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欺人太甚!”
在外面装了大半天笑脸的陈佑文一回到自家铺子里面,便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姓刘的都不是东西,给他们当牛做马恁么多年,一点小疏漏便翻脸不认人……
姓武的更不是东西,有本事何必藏着掖着?某家又不是嫉贤妒能之辈,早让某家知道便是了,还怕某家害了武大郎不成?
现在可好,整个书画行都知道,我姓陈的嫉贤妒能害了姓武的父子!
好了,连待诏直也丢了,过些日子还要去西军吃苦,也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
也难怪陈佑文如此。
换魂以后武好古做事的确是坏了书画行的规矩,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陈佑文当成开封府书画行的行首!
而且在“巧遇”了高俅高太尉后,武好古眼睛里面,脑子里面就只有“高俅哥哥”和“赵佶哥哥”了,哪里还有陈佑文这只小虾米?
便是刘有方刘大貂珰,他都没太放在心上。
当然了,武好古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明明能抱上未来皇帝老子的金恐龙腿,谁还去巴结个老掉牙的宦官?
这可丢份啊!
不过在武好古来说天经地义的选择,却让陈佑文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
这让陈佑文,如何不恼?
“爹爹莫如此,事情已然如此,便是气坏了身子,也没用处。”
在一旁,有个长着枣红色长驴脸,文士打扮的青年,正是陈佑文的长子陈珍。
但见他眼中杀气浮动,旋即冷冷一笑:“那姓武的小儿活着是个宝,若是不幸夭折了,他再有本事也无用了。
开封府的书画行,便还是爹爹的地盘!”
“哦?”
陈佑文忙回身看去,“我儿想如何行事?”
其实陈佑文早就动了杀心,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出手。毕竟,他也是个拿笔杆子的,并不是玩刀把子的。
“爹爹觉得武好古和米友仁赌斗的赌注是甚么?”
陈佑文想了想,“只知米友仁给了他一个信封,也不知里面装了甚么?”
“孩儿猜测,信封里面的东西一定和《八十七神仙图》有关。”
陈佑文问:“米友仁知道《八十七神仙图》的原本在何处?”
“不知道,但是他肯定知道《八十七神仙图》的摹本在哪里?”
“米襄阳?”
“对!”陈珍咬咬牙,“信封里面一定是写给米襄阳的信……武好古多半会拿着信去涟水军找米襄阳。”
“会吗?”陈佑文摇摇头,“现在他自己可比《八十七神仙图》还值钱!”
武好古和《八十七神仙图》的真迹哪一个比较值钱,那是看对谁而言的。
对于想要武好古画美人图的亲贵们而言,当然是武好古这个大活人值钱了。
因而武好古的本事让这些人物都知道了以后,愿意卖个人情,保一保武家的人便多了。
“便是不为了《八十七神仙图》,武好古也得走一趟涟水军。”陈珍分析说,“因为那米襄阳和王驸马,才是天下书画行中真正的行首啊!”
宋朝各行各业都有“行首”的说法,书画行自不例外。在开封府的书画行中,刘有方、刘瑷和陈佑文是公认的行首,不过米芾和王诜却是大宋一国书画行的行首!
只要他们两人掌过眼,判定为真迹的书画,便是假的也真了。
若是他们判定为假,便是真的,都会变成假的。
而且米芾、王诜伪造出来的书画,在市面上一般都能当成真迹来买卖——顺便一提,后世供在两个故宫博物院里面的许多书画,都有很大的概率是他们伪造的!
如果武好古只是想当个逍遥自在的绘画称旨,自是不必急着去巴结米芾、王诜。
可武好古若是有点野心,想要成为开封府书画行的行首,那么就必须得到米芾、王诜两个大佬的支持。
现在王诜明显和武好古走得很近,而米芾则可能因为米友仁和武好古有点芥蒂,不过也不是甚底解不开的结。只要武好古奉上他的写真技巧,米芾一定会和他成为忘年之交。
到了那时,武好古有了王诜、米芾的加持,再交好一批开封权贵,便能一举取代刘有方、刘瑷和陈佑文坐上行首的宝座了……
那可就是躺着都能捞钱的日子了!
“若真是如此可就方便行事了!”陈佑文搓着手掌对儿子道,“大郎,去包一只画舫,再把赵铁牛约了来。”
……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趁着雨后的清爽,武好古别了潘巧莲,在两个潘家仆童的护送下回了第一甜水巷的家宅。
才一进屋,便从喜气洋洋的父亲武诚之那里听到个好消息。
“甚?我家的难关就算过了?”
武诚之吐出口气,笑着对儿子说:“大郎,看来这一搏算是得手了……祸事多半过去了,今日刘供奉和陈将仕亲自上了门,拿回了《朝元仙仗图》的退货凭由,还把那七纸书画的正品还给为父了。
另外,万家铺子的万大官人也派管事上门,送了厚礼认错,也不退那幅《护法善神图》了。”
“这个……”
武好古露出犹疑之色。
按照昨晚潘孝庵的预计,刘有方是没那么好说话的,老家伙一定在憋甚底阴招。
可是现在刘瑷却把拴在武家脖子上的绞索给解开了,还让陈佑文将原本吃没的七纸书画还回来了。
这摆明了就是要和解啊。
“大郎,你是不是拜入刘副都知门下了?”一旁陪着武诚之的冯二娘也是一脸喜色,笑吟吟地发问。
“没啊。”武好古想了想,“不过某倒是送了两幅画给高大哥了。”
冯二娘问:“那便是拜入王驸马门下了?”
“不能算拜入门下吧?”武好古摇摇头。
拜入门下便是充当门生小吏,便如高俅追随苏东坡和王诜恁般。
宋朝虽然不再是门阀社会,但是门阀遗风还是存在的。门生小吏的地位类比家臣,还存着一定的依附关系,也不可随便跳槽。
历史上高俅是苏东坡推荐给王诜,后来又被端王赵佶相中从王诜那里索去,并不是主动改换门第的。
如果武好古现在投入王诜或是刘有方门下,那么以后能不能改换门第去投端王赵佶,主动权可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另外,武好古现在和潘巧莲私定了终身,这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去投王诜或刘有方。Χiυmъ.cοΜ
潘巧莲可不是潘金莲,她是潘家将门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王家将门或是刘有方的门客家臣?这事儿不仅潘家家主不会同意,便是王诜和刘有方也不会答应的。
所以武好古现在能投的,就只有端王赵佶!
赵佶的家臣将来就是“潜邸旧人”,身份完全不一样了,潘家将门多半会高高兴兴把潘巧莲嫁过门来的。
可是赵佶的地位太高了,仿佛也没传说中的那么“浪”(今年他才16岁,还小呐),武好古都折腾得整个开封书画界无人不知了,也没见赵佶哥哥的影子。
显然要攀上这根高枝儿还得过上一阵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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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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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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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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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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