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羡晚上从来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她肠胃不太好,晚上吃东西容易消化不良。所以一般九点以后她就不再进食了。哪怕舒意禾大半夜拿美食诱惑她,她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可是这一次,她违心地答应了。
鬼迷心窍,像是着了魔。
初羡完全没料到傅枳实带她去了个这么精贵的地儿。
檐外听雨,名字取得别致,店内环境更显清幽雅致。
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柱,檐角风铃轻摇,年代感扑面而来。
丝丝沉木香混在温热气流里,勾人呼吸。
这么晚了,中庭大堂上竟还有先生在唱苏州评弹,曲调优美,歌声响朗。
初羡不懂评弹,完全听不出台上具体唱的是什么。只觉得耳旁咿咿呀呀那点调调怪伤感的。
“师兄,台上唱的是什么?”
“《梁祝惜别》。”
难怪听着这么伤感!
堰山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这么一家别致清雅的小店,这怎么看都不是个吃宵夜的地方。可能有钱人就爱讲究排场,吃个夜宵都不容马虎,必须顶配。
若不是遇上傅枳实,初羡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进这里。
她怯生生地跟在傅枳实身边,眼神四下逡巡,就跟刘姥姥头一次逛大观园一样,好奇又忐忑。
傅枳实不喜被人打扰,带初羡去了二楼西角包厢。
槛窗洞开,烟雾在指缝间缠绕。
外头霓虹绚烂,无边的灯火绵延成一条条线,很近,又似乎很远。
还是他和姜叙他们常订的包厢。店长亲自接待的。
他只要了一份云吞面,便把菜单推给初羡。
初羡垂眸看一眼菜单上头的数字,顿时心惊肉跳。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她连一碗面都吃不起。
她和傅枳实之间究竟隔了多少?
一辆车?还是这一碗云吞面?
傅枳实见小姑娘犹豫不决,以为她难选,当即替她决定:“给她也来一碗云吞面。”
店长立在一旁,温声询问:“就这些吗?”
这还是傅公子头一次点这么少的东西。
“就这些。”傅枳实随意地靠着椅背,声线懒洋洋的,浮在暖流里,悦耳动听。
店长旋即就问:“今天是平安夜,傅先生不来点酒?”
傅枳实:“今个儿就不喝酒了,等会儿还要送小姑娘回去。”
店长颔首,“那二位稍坐,面马上就来。”
服务员送来几样小食,盛在漂亮的竹制餐具里,瞧着很是精致可口。
傅枳实剥了几颗花生,花生壳悉数堆在桌上。
初羡深觉自己可能真的有病,傅枳实剥花生她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马上就元旦了,你们放假吗?”男人剥了几颗花生,随后停下,转头品起了茶。
檐外听雨特供的金骏眉,茶香四溢,入口甘醇。
初羡可怜地说:“实习狗是注定没有节假日的。”
“你真不该想不开学医的。”但凡换个专业,她也不至于会这么苦逼。
初羡低头盯着杯子里清透的茶水,嗓音压得尤其低,“我没得选择。”
这话是小姑娘第二次说了。一遍或许是开玩笑,这第二遍可就惹人沉思了。傅枳实听得出来她学医的初衷并非因为喜欢,而是迫于无奈。所谓的“小时候看多了《本草纲目》,长大了就想学中医”无非就是借口。
果然每个成年人的背后都藏着那么一个故事。
不过显然,他此刻全然没那个心思去窥探一二。一个隔了好几届的师妹,他还不至于会那么闲。xǐυmь.℃òm
男人端坐着,以长者的口吻告诉她:“人生的本质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人人都可选,关键就看你怎么选。”
是这样吗?
初羡觉得不是。上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一个人选择不了他的出生,就像她。
可她也不至于会跟傅枳实辩驳。除却师兄这层关系,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位老师。反驳老师总归还是不礼貌。
“没有在教育你,只是客观陈述我的看法。”他早就脱了大衣,单穿一件石墨色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小半截白皙漂亮的锁骨。
他挽起衣袖,手臂线条流畅而利落,坐在暖意融融的灯下,冲她微笑。
初羡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睛。
这一刻的傅枳实是温柔的。眼神平静得仿佛是一面澄澈的湖水,是温柔本身。
温柔真是一种特别吸引人的特质,不是温声细语慢条斯理讲话,而是不给别人任何一点难堪的机会,十分自然妥帖地同他人相处。
世间情动,不过一眼,不过一个人。
这碗云吞面和傅枳实的人一样精致,云吞晶莹剔透,个头硕大,面条顺滑弹牙,富有嚼劲,就连葱花都撒得比别处好看。
味道自然也是极好的,就是分量不太足,初羡一个女孩子吃都嫌少。
一男一女在平安夜一起吃宵夜,总是容易惹人想入非非。可初羡却吃得心无旁骛,坦坦荡荡。
云吞面可口,分散了她大部分注意力。
见小姑娘一口不剩地吃完,傅枳实叫来服务员又给她上了一碗。
她也不知道拒绝,埋头卖力吃。
待小姑娘将两碗面条搜刮干净,对面的人方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是第一个来这里吃两碗面的人。”
初羡:“……”
这是嫌弃她吃得多了?
初羡老脸一红,耳根发烫。
会来檐外听雨吃饭的个个都不缺钱,有钱人吃东西尝个滋味就够了,谁会讲究吃饱?
“我饿了。”初羡声细蚊蝇,小声解释。
她是真饿了,在转战朵爱酒吧之前,舒大小姐在西子人家还定了桌。满满一大桌的美味珍馐,可她愣是没什么胃口,几乎没怎么下筷。这会子倒是饿了,两碗云吞面直接就下肚了。
男人禁不住笑起来,柔声安慰她:“能吃是福。”
初羡:“……”
他最缺的那点东西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了。
是烟火气,是在这尘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没有,他好像永远浮在云端,置身世外,双脚踩在地上,心却落不到实处。他的心始终在流浪。
——
平安夜店里送了苹果,装在漂亮的礼盒里,通红诱人。礼盒是特别设计的,上头印着檐外听雨醒目的logo。
因为有了这个logo,这枚苹果立刻就翻了身价。
在青陵不是谁都能吃到檐外听雨的苹果的。
傅枳实的那份直接丢给了初羡。
她抱着两只礼盒,受宠若惊,“您不吃吗?”
男人的脸上浓浓尽是嫌弃,“大冬天吃苹果冻牙齿。”
初羡:“……”
初羡背着两只苹果回了宿舍。
舒意禾的生日趴还没散,王妍跟男朋友约会去了,不到明早肯定回不来。宿舍只有初羡一人,空荡荡的。
不过她却并不觉得孤单,一个人靠在床头,塞上耳机,听着喜欢的《繁华之处》,满心欢喜地啃完了一个苹果。
傅枳实说的一点都没错,大冬天吃苹果太冻牙齿了。不过这苹果很甜很甜,甜入心坎。
“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够填满。”【注】
***
元旦,实习狗们难得有了休息日。
舒意禾已经近一个月没上街烧钱了。这位大小姐钱揣兜里都难受,说什么都要让初羡陪她出门逛街。
说实话初羡是真不愿意,她只想窝在宿舍和周公约会。可惜架不住舒小姐软磨硬泡,只能认命出门。
舒小姐的战斗力一如既往强悍,席卷各大专柜,一顿大血拼,战利品无数。
初羡姑娘简直就是工具人一枚,不仅要负责给舒小姐做参考,还得替舒小姐拎包。可怜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紧巴巴的,还得看好闺蜜各种花式烧钱。没有什么比看闺蜜烧钱更虐心的了。
一个富得流油,一个穷得叮当响,这两个姑娘能成为好闺蜜也是神奇。
“禾儿,咱差不多可以了吧?”初羡的两条腿都快逛废了,实在走不动道了。
“那咱们打道回府吧!”舒意禾低头看看手里这一袋袋的战利品,虽然还没过瘾,但也适可而止了。
初羡点头如捣蒜,“赶紧回去,这里离地铁站很近。”
两个姑娘乘自动扶梯下一楼,人手几大袋,logo特醒目。
都说财不外露。舒意禾小姐应该就是太过招摇,买的奢侈品太多,才被坏人给盯上了。
两人刚从扶梯下来,一个红毛小子健步如飞,直接朝初羡冲过来……
他没抢她手里的奢侈品,而是抢她的帆布包。抢到手,掉头就跑。
初羡直接蒙了,待反应过来厉声大吼:“抓小偷!”
然后拔腿去追。
一时间场面一度混乱,舒意禾的脸都吓白了,赶紧去追初羡,“羡羡,别追了……一个包而已,咱不至于拼命啊……”
***
姜叙元旦也没休假,和同事们蹲所里值班。手里还有一堆工作没处理,一刻都歇不了。
干基层就是这点不好,大案要案没有,全是一堆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琐事。这年头夫妻之间拌个嘴都要打110。
下午四点半,手底下的民警出了趟警,带回来两个小姑娘和一个未成年少年。
当着警察的面,短发小姑娘也没闲着,正在卖力训一个毛头小子,骂骂咧咧,叫嚣不断,嗓门一个塞一个的大。
“小小年纪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学人抢劫,胆肥了是不是?看看你这头红毛,要学人抢劫也得有点眼力劲儿是不是?满手的奢侈品不抢,非得抢我的包?包里一毛钱都没有,你特么抢了个寂寞!”
“既然这么想蹲局子,费什么劲儿,直接让警察给你铐起来不就得了!”
“老娘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你居然抢我包,想死是不是?”
……
短发小姑娘教训红毛就跟训龟儿子一样,半点不留情面。
红毛缩在角落里,脸破了相,好几道红印子,触目惊心。他这会儿一句嘴都不敢还,委屈巴巴地说:“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要是认错有用,要警察干嘛?”
长卷发的姑娘瞅瞅周围,悄悄拉拉同伴的羽绒服袖子,压低嗓音说:“羡羡宝贝,咱差不多得了啊!这里是派出所,你好歹尊重一下人警察叔叔,你这都训完了,警察叔叔等会儿训什么?”
小丫头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就是要骂到他怀疑人生,谁叫他这么不长眼敢抢我的包?”
姜叙负手站了一会儿,看戏看得怡然自得。
他伸手戳了戳一旁登记的小警员,轻声问:“小李,这怎么回事儿?”
小李手里捏着一只黑笔,比划道:“姜所,是这样的,这红毛小子抢了短发姑娘的包。”
姜叙:“包里有什么?”
小李提起这个就想笑,“包里就一只钱包,钱包里也只有二十块钱现金。值钱的都在手里拎着呢,一堆奢侈品。这小贼也忒没点眼力劲儿了,放着这么多奢侈品不抢,专门抢这二十块钱现金,赔了夫人又折兵!”
姜叙:“……”
就二十块钱现金,那还真是抢了个寂寞!
姜叙抬了抬眼皮,眼前两个小姑娘,一个稚气未脱,一个成熟妩媚。偏偏成熟妩媚的那个是个闷葫芦,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言。反而稚气未脱的那个梗着脖子,红着脸,破口大骂,就跟娘老子训龟儿子似的。想想都好笑!
他远远瞅瞅那红毛的脸,“脸上都挂彩了,这丫头挠的?”
小李不禁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那可不!这姑娘可虎了,下手贼狠。”
姜叙:“……”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嘛呢嘛呢,瞎嚷嚷什么?当这菜市场呢!”姜叙抬步走过去,一声呵斥。
现场当即安静下来,三人缄默不言。
初羡的视线落在年轻男人制服上的肩章上,知道领导来了,这位是能说话的主。
她顿时一把抱住他的裤腿,狠狠地抹起眼泪,“警察叔叔,我们还是学生,你一定要给我们主持公道,这小子抢我们的包,我都快吓死了!”
姜叙:“…………”
姜叙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裤腿,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下,“别给老子哭鼻子,好好说话!”
红毛见状忙扑过来抢话:“警察叔叔,我知道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才去抢这姐们的包。”
确实有眼无珠,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娃,没想到是个不怕死的狠角色。
姜队犀利的眼神径直射过去,声线沉冷,“让你说话了?”
红毛小子:“……”
姜叙抬手指了指初羡,“你来说。”
初羡忙把伞和帆布包往舒意禾怀里一塞,抬手擦掉眼泪,有条不紊地陈述起来,“是这样的警察叔叔,我和我闺蜜一起到银泰购物,刚从扶梯上下来,这家伙就冲了上来……”
姜叙不经意一瞟,正好瞅到小姑娘塞伞和书包的动作。
小黄鸭?
他再次看向小姑娘,出声询问:“这是你的伞?”
初羡点头,“嗯,我的。”
“你是a大的学生?”
“没错。”
“学什么的?”
“中医。”
姜叙脑海里不免浮出傅枳实的声音——
“一个傻师妹的。”
“我倒是不宝贝,我那傻师妹宝贝。”
好家伙,姜所长觉得事态发展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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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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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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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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