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亭外,手里接着雨水。水顺着手心流入了袖口,一丝凉意又顺着袖口流入了心中。赤炎望雨叹息,顿时无边悲伤油然而生。
雨下的酣畅淋漓,处在悲伤中的人儿慢慢的扬头闭眼,双手一抬,准备又是朝湖中一跃。
“脚下留人!”
白华怀揣着用荷叶包裹的鱼肉,在雨中一路小跑。待入了亭中,喘着粗气再次唤道:“赤炎,你,你先别慌跳。”
言毕,白华将荷叶放在桌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朝亭边上的人望去。亭外的人缓缓放下了手,白华又小心的唤了一次:“赤炎,天神?”
伴着一道闪电划过,赤炎徐徐转了过身。只见他一脸苍白憔悴,眸中噙着泪水,眼圈泛黑,眼睑略青,眼中的血丝犹如蛛网一般。雨水顺着额间的墨丝不住往下滴落,这全身上下透着的何止悲伤凄凉能形容。白华这看得心里一阵惊叹:我的心肝脾肺肾啊,这是哪家的怨妇?!!
收回了微张的嘴巴,白华指着荷叶,扯了一个笑容对着雨中站着的人说:“你且先过来休息休息,吃点儿东西,再去悲伤,这可是我冒着大雨专门去给你抓了鱼。”
闻之,赤炎又转了回去,声音略带嘶哑,“吃不下。”
正拔着荷叶的小手顿了一瞬,随即又继续拔着,“那好吧,那我吃了。”
荷叶一摊开,一股鱼香混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白华撕了一块朝嘴里塞,满足的感叹道:“嗯,这竹海的鱼肉真是嫩啊,哎,可惜你吃不下。嗯,香,真香。”
“呜,****”
“哎咿呀,真嫩”
雨声越大,吃鱼赞叹的声音越响。站在亭外想继续触景伤情的人有些无语,这还叫他如何再次进入状态?再闻之感叹鱼肉之香时,赤炎终忍不住了,“小白,你有没有人性?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现在很是悲伤吗?”
话刚讲完,身后的人突然一阵猛咳,这咳得似乎喘不过气一般。赤炎回头见白华扶着桌角一脸通红,好像只见进气不见出气,双目还有些朝上翻去。不由心生愕然,不住叹服:为了让我过去,这演技也真是够逼真。
见亭外的人面露疑惑依旧止步不前,白华着急的捶胸伸手朝之卖力呼救。这般手舞足蹈,赤炎看得更是茫然,又觉得这演技甚是怪异,随即上前查看。刚跨了几步,翻着白眼的人死命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花生壳和自己的喉咙,赤炎无言以对,心想着,这人到底是来劝我的,还是来刺激我的?
思至此,赤炎用手在白华背后用力推了一掌,一颗花生米就这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最后落入了湖中。卡在喉头的花生没有,白华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赤炎则挪了个身在一旁坐了下来,亭中的两人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滂沱大雨成线的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铜钱般大的雨水打在湖面溅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喷泉。亭中两人各自发呆看着亭外的雨景,风起夹着雨水飘进了亭中,吹得背心一股寒气上窜,白华捂着鼻子半眯着眼,一个扬天喷嚏打了出来。
“啊秋”
揉了揉鼻子,又瞟了一眼身旁还在发呆的人,自言自语的轻叹:“哎,这雨怎么就下个没完没了啊?”
赤炎有气无力的小声回应:“这雨还要下些时日,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就留我独自一人在这里触景伤情吧,若没人管,我最多不过多跳几次湖罢了。”
这逐客令下得颇有些水平,让白华揣摩了好一会儿,这前一句倒是叫人走的话,这后一句怎么就有种走了不仗义的意思?
还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时,哪知道他又接着说道:“其实你这番用心我也很感谢你,你别看我平时吊儿郎当惯了,其实是在掩饰云杉走了那么久了,本来我也不应该如此执着”
沙哑的声音似带了些哽咽,白华心中不免再次惋惜了一次,再看看赤炎那憔悴的侧脸,这模样绝对能配得上‘情种’二字。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白华朝赤炎稍微挪近了些,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回想起了在水界时收留她的一对年迈的夫妻,老头走了很久,他老伴儿依旧每次三餐多摆着一副碗筷。要是陪在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若真要是不在了,的确会不适应好久。何况云杉都走几百年了,他依然未抚平心中的悲痛,难为这一片痴情的人。白华的思绪再次被沙哑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这么些年来每年一到六月雨季我就伤情,起先是因为人不在了,这六月雨一来不免有些忆起了云杉走时候的场景,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若是不伤个情我还有些心头空空的不习惯。”
身旁惋惜的脸上分明布出了几条黑线。
“方才你说的习惯是在讲不是你情伤未愈触景伤情,而是每到六月下雨就成习惯性心情低落?”
“伤了几百年,或许到了如今算是吧。”“你是不是傻啊,怪不得泽荒见你如此也不管你,我还冒着雨给你抓鱼,你简直就是”
白华激动得准备数落他一番,只见身旁的人垂下了头,抖着肩膀啜泣,这话也算是没法再继续了。嘤嘤的啜泣略带忧伤,白华又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不管怎么伤情的,本来就该劝着,哪儿急着要骂的道理。想着想着一丝愧疚感竟蹦了出来,不禁抬起了右手缓缓一旁伸了过去。于此之时,抖着肩的人声音不太清脆的喃喃道。
“其实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当年一个云杉就已经够我悲伤了几百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情这东西实在是灼人的心,烧人的经。你这样我也承受不起,再则,若是将来我还能动心,我是说将来,也会找个能陪我一生一世的人。这将来其实根本不太现实,你说与天齐寿的能有几个?小白,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一声炸雷自远处天边响起,炸的白华外焦里嫩,停在赤炎肩膀半空的手也缓慢的握拳收了回去。白华侧着脸闭着眼捂着胸口极力的压着火气,还以为他能说什么掏心掏肺的话,结果尽是些莫名其妙的。那最后‘我们不合适’这五个字简直是针针见血,扎得她心疼。这厮是怎么不要脸的以为自己会看上了他?攒着拳头的人挣扎了好一番时间。
忍住了想踹人的**,白华收起了荷叶正准备朝亭外走去,身旁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拿着荷叶的人斜眼看着抓住裙摆的手,眉头一蹙,用力的一拉,赤炎的手又使了些力道一拖,两人就在亭中一拉一拖了几个来回,最终白华还是忍不住愤怒。
“泡水里你泡傻了是不是?既然你说了我们不合适,我也识趣的准备走了,没人打扰你便可以继续触景伤情,你现在拉着我又想干嘛?”
赤炎松开了裙摆上的手,眼里带着些委屈,指了指亭角边的茶壶。
“你走之前能帮我再倒一壶吗,前天晚上雨下的匆忙,我就提了一壶过来,这两天没见人来,也不好意思去竹屋拿”
额头的青筋凸起,白华揉着太阳穴,颇为无语。“你不是天神吗?你不能自己幻化出来吗?”
赤炎松开了手,竟是一脸恍然模样。“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白华心口一阵刺痛,惊叹道:奇葩啊,一个个都是奇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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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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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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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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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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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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