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洺儿照旧睡到自然醒,同考后一个月一样,温书、处理大小事务。
这个身子带有天生的不足之症,本不该太过耗费心神太过劳累,但是三年来家中大大小小事情,她不做,难道让上了年纪又不太懂的柳夫人去做吗?还是让至今行走困难不曾出过家门的柳大哥?
柳洺儿一力扛下了整个柳家,但是也让自己的身体底子越发不好了。人家暗笑柳洺儿惜命,柳洺儿不生气,她身体这么脆弱娇贵,当然要好好爱惜了,她就是惜命啊。
爱惜身体的柳洺儿虽然知道今天公布县试结果,但是依旧睡好吃好,不给身体任何作妖的机会。xiumb.com
吃完养生早饭在书房温书,柳洺儿正觉得该见庄子上的管事了,想唤人去传人的时候,琳琅一路叫着“公子!公子!”跑了进来。
“公子!”冲进书房的琳琅捂着胸口喘气,也没忘了及时关门免得冷气进屋。
柳洺儿看着小丫头喜上眉梢,嘴角上扬的形状,微微举手:“你别说,我来猜。”
“我可是考上了?”
琳琅眼睛亮起,一边喘粗气,一边举起大拇指:“公子……”
柳洺儿轻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好了,我知道了,喝口水缓一缓,不急。”
琳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她眼带狡黠,看着淡定的自家小姐:“那您知道您考了第几吗?”
柳洺儿不太在意:“考上了就好了,第几不重要。”
“重要!怎么不重要!”琳琅一拍桌子,“公子,你这样会让外面多少读书人气死的!你考的可是第一啊!”
柳洺儿一愣,扭头盯着她确认:“第一?”
琳琅嗯嗯点头,眉飞色舞:“哈哈哈,我看得真真的!第一名!气死那天笑话我的小书童了!”
这回柳洺儿也惊喜地笑了:“这倒是出乎意料……”县试不糊名,可能也有知县友情加分吧……
琳琅乐得手舞足蹈:“我家小姐就是厉害!那些书生读了这么多年书,都比不上您!”
柳洺儿微微正了神色:“琳琅,满招损,不要得意忘形。”
琳琅:“是,小姐。”脸上神色依旧喜不自禁。
柳洺儿见了,到底不认过度苛责,松了神色轻笑出声。
县试柳洺儿成绩出乎意料,她从没和同科的读书人一起上过学,大家也不知道她的实力,看到这个成绩,很多人都和柳洺儿自己的第一反应一样,是知县给了柳家独子友情分。
心中对此无所谓是不可能的。有的人叹一声就放下努力看书去了,有的人就嘀咕开了。
“在县试可以靠知县,等去了府试,看他凭什么考上!”
三月踏春,四月芳菲尽,府试就在这残红中开始。
四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了,尤其是在南方。参加考试的读书人都松了一口气,至少候场的时候不会挨冻了。
柳洺儿带着仆从住在州府的客栈,客栈里同样都是前来赶考的各县城学子。
考试环节上,府试比县试轻松许多,只有第一场是正场,考过了正场就可以参加院试,接下来几场参不参加都没关系。
柳洺儿自然只参加一场——能少折腾就少折腾,后面的院试才最为重要。
天微亮,等在考场外的考生们再次见到了柳洺儿的奇葩之处。现在天气暖了,汤婆子手炉用不着这么夸张了。但是人人穿着春衣,柳洺儿一人依旧穿着夹棉,在这个严格检查全身上下的环境,还敢穿得这么“危险”的人,只有这么一个。凡是注意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来看第二眼。
站在柳洺儿边上的一个少年郎见了忍不住好心同她说:“你怎么穿这么多?待会儿检查的时候肯定会很麻烦。”他说得很隐晦了,其实哪里是检查麻烦,是人家会把你当成嫌疑对象重点检查,没进场就事不顺,多晦气。
柳洺儿双手插在毛茸茸口袋里:“多谢兄台提醒,我身子不好,穿少了恐怕坚持不到院试了。”
还没考完府试呢,你就想着院试了。听到对话的其他人呵呵。
少年郎不说话了,他年少气盛,同样不觉得自己考不上,对柳洺儿说的话也不觉得有问题。
进场要点名,柳洺儿特意注意了一下这个好心提醒自己的少年郎,听到官吏喊到:“嵩县宋承!”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走了上去。
轮到柳洺儿时,搜身的官差果然对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装束起了疑心。
柳洺儿积极配合检查,让低头就低头,让脱鞋就脱鞋,全然没有这个时代女子不给外人看一丝一毫的羞涩和不安,比一般书生还大方。
官差语气强硬地问她:“都四月了,还穿棉袄?”
柳洺儿伸出手搭在官差的手背上:“官差大哥,我身子不好,不穿得暖和一些,手会冻得握不住笔。”
凌晨天微微亮,搭在手背上纤细苍白的手冰冰凉凉的,竟然冷得官差都激灵了一下,他诧异地看着这个瘦弱的书生,彻底信了。一个大男人,四月了手还凉得跟鬼一样,的确是有病。
他缩回手语气不太好却比刚才软和了许多:“那把外面的棉衣解开!查完就让你走!”
柳洺儿按要求解开外套的棉衣任他检查,查完又被他搜了一遍身,确认没有问题,挥手让她进去了。
柳洺儿穿好棉衣,提着考篮一边咳嗽一边往里走。她特别坦然,全当在现代接受安检了。
而她身后,几个官差都回头看了她一眼,纷纷在心里摇头,身子这么差还来考科举,府试能挨过去,院试乡试会试呢?这些书呆子真是考科举考疯魔了。
府试的号房比县试差了一点,虽然没有在厕所边,但是在通风口。好在柳洺儿穿得暖和,不像边上的考生,几次被风吹得搓手跺脚。考试期间,她不间断地烧着小火炉,不停喝热水取暖,再次相对比较舒服地完成了考试,在检查试卷无误后,提前出了考场。
走出考场第一眼就看到了琳琅,小书童打扮的琳琅兴冲冲地迎上来,柳洺儿一把拉住她:“什么都别说,快把马车叫过来,我们立刻回客栈!”
琳琅吓坏了:“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柳洺儿推她:“还不快去!”
琳琅急得连忙高声喊等在一边的马车过来,万分小心地扶着柳洺儿上了马车。
等在马车上坐稳了,琳琅拉着她家小姐的手关切:“公子,你哪里不舒服?”
柳洺儿半晌憋出几个字:“三急,赶紧回去。”
琳琅整张脸呆滞:“哈?”
经过他们马车同样等着自己亲人出来的某位家属隐隐约约听到,也是呆了一呆,忍不住望了马车一眼。
柳洺儿催促:“还不走?”
琳琅回神:“哦哦,是,刘叔,我们回客栈。”
柳洺儿在小丫头忍笑的目光里坦然自若,有什么好笑的?换谁一整天不停喝热水取暖也会憋不住尿急,她能忍到交卷已经很厉害了。
第一天的考试以柳洺儿尿急这个无厘头的结尾结束,第二天因为可参加可不参加,她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就放弃再去吃苦头,转而休养生息、处理家中事务。
她县试考了第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柳夫人柳大哥那,二人对此高兴不已,直叹洺儿有才有出息。柳洺儿看着自己娘亲和大哥,感觉十分欣慰,欣慰这两位估计也快忘记柳洺儿是个女儿身。
柳洺儿带着仆从在州府一直呆到府试结果出来。
这次的考试结果又让人震惊又让人淡定。柳洺儿又考了第一,成了府案首。
府试与县试不同,县试第一就好像县状元,府试第一就是市状元了,还是在一群考上了县试的考生中,得了第一。
柳洺儿自己也很惊讶,江南文风盛,这里的学子不是个个都是绣花枕头,她考科举主要借用的都是原主的学识,另外辅以自己这几年对当朝“科举教科书”的学习,她知道原主虽然是女儿身但是才华横溢不输男儿,当初在书院众优秀学子中也曾是佼佼者。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原主这么优秀!
成为府案首,柳洺儿的客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许多读书人都前来和柳洺儿结交,很多人也不是为了什么功利,就是想见识一下第一名的才华人品。
结果打听到府案首下榻的客栈,去了那却发现人去楼空了。掌柜地笑咪咪解释:“府案首身子不好家中又有急事,早就想走了,这不,等到成绩出来,迫不及待当天就离开了。”
一众人纷纷叹息,但是掌柜的说他身子不好,有人就好奇了:“柳兄是病了?”
掌柜的说:“柳案首第一天来就这样,四月里穿着夹棉,还要时不时咳嗽,他家书童看顾得可仔细,说是一点点着凉就是大病,不能疏忽半点。”当时小二要不是收到了特别多的打赏,能把这群人嫌弃死。现在嘛,又收了钱,柳洺又成了府案首,这不,整个客栈的人都与有荣焉。
说到夹棉,有人想到了候场时看到的那位。
难道就是他?
柳洺儿离开了州府,但是她的传说在考生之间开始流传。
回到家的柳洺儿迎来全家的热烈欢迎。府案首啊!柳家几代都没出过这么出息的子孙!
柳夫人喜得连夜给柳老爷上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但是高兴完又开始发愁了。
“得了府案首人尽皆知,以后我儿怎么恢复女儿身怎么嫁人呢?”柳夫人忧虑极了,一想到女儿的婚事,连府案首这种喜事都微不足道了。
“娘,你别操心这些了,等我考中秀才再说吧!”柳洺儿打断她的思绪,“等我中了秀才,我们家的田地就能免税赋了,不然,每年的税赋都是大支出,要是遇上灾年,一年到头辛苦完,连个辛苦钱都不够。”
前年就是,虽然没闹灾,但是是个小年,所有田地的收成全都不好,这种情况比闹灾还惨,因为闹灾朝廷会免税赋,这种收成,够不上闹灾,该交的税赋都要交,一年下来,竟是入不敷出。
柳大哥心中惭愧:“若是哥哥能有出息……”
柳洺儿一个瞪眼:“哥——你好好养身子快快康复才最重要!”
柳大哥神色黯淡:“孙大夫说了,我能这样缓慢行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也很知足,至少不会全身没有知觉了。以后我就在家帮你处理家中产业,只是我天生愚笨,肯定没你能干。”
柳洺儿看向柳夫人:“孙大夫真这么说?”
柳夫人叹了一声气,神色倒是没从前那么难过,可能经历过最差的情况,于是现在这情形反而觉得不那么差了:“你走后孙大夫来复查后说的,你在考试我们就没告诉你。不过我也知足了,你哥哥只是走路不利索,别的都恢复得挺好的。”
柳洺儿沉默。的确,这样相对最开始高位瘫痪已经很不错了,至少能自己行走,至少全身都恢复了知觉,想要娶妻成家也都不成问题。以后哥哥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有个自己的小家,有个安稳的生活。
“那正好,我要准备八月的院试,哥哥这段时间锻炼身体之外犹有余力的话,可以试试帮我处理外头的事务,事情管事都会递上来,哥哥只需要按照从前在爹爹身边那样处理就好了。”
柳大哥三年不良于行,头回被妹妹托付“重任”,心中充满了不自信。
但是柳洺儿积极鼓励他,言语间从没觉得他会做不到,身为哥哥的天然责任让柳涌鼓起了勇气,点头应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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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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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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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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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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