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戒备,好在一夜安稳。天没亮便继续赶路,就这样一路匆忙,终于从千里之外追回了建康府。建康府这一头,赵林压着他的消息,暂时还没人知道他离了太守府。
如今他归来了,自然也不用压着消息,但也并没将他头前离开的消息放出风去。
对外,赵林一直推辞说刘裕患病在床,就是皇宫里也知会过的。于是,皇宫里刘裕是没急着去,而是径直往流年记报到。
流年记中一片凄冷,前院中的热闹并不能传回后院来。刘裕到的时候,朱瑾和关三爷都不在,只有管事绿云在忙着给下人们分发过冬的衣物。他向绿云打听了一下锦公主近日的景况,绿云言辞支支吾吾,他只好亲自往锦公主的宅院去。m.xiumb.com
宅院中的人不算少,但都安静万分地值守着,不见半点喧哗。刘裕进门,没人阻拦他。大概,锦公主跟他的关系摆在那里,众人也不愿意见他们二人闹了矛盾。
只是刘裕到了厅门口,便被几个丫鬟挡下,说是要通报一声,便不准他再踏进一步。他停下来,老老实实站在台阶下,一双虎目中却乍然显出一丝温柔。
心有忐忑,却不能言。
锦公主就在卧房之中,因是还未出月子,整个人看上去苍白乏力。又因是难产,则愈发显出虚弱来。大冬天的,她头上裹着厚厚的帕子,身下是厚厚的褥子,脸上背上全是汗水。没办法,女人生下孩子四肢百骸,身体内外皆是虚弱的,这汗水好比是开了闸门的江水,怎么流也流不尽。
两个丫鬟守在床跟前,预备着听她的吩咐,一个嬷嬷蹲在床沿边,小心翼翼为她捏着肿胀的小腿。门帘掀开,丫鬟进门来禀报,“启禀公主,驸马来了。”
驸马自打被她气走,这是多日不来,也不曾来看望她,也不曾看望过孩子。
她转头瞧一眼睡在奶娘怀中的小公主,想着孩子的名字还没定下,不由得蹙眉,“他来做什么?”
丫鬟想了想,“奴见他风尘仆仆,像是才从哪里赶回来。手上也并没给孩子的礼物,却不知道驸马匆匆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点点头,锦公主道:“那便撵走他,就说我不见。”
早就告诉过刘裕,孩子是唐七的。他如今还来纠缠,显然是对孩子毫不死心。一想到他伙同孙恩,害得她掉下万毒谷,险些瞎掉,他心里头就很不舒服。
况且他还很小气,竟然想到要追杀唐七。当初,他们可是结义的兄弟。
丫鬟得了吩咐出门去,抱着小公子站在一旁的奶娘道:“公主,您生驸马的气,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孩子好歹也要见爹爹,您就这样把驸马撵走,是不是……”
一屋子的人都在附和,显然大家都希望锦公主能和刘裕和好。这屋子里的人,也算是跟着锦公主多年了,当然明白小公子的生父是谁。
锦公主虚弱不堪,却还气势不减,闻言扫了众人一眼,冷冷一哼,“多嘴。”
没人再敢接话,就那么老老实实等在一旁。
锦公主黑着脸,沉默不语,听得外间丫鬟遣走刘裕的话音,仍旧没什么表情。
众人一片沉寂,奶娘怀抱中的小公子却忽然动了。
他扭了扭小小的手臂,渐渐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最后望着奶娘温和慈祥的脸,忽然瘪起嘴哭起来。
小家伙生来便是个不爱哭的,这一会儿刚刚睡醒,却忽然扯开嗓子嚎起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奶娘惊了一跳,忙去看孩子。就是锦公主也惊了一跳,推开了给她捏腿的嬷嬷,问,“怎么回事?”
奶娘哄着孩子,“奴瞧瞧,或许是拉了。”
然而尿布拉开,小公子并没有拉屎撒尿,就是奶娘解开了衣襟准备喂孩子,孩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往那口粮地拱。他只是扯开了嗓子嚎哭着。至于哭什么,完全不得而知。
众人有些疑惑,锦公主目光一闪,已经听得外间的问话。
因是隔着不近,锦公主并不能听见刘裕跟丫鬟说着什么,但大致可以判断,一定在问孩子。果不其然,不过是片刻之间,丫鬟就折返回来,低垂着脑袋轻声道:“启禀公主,驸马一心想要进门来看孩子。还说,他有许多话要当面说给公主听。又说,如果公主执意不肯他见小公主,他就在门外头跪着苦等。”
锦公主一愣,“跪着?”
丫鬟点头,也有些说不清的感觉,“是的公主,驸马正跪着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刘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下跪,并不能提升她在下属面前的人格魅力,反而令人很不舒服。他是她的夫君,至少名义上还是的。
他的夫君为她下跪,说得好听是爱她,说的难听,大约也是惧她。
何况,她本不是南朝正儿八经地公主,而他却是征战骁勇的太守大人。寒风呼啸,天气不算凉快,台阶至上也是冷硬非常。他跪在她的后院里,像个什么话?
心思一回转,小公子哭得愈发大声了。无论奶娘怎么哄他,他就是不肯买账。虽是出生不足一月,却已经知道伸手来抓人,奶娘被他抓了一把,脸上当即起了一条红印子。
奶娘退避不及,尴尬地回头看锦公主,“公主,小公子怕是……想爹了。”
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管隔着多少山水,总会牵扯着当事人的心。父子血脉相连,也不是锦公主想要断就能断掉的。从出生到此时,二人并未见面,可你看,刘裕在外头跪着,他的儿子竟在屋子里闹着,还知道抓人了。
锦公主大汗淋漓,身上疲乏的紧,听得奶娘这样说,再看小公子哭哭啼啼的踢腾样子,不由得蹙眉。她冷冷垂眸,“抱来。”
奶娘不敢有他,忙将小公子抱到她手中。她伸手接了,孩子踢腾地更加卖力,一双套着手套的小手也被他划拉开,长得嫩嫩的指甲的小家伙,伸手便往母亲脸上划拉。
锦公主避开了。
她盯着孩子涨红地脸,轻声道:“乖儿子,不哭了。咱们吃过奶,就快快睡吧,只有多吃多睡才能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保护娘,保护你的子民和天下。”
小公子显然不买她的账,闻言不仅没停止哭泣,倒是哭得愈发大声。
外头,刘裕听得哭声,扬声叫了一声,“锦儿。”
这一声锦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只是小公子不明白,一朝听得爹爹的呼唤声,哭闹地愈发厉害,锦公主双手怀抱着他,几乎要抱不住了。
孩子有没有想爹,这下子不用下人们说道,锦公主自己也是一门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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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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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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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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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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