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筱萝略带讽刺,实在劝谏的话让法正就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沐筱萝,竞觉得自己好像才进佛门的小弟子,狭隘无知。
他甚至有种错觉,眼前这个少女,对他所做的事了如指掌,却大方地揭过不提,而是像昔日的师傅,宽容地对待他的错误,耐心地教诲他走回正路。
醍醐灌顶,法正突然觉得自己的错误在这博大的少女胸中根本不算什么,她的眼里没有自己,看到的只是芸芸众生。
而他,枉自被称为一代高僧,却局限在了自己无知的狭隘中,失去了佛家博大的胸怀!
他的忏悔不该只是对她,还有自己,曾经教育他的师傅……
他才是真正该反省的人,是什么让他在佛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偏离了自己的初衷……
恶魔
地宫中。
这次站在殿下的不是楚轻狂,而是顾擎,他低眉垂眼,接受着楚云安的审视。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忐忑不安,不知道楚云安突然把他叫来,是为何意!
“小九在你那。”楚云安突然开口,声音里面没有怒气,却让顾擎更心惊。
“是。”顾擎如实的禀道。心里已经起了杀意,他手下的人竟敢私自把楚轻狂在他那的事报告给楚云安,这是没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中啊!
“为什么不报告?”楚云安冷笑:“上次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任何人不准收留他,我等他回来认错呢!”
顾擎垂了眼睑,平静地说:“事情紧急,三皇子和六道的人都在找他,他又喝醉了!徒儿怕他落在三皇子手中,由此牵扯出刘掌柜他们,所以才没有禀告师父擅自将他带回了王府,请师父责罚!”
楚云安冷笑:“这事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你到现在也没想起禀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顾擎脸色就有些白了,看看一旁的四师叔吕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很猛,想着又很失礼,忍不住就用手去捂,只觉喉间一阵腥甜,手指间就有粘稠的液体滑出。
那血一滴滴掉在地上,惊得诸葛翎赶紧跑过来,叫道:“小四,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病得如此重!”Χiυmъ.cοΜ
想拉他去坐下,顾擎直直地站着,用衣袖擦了擦唇,苍白着脸说:“顾擎有错,愿受师父任何惩罚!”
诸葛翎就冲着楚云安叫起来:“大哥,他都病成这样了,你还忍心打他吗?”
楚云安就冷冷地看着顾擎,不发一语。目光只从他唇边没擦尽的血迹上重又扫到地上的血滴上,似在评估顾擎的病情到底有多重。
吕峥则面无表情地看着楚云安,手上的小鞭背在了身后,似等楚云安一声下令,就毫不留情地执行惩罚。
顾擎僵了一下,似乎忍不住,又咳了一声,这次没有掩饰,血就洒在了自己的白衣上,红得触目惊心。他踉跄了一下,一把抓住了诸葛翎的衣袖,试图站稳。
诸葛翎一把抱住了他,也不管楚云安冷着脸,就将他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忙着给他倒水。
见他脸瞬间白得毫无血色,楚云安就走下殿来,走到顾擎身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号了号脉,就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个玉瓶,倒了两粒药给顾擎,冷冷地说:“先吃了吧!”
“谢谢师父!”顾擎感激地将药接过来,塞进口中。不多时,脸色稍稍恢复了,正想站起来,诸葛翎一把按住了他,说:“先休息一下,等下我送你回去。”
楚云安不满地横了诸葛翎一眼,走了回去重新坐下,淡淡地说:“看你今日病重,惩罚的事就暂时记下吧!再有下次,别怪师父狠心了!”
“多谢师父……”顾擎舔了舔唇,艰难地问道:“师父想怎么处置小九?是不是徒儿回去赶走他?”
楚云安淡淡一笑,问道:“你今日不是和沐筱萝一起去赏梅了吗?小九知道吗?”
顾擎摇头:“徒儿出门时他酒还没醒,正在酣睡,不知道吧!”
“哦……”楚云安呵呵笑道:“那你今天收获如何啊?沐筱萝答应嫁给你了吗?”
“没……三小姐说要考虑考虑!”顾擎诚实地说。
“是你魅力不够吗?一个四皇子,条件那么好,她竟然还要考虑?”楚云安讽刺地说:“她不是才拒绝了小九吗?你不乘虚而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师父,不是只有徒儿向她求婚,据我所知,二皇子、五皇子都想娶她,三皇子也对她余情未了,我一个病秧子,她不选我也很正常!”顾擎分辨道。
“哼,她一个断腿的女人,还挺会招蜂惹蝶!”楚云安冷笑道:“他们看上她,是冲着洪坤去吧!真以为关键时候那老头肯帮忙吗?哼,我看未必!老四,你说呢?”
顾擎垂眼,不发表意见。
吕峥被问道,沉思了一会说:“沐筱萝是沐家唯一的血脉,朝中很多将领都受过沐家的恩惠。洪坤又收了她做义女,也变成了她的靠山,几个皇子,沐筱萝不管嫁给谁,只要他想做皇上,这些将领看在沐家和洪坤的面子上,都会力挺他的!”
楚云安心一动,发现吕峥说的挺有道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沐家虽然亡了,可是他曾经影响过许多人,这些人不管是愚忠还是迂腐,对沐家这唯一的后人多少还是会卖点情面的……
这样一想,就发现沐筱萝的价值了,转头对顾擎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沐筱萝嫁给你,必要的时候,我不介意你让亦巧协助你!”
顾擎不懂,莫名其妙地问道:“亦巧能帮助我做什么?”
楚云安就冷笑道:“她是女人,她懂得怎么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也懂得怎么让一个女人由爱生恨!小九不是不肯回来吗?那就让他亲眼看着他喜欢的女人怎么恨他,怎么嫁给别人吧!我倒要看看,他是要心甘情愿地做四皇子,还是在痛苦中继续做他的楚轻狂!嘿嘿……嘿嘿!”
顾擎被这笑声笑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楚云安要怎么对付楚轻狂,心中暗暗地为他担心,更下定决心要清除自己手下的叛徒。
他顾擎虽然外表温婉无害,那也只是对没有触犯到他底线的人才有的善良,如果敢伤害他在乎的人,他骨子里的邪恶甚至比楚轻狂更为狠毒,否则也不可能在诸多的皇子中生存下来……
“水……”
楚轻狂喃喃地叫着,奋力一翻身,就从床榻上掉了下来,睁眼一看,依稀记得是顾擎的卧室,也不管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桌边,抓了茶壶就猛灌自己。
茶水都凉了,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又苦又涩,喝进去后有些清醒了,头却痛得要爆炸似的。
他一手捧着自己的头,一手将茶壶放回去,没放好,茶壶掉在了地上,摔碎了。他蹙眉看了看,转身走回去躺在了床上,刚躺下去,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殿下,楚公子还没醒,你给他留的话还没和他说呢!”
顾擎的声音:“不用了,我自己会和他说!”
楚轻狂揉着太阳穴,隐隐觉得顾擎的语气有些不对,头太疼,懒得去分析,只是慵懒无力地躺着。
“佟成……”顾擎突然轻声叫道,那声音柔得让楚轻狂汗毛都竖了起来,顾擎……顾擎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殿下……”佟成似乎也被这声音弄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顾擎做了什么,只听到他突然怪叫一声,随后就传来疯狂奔跑的声音。
楚轻狂愕然,爬了起来,无力地靠在床边,就听见顾擎低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天黑了,走廊上的灯笼光昏暗,只能照到顾擎的后面,他的脸就藏在了阴影中,配合着他有些阴沉的笑,莫名其妙就让楚轻狂打了个寒颤,今晚的顾擎完全变了一个人,竟让他觉得很陌生。
“小九,你醒了?”顾擎似乎没注意被他打破的茶壶,走了过来。
楚轻狂坐着,就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顿时急了,也顾不上想刚才的事,就急急叫道:“你受伤了?谁伤的你?动手的事何必你亲自出手,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
顾擎笑了,拉着他坐下,说:“没和谁动手,你别急,血是假的,不信你闻闻,是用来骗老头的!”
最后这几句他是附在楚轻狂耳边悄悄说的,楚轻狂只觉得耳痒痒的,极不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还好顾擎说完就离开了,只是在他手臂上重重地捏了一下。
楚轻狂顿时就明白了,轻声问:“老头找你了?”
“嗯,让我不准收留你!”顾擎起身,边解衣服的带子,边从橱柜里找干净的衣服,突然他手一顿,疾步走了过来,一把抓起楚轻狂的手就捏到了他的命门上。
楚轻狂一惊,刚想挣扎,看见顾擎只是给自己把脉,就停住了,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啦?怪怪的,好好的你给我把什么脉?”
“闭嘴!”顾擎暴躁地冲他低声喝道,另一手也没闲着,抓起了楚轻狂的另一只手,给他号脉,边蹙紧了眉头,似乎有个很大的疑惑在困扰着他,让他有一点点干扰就无法想清楚……
“奇怪!”
顾擎自言自语着:“怎么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啊!这样……不是他的风格!”
楚轻狂被他两手抓着,感觉很别扭,就甩开他的手,捧了头说:“你莫名其妙在说些什么啊!有那时间,给我弄点水来,我头很痛,喉咙也很痛!不知道那老板娘的酒到底是些什么酒啊?我从来没喝得这么难受过!”
胸口闷痛,想吐又吐不出来,苦了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擎。
顾擎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喝了多少吗?你已经醉了一天一夜,你不痛谁痛!”
虽然骂着,顾擎还是出去给他另端了一壶茶,还有一碗醒酒汤进来,往桌上一摆,说:“过来,喝了清醒一下我问你几个问题!”
楚轻狂看今晚的顾擎有些怪怪的,只好走过来喝了,爬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叫道:“什么问题,问吧!”
顾擎瞪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楚轻狂轻轻“嗯”了声,又想起沐筱萝的绝情,心一点点地又开始痛起来。
顾擎逼问:“三小姐不是拒绝你了吗?这样你也不回去吗?”
楚轻狂捏了捏手,说:“她是拒绝了我,可是我不会放弃的!吴冠子给我的方子只是说很难弄齐,那就说明还是有可能弄齐的!他用了十年才配齐药,我不信我要用那么长时间,明天我就去找药,我一定要医好容儿,让她嫁给我!”
“啪!”顾擎一掌拍在他脸上,怒道:“你给我醒醒,别痴人说梦了!就算你不怕困难去找药,沐筱萝能等到你求来药吗?现在局势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说洪坤一走,沐筱萝绝对是落到武铭元手上的,等你拿了药来,就给她送坟墓中去吧!”
楚轻狂被他打得生疼,无辜地摸了摸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醒酒汤的作用,清醒了许多。瞪着顾擎赌气地说:“那我就不管了,先把她抢走再说,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去找药!”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能把她藏到哪?”顾擎冷笑:“你要再不清醒用脑子好好想问题,我就把这些茶水都泼到你头上,信不信?”
楚轻狂就叹了口气,收敛了一切情绪,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想回来做四皇子了!没意思!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擎看着他,挑了挑眉:“为什么?”
楚轻狂就一笑,握了茶盅在手中轻轻捻动着,说:“你知道我斩断了武铭元的手,那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想的吗?”
顾擎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你后悔了?”
楚轻狂摇摇头,说:“我不后悔斩断了他的手!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容儿那惨样,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了!我杀了他大部分的侍卫,剑尖已经划过他的喉咙了,却在最后一刻,被我生生地移开,只斩断了他的手指!那一刻,我能杀死他的……我真的对他动了杀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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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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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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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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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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