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楚晨看着一脸憧憬的朝露说道,“环儿一直对我说,她不喜欢你。你不好。我信,我一直相信她的话,因为她可以从别人眼睛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朝露表情凝固了。
“我曾详细的问过环儿,环儿告诉我,你没有自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一张张面具,揭开所有的面具,空无一物。”
朝露猛然转头看向楚晨。
“我喜欢你,自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环儿对你的评价,更让我疼惜你。”楚晨一直沉寂在自己世界,望着水面“我想了解你,想保护你,想填充你空洞的心。”
“呵呵~”朝露的冷笑打断了楚晨的话。“了解我?填充我?开什么玩笑?”
楚晨正要开口就被朝露抢先“醒醒吧,楚公子,我只是一个青楼伶女,守身也只是为了卖的好价钱。一言一行完全按照大人物指示,要不是今日梁先...老鸨指示,让我献身拉拢楚家。我会选你这个傻瓜?”
楚晨闻言愣住了,大人物?梁?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几日到府上想要和父亲谈事,却被父亲避开的梁教习。琇書蛧
怔怔的看着朝露“这是个局?”朝露嘲笑道,“才知道吗?单纯幼稚的公子哥。”
楚晨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脑中一片混乱。
“不对,不对。若真的是如此,那你为何会告诉我真相?!”
朝露将手中的花生米丢在水中,翻身进屋,一脸嘲弄的说道,“真相?这世间哪有什么真相,我告诉你这些也同样是个局。你这种温室培养的人根本就想象不到世界的黑暗。”
“既然话已说完,你可以离开了。明日你被赶下花船的传闻会传遍江城,倒是做好心理准备。”朝露轻拍手掌,门外进来两个短褂大汉,不由分说,架起楚晨就往外拖。
不知何时,层云散去,月光再次洒下,江面一片清明。而楚晨的心却遮上了一层阴霾。
作为楚家长子,楚晨并非真正呆傻之人,只是很多事情他没有接触也不愿多想。府上每年都会有消失的家仆婢女,他一直都相信管家的话,那些消失的人都返乡回家了。然而他又如何不知作为荆楚大户,楚家内部被各方势力投入暗钉。
他想要保护环儿的纯真,而他未到不惑之年的父母也在以同样的想法来保护他的善良。
坐在返回江城的小舟上,楚晨看着越来越远的花船,回想朝露的话,回望江城隐隐感觉一张大手正在伸向楚家,心下暗道,回府之后定要先去禀告父亲。
小舟渐行渐远,窗边的朝露收起了所有表情,好似刚才一切都是一场戏曲,如今已曲终人散,作为角儿的自己也应该卸下所有妆容了。
面无表情的将桌上的果盘直接丢进江里,好似泥牛入海,溅不起一丝波澜。
梁先生安排的任务失败了,但何知府的交代算是完成了。这让朝露有一点欣慰。回想席上何知府的锐利如剑的眼神,朝露不禁打个冷战。何知府的意思透过那个眼神传递给了自己。
至于梁先生有没有发现,这种事情朝露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两方如同棋手博弈,朝露是棋子,今夜差点成为了梁先生的弃子。
水运便利,信息也传播极快,京师之事虽被封锁却也有风声传达南方各地。慈航普渡被除,朝野被国子监与太学院完全掌控,各地官员无不人心惶惶,这是大危机也是大机遇。
荆楚本就是人口大洲,又是繁华之地,北连豫雍南结徐扬,此地官长何知府更是以举廉上位,不拜孔孟,交好各方兵屯。
虽州内事务需儒家协助处理,却不愿让其一家独大。如今朝野事变,若不趁机打压儒家,那荆楚官场恐怕会迅速被儒家填充,何知府又非科班出身,届时一旦被架空便再无出头日。
而儒家行事也需顺应民心,故而刻意拉拢本地世家,以寻求外援支持。
其中两家博弈,内里过于复杂,若是详谈非百万字不可说尽。
朝露身在局中只能随波逐流,今日之事已完全看出两家的不合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虽然她更倾向赢面更大的儒家梁先生,奈何已成弃子,只能选择本地官长何知府。
举起酒壶,辛辣的烈酒穿过喉咙,让朝露咳嗽不已,醉了吧,醉了,睡了,就不会再去想这些让她绝望的未来了。
城中某个深府大宅,一间书房隐隐透出亮光。
“那个朝露所有的言行和举动都是伪装。”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人转着扳指,踱步道。
中年人体态壮硕,虽有文气环绕,却明显不是那些文弱书生可比。发丝乌黑,双眸深邃,乍一看还以为是楚晨的兄长。
楚晨此刻坐在下手位,俯身道“是的父亲,环儿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楚父踱步到楚晨身前,突然笑道“说起环儿,我和你娘也很喜欢那个小丫头,你打算何时把她收入房啊?”
楚晨气恼道“这种时候了,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有人要对咱们楚家下手了,并且不止一人,父亲就不急吗?”
楚父哈哈大笑“我当然急啊,我急的是你的婚事。当年我十六岁就娶了你娘,如今你都加冠了还没什么动静。除了朝露,你说喜欢谁,我立刻去上门求亲。”笑罢,楚父回座,端起浓茶继续说道。“至于楚家之事,我还没死。我看谁敢乱动!”
楚晨惊讶的看着低头品茶的楚父,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霸气的话,语气中的自信和傲骨让楚晨全身发抖,只感觉热血上涌。
而此刻的城隍庙。
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里是个神仙道场,满地都是喝完的酒坛,浓烈的酒香熏醉了在外守候的小鬼,一个个边咽着唾沫边往紧闭的大门瞟。
红玉喝的也有点多了,双颊绯红,身体发软的靠在周白身上,口中吐出的香气让周白想狠狠的啃下一口。
“啧~在老顾家看他俩撒狗粮,来这里看你们撒狗粮。”沈判官一脸不爽,狠狠的盯着周白。
江城隍起身给周白斟满一杯,一捋胡须说道“不知打算在江城停驻几天啊?”
周白醉眼朦胧,却还保持一丝清醒。
起身双手接过江城隍的倒酒,“无事献殷勤,莫不是又挖了坑想拐我下去?”
“哪有,哪有。”江城隍向李河伯使个眼色,李河伯连忙起身敬了周白一杯。
周白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又瞥向了沈判官。
沈判官微微皱眉,“周兄弟要跟我一起回金陵参加老顾的婚礼,明天就要走。”
“这.....”江城隍一脸苦笑,这位可惹不起。“也是,也是。代我等向顾大家问好。”
周白看了眼沈判官,欣然点头。
京师之事刚了,就又有人想要邀他入新局了。
他周白又不是棋子,怎能任人摆布!!用脚猜都能猜的到。儒家独占朝野,各地官员定然会与之产生各种分歧,这完全是一片可以吞人的沼泽,一脚踏入就会再难脱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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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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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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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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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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