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徳淑该高兴,端木徳淑看着他慢慢垂下头的样子,小心的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
她在这些不是她身生的子女身上,下了这么大的心力,不就是指望他们长大成人、功成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所求。
端木徳淑曾经还想着若是自己哪天要死了,就一一把他们叫到病床前,真挚的握住他们中最前途无量者的手,叮嘱他:看在自己将死的面子上,帮她看顾好小九小十二,自己这个母亲多么多么不称职,希望临死能……
说辞她都是想好的。
如今宗尚辅出乎她意料的成长到今天,小小年纪经历过战乱,又能独自扛刀,她该是可以放心托付的。
就算她与他生母有仇又怎么样?她确信只要自己愿意,以她这些年对他的养育教导之恩,攻下这个孩子的心房一点不难。
可……端木徳淑如今却没了任何心情。
所有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在当初的预期之中,自己名声狼藉又如何,尚一抛却生母选择了与父亲站在一起,将来定有皇上的怜爱和庇护,无论做出什么,宗之毅都会记得尚一选择了他,才有以后的痛苦。
小九小十二有静妃,静妃深爱皇上,更爱他出的孩子,静妃对皇上忠贞不二,静妃定然会护住在她名下的小九和小十二。
小十三有他的生父,只要他自己想的开,未来他可进可退。
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她也不那么在乎了,生生死死不要看的太重。
五殿下悄悄掀起眼睑偷瞄母后:生气了?
端木徳淑见状,心里微不可查的叹口气,揉揉他脑袋,这个孩子说过的新师父就是雷冥九了吧:“以后小心些,刀枪无眼。还有……你这次很勇敢。”
宗尚辅闻言,眼里立即闪过精湛的光,下一刻又被羞涩取代:“没……没有将军和师父他们厉害啦……”
“那也很不错。”
端木徳淑在小五告退前,让戏珠赏了他一条银鞭,目送他开心的离开,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交代。
所有耗在这些孩子身上的心神,已经不想看到回报了,都高兴一些吧,不背负加锁,自由的选择。
端木徳淑站在殿门口,看着小五一步三回头,高兴又活泼的背影,眼底渐渐的升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至于什么祸国妖后!也没什么,她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最后的宣判。
……
宗尚辅眼底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手里的鞭子紧紧的握在手里,茫然不知所错的走在回安君殿的路上,再不见离开凤梧宫时开朗天真的纯色。
他眼底布满暮霭,有着不属于年龄的成熟冷静,他已是见过血腥和杀戮的皇子,从小本也不天真懵懂,怎么会不明白母后如今处境多么危险。
他本以为会看到简陋的冷宫,紧存的几位忠心耿耿的属下,她们吃着简陋的食物,宫里人人唾弃她的所作所为,她不敢出门,不敢面对众嫔妃的目光。
所以他慌慌张张敢回来,不顾一切的去看她,想靠着如今的身份,给她一些庇护,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下人们都放聪明些。
可是,她还是住在凤梧宫中,仆从环绕,戏珠姑姑笑的依旧好看,品易正在理账,明珠姑姑又不知道去哪偷懒去了。
凤梧宫内井然有序,没有人因为换了天地乱了分寸,更没有谁脸上愁云惨淡,好似没有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皇后被千夫所指、打入冷宫,不知道皇后名声狼藉、魅惑臣子。
凤梧宫安静的就像他只是去御花园跑了一圈回来,每个人都恪尽职守,事事依旧……
也有不一样的,各种的嫔妃已经不在凤梧殿外请安了,就连静妃也不敢这时候触皇上的眉头。
宗尚辅不是孩子,他却不懂,那些人打算如何处置母后,如果可以……如果……
……
静和宫中。
静妃娘娘发着呆,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相爷和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这两个人怎么会扯上关系,定然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一定弄错了……
“娘娘,九殿下、十二殿下来请安了。”
静妃闻言,立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神,不能让两个孩子担心,皇后娘娘发生这么大的事,九殿下一定都慌了,皇后定了罪,他们又有什么好下场!
静妃立即擦擦眼泪,迎出去。
九皇子如今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眉眼柔和,虽英挺不足但秀气有余,长相不如十二殿下好看,可却是介于皇后和皇上之间融合出另一种让人一见便心神放松的平和温润之感。
他牵着玉雪可爱的弟弟,神色像往常一样,见了母亲,眼里是天然的依赖和轻松:“孩儿见过母亲。”
十二殿下声音也脆脆的:“孩儿见过母后。”
静妃看着他们,眼里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忍不住蹲下身,揽住两个懂事到让她心疼的孩子,眼里的水汽更重。
自从抱养了九殿下,她所有心神精力都在孩子身上,她感激老天让她得有子嗣,感激皇后娘娘给她这样的荣耀,她一个小小的宫婢竟有机会抚养帝后之子,怎么敢不小心伺候、精心照料。
最让她感激的是九皇子的懂事贴心,从来不在她这里提过皇后的事,唯恐她伤怀一般。
其实她哪里会伤怀,他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帝后嫡子,何必顾忌自己一个养母之身。
可这孩子偏偏天生温柔,让她这心,又是慰贴又是心疼。
傻孩子,就是他更亲近皇后娘娘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宗尚宿见母亲伤心,伸出手,小手轻轻拍拍母亲。见母亲哭的更厉害了,忍不住四下看一眼后,小声道:“娘,你不要担心,会没事的,父皇不会迁怒娘的。”
虽然娘亲和皇后娘娘走的近,可娘亲和皇后娘娘也只是后宫交集,不会有事的,何况就算父皇迁怒了,不是还有他们吗,等他们满十五岁出去开府后,就可以接娘去宫外小住了。
静妃闻言神色不确定的看向九殿下,看着孩子不似作伪的神色,努力安抚自己的样子。
十二殿下坚定的看着她点头,一副会用小小肩膀保护她样子,让静妃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猜测……
静妃又看向略大的九殿下,九殿下身边有两位管事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寺人中坐在要位的也是皇后的人,所以她从未对九殿下隐瞒过他的身份,何况为什么要瞒,九殿下本就出身高贵,是要被册封太子的,静妃觉得他理所当然该知道。
一旁站着的孙姑姑听出些不对味来,忍不住失礼的看向静妃?静妃娘娘没有跟九殿下说过他的身世吗?
静妃也疑惑,殿下身边这么多皇后的人,没有人向孩子提过谁是他生母吗?
十二殿下拉着母妃的衣角,一派天真坚定:“娘,不哭,我和哥哥在。”
静妃娘娘闻言顿时犹如被五雷轰顶,此刻才悟出了多门荒谬的事!恐惧不已!她出身何等卑微,怎能生出两位高贵的皇子,两位皇子能养在她身边已是她天大的福气,怎么能让两位皇子认为自己这样出身的人是他们的生母,这……这简直是对两位殿下的侮辱。
静妃娘娘张口就要说什么!又生生止住了!
孙姑姑的也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
反而不适合说了……
静妃娘娘何尝不明白,心里更是难过,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他们本来该是最高高在上的,如今一天没有享受过,还要误以为是婢子之女,何等委屈两位殿下,可,如今却又……
孙姑姑见状叹口气,现在已经不是追究哪个环节出错的时候,皇后娘娘如今……只能祈祷皇上不会迁怒两位殿下了,或许不知道也是好事:“静妃娘娘,进去说话吧……”
……
晚晴殿内歇了好几位请安后,聚在一起的嫔妃。
沛妃娘娘不是皇上当初府邸的人,又风华正在,家世显赫,背后还有七皇子,虽与皇后娘娘有情分,但到底不是静妃娘娘等人那样的情分。
钟玲微微的叹口气:“谁能想到如今……”
众人均屏息以待,皇后娘娘算是倒了,曾经那位高高在上,她们想见都见不着的人,平日只能仰望的人,皇上真心的相待,托付那么多的人,竟然做出这等丢尽脸面的事来。
有惋惜、有不可思议、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毕竟那个位置曾经那样坚不可摧、牢不可破、像一座大山压在众人头上,让这些人再无寸进之日,如今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怎么不让每个人都蠢蠢欲动,毕竟那是每月五万两白银,盛夏的清凉小筑、深冬的凤梧冬阁,人们都说,凤梧冬阁的每一处在冬天都是暖的呢;更别提还有后宫绝对的掌杀大权都是何等诱人的权利,谁能不心动呢。
沛妃也心动,几乎是激动,最初的震惊彷徨过后,便是忍不住的欣喜,她没盼着过皇后娘娘倒台,毕竟皇后娘娘公平公正,对她们从不苛待。Χiυmъ.cοΜ
可如今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又怎么会不蠢蠢欲动,论身份她是国公之女,这次父亲亦在支持皇上的一边,她又是如今除静妃以外身份最高的嫔妃,怎么会不想争一争那个位置。
或许不用争,如今后宫之中能拿的出手也就是她了,哪怕是暂领后宫管辖权,也该轮到她了。
至于静妃,本也不过是皇后娘娘手里的刀,没了皇后娘娘,完全舞不出任何花样。
但沛妃更是谨慎的人,她如今的权势地位,也不是谁想攀上她就能攀上的,她定也会像皇后娘娘一样……
不,已经是前皇后娘娘一样,选拔得力的干将,要用也是用如静妃这样的人,怎么会用钟玲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她沛妃看起来像是那样没有脑子的人吗!
“好了,如今后宫与平日无益,妹妹们若是闲了,大家不妨一起去后院听听曲子,全当解闷了。”
钟玲闹了个没脸。
但私下里,免不了议论声四起,这些沛妃是不管的,除了这么大的事谁不想说上两句,只要不是在她这里明目张胆的讨论,她就不管。
可真到了要说了时候,才发现竟然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还是平地一声雷,炸的这些后宫中养尊处优、没精力过什么勾心斗角的女子们真真惊吓事。
那边是绞尽脑汁想成为话题中心的嫔妃,提起了十三殿下的出生年月。
可真要提起徐相这个人物时,众嫔妃又忍不住心有忌惮、又有些旖旎的用了不言带过。
再提起前皇后娘娘时,忍不住心里又咬牙切齿几分!若十三殿下真是徐相大人的孩子,她简直罪该万死!她怎么能……怎么能对徐相做出如此……如此……
沛妃偶然零星听到一两句,也不进感慨不已,那人可是徐相啊……
所以一定不是真的,更多的人发现宁愿十三殿下是皇上的孩子,也不愿是徐相的,似乎只有这样,才不能让那个女人占了相爷那样孤傲高洁人的便宜。
相爷定人是经受住了诱惑的人……一定是……
沛妃悠然的坐在庭院中,神情端庄,目光温柔祥和,不自觉的带着皇后娘娘平日揽人听戏时,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随意。皇后娘娘那种天生的贵气和明明看着你却未必把你放在眼里的温柔震慑,是所有后宫嫔妃都想学到的雍容华贵。
沛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那一步。
葚儿小步走来,谨慎的扫了下面的人一眼,在娘娘耳边说了几句。
沛桑儿的脸立即变了一瞬,但下一刻又尽力恢复如常!手掌紧握!她怎么忘了,乾心宫一直还住了一个应格儿!
如今皇上重新归来,应格儿自然该是回后宫的,论身份,应格儿是不用她忌惮,可是此人有与皇上共患难的情谊,如今竟一跃住进了十二宫群中的三大前殿。
沛桑儿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不一会葚儿又回来,在主子耳边说了几句。
沛妃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端庄,皇上亲自为应格儿宫殿提笔,命名----明心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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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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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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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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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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