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皓澈一回来,就往栖静院跑,解开披风,净了手,擦洗过后,就紧握住筱萝的手,一边屏退着下人,一边温言道,“刚才进来的时候,听香夏军师说,爱妃今天胃口不错呀。”

  “是呀,大王,沈厨娘炖的鲈鱼汤很好吃呢。”其实沐筱萝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是想要问一问,赫云太后这么急叫赫连大王连夜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吧,赫连皓澈深深得凝望了筱萝一眼道,“爱妃,昨晚上,本王不忍心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忧。”

  “什么?大王,您在说什么?”沐筱萝感觉到一股子很是不详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赫连皓澈紧了紧剑眉,顿然剑眉松弛开来,嘴唇有些轻松得撇了撇,“昨晚上,有西疆卫兵连夜五阎加急,说是母后她老人家头痛不已,身边又没有什么人儿……”

  “太后她……”沐筱萝心中一紧,旋儿又听得赫连大王继续说的话。Χiυmъ.cοΜ

  赫连皓澈道,“母后没事,也是陈年旧患的了,是头痛之症,谷恩师也连夜陪同我回去了,请王妃不要怪本王没有预先告诉你,本王是怕你担心,知道吗?”

  等男人说罢,沐筱萝嘟了嘟嘴皮子,眼眸深处满是温意,“大王,要不,现在您就陪臣妾去西疆吧,臣妾不放心她老人家。”

  “没事的。”赫连皓澈伸出大手去,握了握筱萝手腕儿,亲切得道,“放心吧,爱妃,太后她现在没事了,谷恩师他现在外头设置的医棚总算控制了这一次的痢疾之症,本王央求他老人家在西疆多呆一阵子,希望他日日守候在母后的身边,本王是逼不得已要出来,因为太子夜倾宴如今以丰州坝为天然屏障,是本王一块心病。”

  谈及了夜倾宴,沐筱萝就问道,“大王路上遇见年羹强将军和瑾秋丫头了?”

  “嗯,你这里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赫连皓澈宠溺得用手指头勾了勾筱萝的琼鼻,怜爱道,“不错。年副将与瑾秋丫头真可谓是双剑合璧,对了,本王记得昨晚上并没有叫瑾秋丫头去,是王妃你的主意么?”

  “是的,臣妾见瑾秋丫头在我屋子里头求了半天,什么也坐不住,臣妾拧不过她,只好——”沐筱萝低眉顺眼得看了赫连皓澈一眼,弱弱道,“大王,您是在生臣妾的气吗?”

  赫连皓澈他哪里会生气,反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趁着无人,他偷偷在筱萝的额头亲昵得亲吻了一口,“本王就算会生天底下所有人的气,也断然不会生爱妃的气,爱妃你知道你这么做,简直是帮了本王啊。”

  “怎么说?”沐筱萝好看的秀美一皱。

  “还能怎么说?!”赫连皓澈赫连大王坐在筱萝的软榻旁边,小声得说道,“年羹强副将这个人太过粗心大意,他是好,敢于拼搏,总而言之,就算做事太过拼命了,什么事儿都不考虑个后果,不过瑾秋虽然也是粗心大意,不过她和年副将合作起来,真乃天衣无缝呢。瑾秋她连夜骑马赶到年副将大队抵达丰州坝附近,想要看一看那个狡猾的莫雪是如何横渡丰州坝的……就差那么一点点,由于太过冲动的年羹强副将就被莫雪发现了,就在这个时候,及时赶到的瑾秋马上叫年羹强副将掉头,这么一掉头,就把本王之前派他们前去的精锐卫兵给撤到一个极为隐蔽的丛林深处,这样回过头来的莫雪虽然心生怀疑,可是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就在这个时候,年羹强副将还有瑾秋侍卫把莫雪是如何横渡丰州坝的过程,看的是一清二楚……哈哈哈……”

  “大王,您快说呀,别笑?过程是怎样的?”沐筱萝觉得自己被大王吊起了胃口,就恨不得马上可以听到,可是皓澈他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简直快要把自己气死了。

  夫妻二人在上房之内顽笑嬉闹。

  更添了几番“赌书消得泼茶香”般的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之意。

  后面不管沐筱萝怎么推搡赫连大王,他就是不肯说,直到——

  筱萝狠狠掐了赫连皓澈的大腿一把,一把还不够,两把!

  “啊哦啊哦”得惨惨戚戚吃痛两声,叫得赫连皓澈一整张脸都是绿的。

  怀着身孕的筱萝几番轮番“攻击”之下,眼前这一位未来孩子的父亲方有服从之意,赫连皓澈连忙求饶,“好了,好了,爱妃,是本王的错,是本王的不对,不过为了咱们的孩子,爱妃你可要悠着点儿知道吗?”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臣妾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沐筱萝眸光微潋,“现在大王可以说了吗?”

  才正了正衣襟,赫连皓澈眸光漂浮在筱萝清幽绝伦的俏脸上,旋儿停驻了半响,才道,“根据瑾秋与年羹强副将所言,莫雪这个狗贼窜入了一个看起来颇为玄怪的石洞口就消失了身影——”

  没等赫连大王往下说,沐筱萝似乎在茫茫大海之中抓到了一把救命稻草般得跳起来,眼珠子看着赫连大王,再也不移到别处去,缓缓道,“大王,那石洞口就是通往丰州坝之所在呀!”

  “嗯!爱妃,这个……本王早已想到了!不过……”赫连皓澈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年羹强和瑾秋侍卫两个人担忧如果在那个时辰点上跟上去,一定会被莫雪察觉,所以他们等候了约莫一刻钟,再赶去的时候,发现石洞口的下方便是那深达千万丈的悬崖。普通人一进去,一不小心定是会粉身碎骨的。”

  这个时候,沐筱萝闭上明眸,搜寻着前世之记忆,可是前世未尝有听说过丰州坝这个地方。

  沐筱萝心腹诽道,莫非是老天爷有意给夜倾宴那个渣男留了一条后路?!

  沐筱萝不相信得摇了摇头,“大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如果石洞下方真是那万丈悬崖,莫雪那狗贼岂不是要坠落悬崖,当场殒命?他才不会死呢?昨夜里,香夏在软榻下陪睡,与臣妾说了整整一晚上的话,香夏说,在他和夜胥华殿下暂居禹王府邸之时,莫雪已经很可可疑了,他一直与太子夜倾宴密切往来,此番夜倾宴退守丰州坝,莫雪如何能不知?依臣妾所看,莫雪走入那貌似玄怪的小石洞,其实内中暗藏玄机通道,而这条通道,臣妾猜想应该不会是很大,可能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

  靠在筱萝爱妃平素里织锦缎面软枕上,赫连皓澈他那宛如黑曜石般的明眸欢动着神采,忍不住拿手掌拍了一下膝盖,顿悟似的道,“爱妃所言有理!想来玄怪的小石洞定是有特别通道!可是筱萝,这若是要再叫的话,能叫谁去好些呢?年羹强副将与瑾秋去过一次了,若是早已发现了通道,恐怕早就对本王说了,何等到现在?这个人选么?”

  “难道大王你忘记江左将军了吗?”沐筱萝冷峻的凤眸蓦然挑起,“江左将军以为我们还不知道他私自把莫雪放走了吧,他此刻正懊悔着呢,如果大王不信的话,现在就把江左将军召到这里来?看他怎么说。”

  一边让江左去给关押在地下黑牢的莫雪做游说之客,赫连皓澈和沐筱萝早就料定了江左重视兄弟情谊,一定会放走莫雪,一边,又派年羹强和瑾秋去追踪成功逃脱赴往丰州坝的莫雪,此两件事儿,江左都不知道,皆埋在鼓里。

  沐筱萝正了正裳裙,眼看着赫连大王去传唤外边驻守的方陵卫兵把江左叫来。

  当下,江左一进入上房,对着赫连皓澈和沐筱萝跪拜行大礼。

  江左他双膝点地,两只手也跟着匍匐在地上,面目表情看上去极为沧悲,声音几乎哽咽到了极点,“请大王和王妃娘娘赐末将死罪吧!末将私自放走莫雪,罪大恶极,不能原谅……”

  人家赫连大王还没有说什么呢,江左就滔滔说出一番请求原谅的话来。

  沐筱萝心内展颜一笑,江左也算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家臣,他私自放走了莫雪的同时,原本也可以选择逃跑,又或者跟着莫雪一起到丰州坝投靠太子夜倾宴,这一点,别人或许会这么做,可是江左他不会。

  正如他现在跪在大王和自己的跟前,沐筱萝觉得江左还是不愧为一个良将,退一万步说,莫雪好歹也是江左的亲生同胞兄弟,如果江左真正做到了二亲不认,连眼珠皓澈不眨一下,直接斩杀莫雪来换取赫连大王和筱萝自己的信任,反过来说,这个时候的江左才是最最可怕的。

  江左他如此重情重义,也只能说明,他日后更会对赫连大王忠心不二,这才是筱萝想要见到的结果!

  当然,赫连皓澈也一样。

  “江左,你先起来罢。”赫连皓澈并没有打算要责怪他的意思,说的难听一点,这一次是利用了江左,如果不是江左私自放走了莫雪,他还如何下令派遣年羹强副将和瑾秋前去追踪莫雪,并且成功得到攻破丰州坝的有用信息呢。

  江左汗津津的,颈脖上的冷汗淋湿了身上的银色铠甲,两只手仿佛怎么了似的不停得颤抖,“末将惶恐,末将诚惶诚恐……”

  说实在话,江左他是不敢相信自己私自放走了亲生大哥莫雪,这莫雪对于赫连大王来说,是杀之而后快的敌人,赫连大王怎么会原谅自己,也许这是下令要赐死自己的欠揍罢了,江左领兵这么多年,太了解赫连大王的秉性了,如果一个人有作出违反军法的事情,如果危及了西疆根本,赫连大王向来是决断无情的!绝不给对方留一线喘气的机会。

  “请大王用军法处置我吧。如果大王不处置我,末将愿意当场咬舌自尽!”

  话音刚落,江左立马就作出咬断唇舌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赫连皓澈捻起小锦杌上的茶盏,是筱萝王妃之前喝过的,哐当一声,茶盏盏底部的白釉皮蹭到江左将军的嘴皮上。

  江左他只觉得下颌一歪,上颌想要往下扣住舌头的时候,竟然没有咬到,只是擦破舌苔一小口肉而已,不过还是要丝丝的红色液体弥漫出了唇角。

  江左,他,没,死。

  “你也真是个急性子,如果大王真要取你的性命,大可以叫方陵卫兵把你捆起来,丢入死牢,何必唤你来呢?”

  沐筱萝这话里透着一股子严冬般的寒凉,不过真心是为江左好的。

  手边顺的还是茶碗呢,赫连皓澈刚才一着急真想拔出腰间的方陵雀子,刚才用半秒的时间考虑一下,觉得不行,方陵雀子上面涂满了剧毒,如果就这么飞出去制止江左将军他咬舌自尽,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嘴唇上沾了方陵雀子的毒素,也也要死,千钧一发之间,正好看见了手边有一茶碗,就顺手扔过去,这才?志攘诵宰庸⒅钡慕?笠惶跣悦?

  人道是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

  可是江左眼眶通红,热泪狂飙,两只拳头深深得砸在地上,地上的青砖都起了一层皱,可见他下去的力度多大,“大王,您为什么不让末将去死,为什么要救末将?末将对您以前的教诲置若罔闻,为什么还要——”

  沐筱萝沉默不做声,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应,她就静静端详着丈夫赫连皓澈是如何处理的。

  一看江左如此惨状,赫连皓澈严肃的面态直视着他,声音之中又是劝慰,又是教训,“江左你这个混账?难道不知道你这条性命是本王的吗?!是生是死,用得着你自我裁决吗?真是大胆!真是放肆!”

  “大王……莫雪是我失踪二十几年的亲生大哥,我不能不救……”江左将军依然哽咽道。

  若是香夏与瑾秋在这里,指不定她们两丫头是如何嘲笑江左呢。还有年羹强副将心怀野心,可是一直想要顶替江左,坐上西疆大将军的位置上。幸好他们都没有在这里,江左哭哭啼啼的样子,更甚妇人,谁也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也如此……不过好在赫连皓澈知道江左虽然看起来表现得极为木讷,可他的心藏着太多的事,说到“尊严”二字尤其关乎江左的命脉,所以之前就下意识得屏退了不相干的人。

  沐筱萝也懂得赫连大王的意思,连忙对江左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江左将军今天就在这里好好发泄吧。发泄完了,什么事儿都没有,本王妃答应你,此事绝不向外头透露半句,连香夏和瑾秋,本王妃都不会对她们说。”

  一直把头深深埋在地上的江左将军虽然没有出声,不过沐筱萝知道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他恍如知道自己如此失态,所以抽泣之声微微减弱了少许。

  就是要特意等江左心绪平复了差不多了,赫连皓澈正色道,“江左,本王相信你永远不会本王,这一点,本王深信不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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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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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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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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