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先生看着远处的腾起的白烟,心下一沉,暗道不妙。
“不好!茅山趁书院无人,暗算了顾兄。刘兄,快随我去书院一看。”再顾不上席上的酒肉,熙熙攘攘三百人连忙往书院赶去。
越靠近书院,梁先生心头的不安越加强烈。就连刘瓮也感觉到了不对,路上行人见到儒生出行尽皆避让,好似怕有祸事沾身,眼神皆是畏惧或嗤笑。
一眼望去,眼前哪里还有熟悉的洗砚河青石桥和书院。入目所见皆是一片平地,草木都已被尽数连根拔起,果露出黄褐色的泥土。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很舒适的气息,但是这种舒适却是最赤果的挑衅和嘲弄。
“灵气!”梁先生咬牙切齿,他对这种气息非常熟悉,平日家中也经常补充一些灵物以求滋养身体,如今却是如此的痛恨这股气息。“茅山!好个茅山!!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报复儒家!”
刘瓮感同身受,他与梁先生乃是同窗好友,又是同期殿试,私交甚好。儒家之事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他开智以来还未听过,竟有修士胆敢灭去一个书院,谋害儒家圣人。
身后三百书生虽是各地私塾先生,却都同是荆州书院所出,如今见到书院被毁,也都纷纷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便直上茅山,为同窗报仇。
刘瓮初到江城,还不知时局如何,适才酒席之上梁先生还未讲完,书院便遭此浩劫。刘瓮疑惑道“茅山如此丧尽天良,不怕伤及百姓引来人道不满吗!”
梁先生双目赤红咬牙道“茅山欲求荆楚香火,定与何磐结盟,若非知府下令周边百姓怎会提前撤离!”
“那顾兄......”想到顾惜之,刘瓮心头不禁一颤。他和顾惜之不甚熟悉,但是顾惜之文圣之名乃是国子监和太学院的共同运作。造出圣人作为儒家底牌,如今数十年的心血却在这一朝毁去,这让刘瓮不禁痛惜。
梁先生皱眉道“儒家谋划怎可因文圣殒落而虎头蛇尾。事不宜迟,迟者生变。圣旨在手,荆楚过半世家追随,我等已有胜券在手。不如直接前往江城宣布圣旨,下了何磐的官职。”
~~
“顾大哥,你这是?”周白看着从鬼门而出的顾惜之惊讶道。
顾惜之端起桌上温热的黄酒,浅尝些许,回味道“当真好酒。”怀中掏出一块鬼面令牌,上面篆文‘陆’字在周白眼前一闪而过。
“陆判的命牌!”周白一愣,这才想到他与红玉离开阴司之时便将两块命牌还与了沈判。但是为何会出现在顾惜之手中?
顾惜之笑道“你离开陵阳之日陆判受老沈所托远赴江城给我送来了命牌,以作脱劫之用。如今虽借机诈死,脱了儒家控制却又与阴司牵上因果,真不知是好是坏。”xǐυmь.℃òm
三人坐于江岸,顾惜之向周白讲述了江城局面。
得知顾惜之下令灭门楚家之时,周白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顾惜之心有所感便轻笑道“我既欠下儒家因果,当以儒家为重。楚家身在局中,却摇摆不定,迟迟不愿站队一方,就算我不出手,何磐也会下令。”
周白恍然,顾惜之与沈判和他亲近,平日里待人宽厚性格温存,却也只是他所见到的这一面。真正的他和周白是截然不同的,周白前世莫说杀人,就连打架也是很少见血;而顾惜之本就身处乱世,罢官之后更是周游各地,若非心性坚韧杀伐果断,恐怕早就已经倒在了大梁某处的荒野小镇了。
周白不是圣母婊,不会说他们无辜为何要杀他们之类的话。此世的他手中已经渐渐开始沾染了血腥,看过无数小说影视的各种情节,他深深的知道一个道理,消除隐患斩草除根。若他是顾惜之,当时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三人虽然没有远视远听之法,却也都懂望气之术,抬头看去,只见本地官长所化猛虎正盘踞江城之上,利爪探出城池正好覆盖荆州书院废墟之上。
而一团文气化蟒为蛟,虽外形略显萎靡却在不断吞吐真龙之气,匣中圣旨化作一团金光好似龙珠在白蛟爪中滋养其受创的精神。
龙虎相遇便是争斗之时。整个荆楚各地星光四起,或是汇入虎魄,或是跟随蛟身。
周白说道“巨蟒初化蛟,就算有龙气相助又怎敌这根深蒂固的猛虎。”说话间看了一脸平静的顾惜之。
顾惜之笑道“即便有人为虎作伥,但是区区伥鬼都不过在冢中枯骨罢了。蛟有龙姿便已手握胜券,待到伥鬼心有畏惧,这猛虎也不过是只病猫罢了。”
畏惧?周白随着顾惜之的视线望向了旁边的军营,这才恍然。难怪刘瓮在北岸已知玄甲驻军三千却还坚持南下。
果不其然,随着一阵战鼓声,玄甲军营营门打开,三千玄甲身披战甲跟随左将军之后,踏上了早已准备多时的战船之上。
出征在即,左将军不便上前与周白告别,只是远远在船头看到了木屋之前席坐煮酒的三人。
三人?左将军心有好奇,暗哨直到今日午间撤离都未发现周白居处还有旁人存在。
这人是谁?依稀之间他的目光好像被那人捕捉到,虽看不见,左将军却感觉到对方温和的笑容和举杯敬他的一杯浊酒。
玄甲为黑,士气便如黑云压城,以摧枯拉朽之势之间扫平一切,出现在龙虎上方。
周白道“何磐气运开始消散了。”虎魄之上围绕的伥鬼随着压顶的黑云渐渐散去。而蛟龙气运虽未衰退,神色却也愈加焦急。
“待到黑云碾压而下,蛟龙不得果位,那儒家便是败了。”周白摇头道。
顾惜之脸色平静,此事与他已无关联。只待了结荆州书院的因果,他便可真正功成身退。
红玉问道“为何不见茅山势力?”
顾惜之闻言轻笑道“茅山目的已经达成,恐怕也在同我们一样在坐看江城之事吧。”见到红玉依旧不解,周白摇头解释道“茅山挪移道场,休养千年才得以恢复地脉,再加上灵符售卖之事已经被我们中断。哪还有多余的灵气去供养弟子,又怎会为了这种理由去参与这种污事。”
手中半截黑色山石还在散发着腐烂难闻的业力,周白认真道“千年之仇,茅山身为道门大派又怎会善罢甘休!假借传教之名行报复之事,才是它真正的目的。”
顾惜之突然一愣,眼中莫名的光芒闪动,端起的陶碗轻轻放下。
向周白红玉笑道“为兄尚有私事处理,暂离片刻。”
身体后仰,还未落到草地的瞬间一个黑色漩涡从背后出现。
周白呆呆的看着消失的漩涡和顾惜之。
这......鬼门还能这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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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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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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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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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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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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