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相机自拍模式,耷拉着眼皮只看了一眼,就立马关掉了相机。
实在是不能见人。
活像一整年没睡觉,满脸的疲惫和沧桑。
吃过东西后,她戴着眼罩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落地时被空姐叫醒,人还是懵的。
出了机场,迎面扑来一阵夹杂着熟悉气息的冷风,吹得她彻底清醒过来。
肖禾抬手拨了拨头发,眯着眸子深呼吸了一口。北方三月的天气还很冷,她没抗住打了个寒颤,却又觉得这凉意舒服极了,从头到脚的舒适,像是复活了一般。
回到学校后,肖禾还没收拾行李就马不停蹄往导师办公室跑去。
“呦,小博士回来了!”
肖禾爬到三楼,站在楼梯口刚喘口气,就听到一旁有人喊她。
“谷老师,”她回头看着正从四楼下来的人,立马收敛起放松的神色,“我下午刚回来。”
“一回来就跑来见你导师,歇一晚上也不急啊。”谷溪推了推眼镜,一句普通话里夹了半句方言。
还没等肖禾开口,他大手一挥,“快去吧,看你急得。”
肖禾傻笑了两声,和谷溪道了声“老师再见”便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肖禾一向觉得自己在社交上不算白痴,她和朋友,和亲戚,和大人小孩,甚至是食堂阿姨、门卫大爷都能说笑几句,虽然不能快速融入每一个场合,也不喜人多,但是与人相处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琇書網
唯独在老师面前,像个迟钝的呆鹅,她一直以来都很羡慕那些能和老师交流自如的人,羡慕之余也庆幸自己的导师不太看重这一方面。
这么想着,她吐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回来了?”许锦芝从书后抬起头来,一脸温和的笑容。
其实许锦芝没有任何压迫之感,甚至天然带着一些亲切和祥和,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说话轻声细语,像是怕扰了对方的清梦一般。
但是肖禾总是没出息地说不上来哪里怕,总之一直对导师保持着微笑答话、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秉着——只要我按时和超时完成任务,老师就不会看我不顺眼——的高端座右铭,这半年多倒也安稳,除了必要的一些见面,肖禾私下从不主动“打扰”老师。
如果给截止目前的师生关系打个分,她自信地认为可以评个良好。
并且希望这个良心能维持到毕业。
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肖禾弯着眼睛笑了笑,“老师,我回来了。”
“快坐下,怎么样这半个月,还适应吗?”许锦芝放下手中的笔。
“适应,”肖禾一本正经地回答,“利万教授人很好,和我聊了很多,这次杰森教授的讲座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打算结合杰森……”
许锦芝缓缓摆了摆手,柔和地笑了两声才道:“你才回来,不用汇报这些,我是想问你对那边的环境气候还适应吗,没有生病吧?去年你师兄回来就病了一场,把我们吓坏了。”
“我挺好的。”肖禾几乎是下意识回答道。
她面上笑嘻嘻的,心道这只是慰问,可不是让你来诉苦和抱怨的,不然下次的交流机会可就没了。
但转念一想起今天自拍里的鬼样子,虽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也难掩最近没休息好的疲态,刚在寝室丢下行李就跑过来了,早知道稍微化个妆了。
莫不是太憔悴了?
“就是……没怎么休息好。”她干脆实话实说。
“是,”许锦芝笑着点点头,说话慢柔柔的,“倒时差比较熬人,我看你有些累,最近也不急着学习,好好休息吧。”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肖禾说完这句,心想没什么事我该撤了吧,正想着结束语,听到对面的许锦芝说:“对了,后天出去一趟,a大有个研讨会,本来是要带你过去,但是你刚回来,这个不参加也行。”
她说起正事,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些,“具体去几天还不清楚,也许要停留一阵子,你有什么事微信联系我就行,要紧的话可以找隔壁的谷溪老师和林涵老师,我会和他俩打个招呼。”
谷溪和林涵的办公室在许锦芝的一左一右,三人从年轻开始就是华大哲学系铁三角,分别钻研中国、西方、科学技术哲学三方面。这么多年过去了,三人从铁三角混到了三巨头,华大文科在国内又是响当当的名声,再说起这三人,学术界几乎是无人不晓。
私下大家都喊谷溪“谷老头”,其实他岁数没大到被人叫“老”的时候,只是因为常年潜心学术,头发早就花白了,并且喜欢留胡子,长度看他心情。普通话总是说的颠三倒四,时常让人捧腹大笑,也因此课堂生动有趣,很受学生们欢迎。林涵是个很儒雅并且不苟言笑的老师,据说脾气很好,肖禾没怎么接触过,在她眼里,甭管脾气多好,这个“不苟言笑”就够令她瑟瑟发抖了,你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不说话不微笑时,是在发火还是在打坐。
肖禾平时不经常和这些老师们来往,本着能绕道跑开就不迎头碰面的原则,关系不生不熟,她很喜欢这个度。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真要有什么事开个口,她这个度只会让她退避三舍,况且人家凭什么帮你这个平时见了面只会点头问好甚至逃跑的人。许锦芝如果不叮嘱这话,有什么事她可能宁愿选择自己抓耳挠腮,也不踏出这个结界。
她特意打过招呼,谷溪和林涵自然也不会拒绝什么。
许锦芝安排的事无巨细,让肖禾心里触动不已,爽快地答道:“您放心吧老师。”
她顿了顿,也决定聊表一下“孝心”,“对了老师,a市比咱们这里还冷一些,您多带几件厚衣服。”
许锦芝脸上挂着一贯的如沐春风的笑容,“谢谢提醒。”
两人友好交流到此为止,肖禾心情舒畅地从办公楼出来,导师出去开会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事,这意味这一段时间她都不用和老师面谈,也不用跑腿,只要自己看看书,做做笔记,上上课。
曼妙的日子开始了,哈哈,岂不快哉,她在心里美滋滋的想。
哪知这“慢”日子过了两天,“妙”就开始了。
奇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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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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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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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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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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