以前是的,不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住在大林城,儿子媳妇都不愿让我来,我还是起了个大早偷偷跑出城的。见了这次,估计就再也见不到幺妹了……”
老丈想的伤心,抹起了眼泪。
得,还是没说为啥出双子村。
不知道为什么珑玥似乎很是执着,向道怪怪地给了她一个眼色,被直接无视。
“是么,老丈怎么没有把幺妹儿也带出双子村呢,我听说那里可是有着,有着诅咒的……”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珑玥吞吞吐吐地问。
老丈看着这姑娘笑了一下,“你们都是远方人吧,听口音还是京都的,老头子我还是分辨的出的。不用忌讳,我们这的人都知道这个诅咒,没什么好忌讳的,何况,诅咒已经解了。”
语气有些微妙。
珑玥心里神烦,说了一圈,这老头还是没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然后,老丈话题一转说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
几十年前,我还是个少年,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我也记不清了,那时我还住在双子村,我爹娘和幺妹儿也都在。
那一年,大林城,哦,当时还是大棘城,来了兵老爷们,抓了村子里的男人们去守城,听说,南边有个叫道宫的打过来了,我还想,真奇怪,井国叶国什么的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个叫道宫的,是道宫国么?m.xiumb.com
老丈眯了眯眼睛,看了酒道人一眼,笑着说道。
然后啊,城围了三天,对面既不叫阵也不攻城,就那么围着,城里人心惶惶的,大人们也整天在吵,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城挑战的。
老丈看向欲言又止的管狐儿,道,“小郎君一定是觉得这些人真是废物啊,哦,是大林城的守将们真是废物,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很多人都这么想,但没有一个人敢说。”
老丈捧着大碗美滋滋地喝了口热水,继续道,“第四天我们就知道,为什么大人们都不敢出城了。”
第四天一早,城外大营炊烟方止,就从营门口出来个人,一身盔甲,骑马带着十几个护卫直奔城门,大军在后策应,并不跟上。
那领头的将军,二话不说直奔城门,守将大人们急令放箭,但没有一个能射中他的,所有的箭枝到了他身前,都被他用剑一卷,变成一捆,随手丢在地上,便是连护卫都没一个受伤。
箭射了三波,那将军头一抬,往上一看,吓得所有箭手放下了长弓。
然后,那领头的将军策马跑到城门前,只用了一剑,就劈开了城门,轰然大响中,留下了一句话,“限尔等三日内投降,如敢违抗,后果自知,勿谓言之不预!”
我当时就是一个小小的少年,拿了把枪头生锈的木杆枪在城墙角落里站着,被吓坏了坐到地上,还被队长抽了一棍,啧,那一下,真是老疼了。
老丈抚了抚手臂。
当天,听说将军府又是大吵一天,最后不知道定了什么方法,说是可以抵挡来敌。
然后我就被守将的护卫兵抓起来了,一起的还有几十个同样年龄的少年,有人说要拿我们祭旗,祈求战神和祖神保佑。
后面的我就不知到了,我被吓傻了,浑浑噩噩的。
反正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就躺在祭坛上了,地上全是血,有少年的,有护卫的,还有祭司的,祭司的尸体就在离我不远处丢着,被一柄剑从后背穿胸而过,钉在地上。
我看到一个人走过去拔起了剑,啊,是那个将军啊!
真是幸运,我活下来了。
我被送到伤病营里养伤,伤好了就被送出来,还被给了银子。我问为什么……
老丈声音变得异常的悠远飘然。
那个送我出来的大兵哥说,你有个好爹啊,半夜坠城,摔折了腿,硬是爬到我们大营来,说城里要血祭,求求你们去救救我儿子~
大营离城墙有两里路呢!你爹的血几乎都要流尽了,从城墙根到大营,一道血迹,看的我这个老兵都心存不忍,将军都出手了,可惜还是没有救活你爹。
然后他领着我看了我爹的坟,修得很气派,比那些官老爷们还气派!坟前有一个大大的墓碑——宝娃儿之父墓。底下是父亲做下的事,那位大兵哥一字一句地念给我听的,说是将军吩咐。
老丈羞赧地笑笑,说道,我就是宝娃儿,然后看看面无表情的大长老,继续讲:
我问将军是谁,他说是杨酒大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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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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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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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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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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