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津津有片刻的怔忡,没有立马回答,男人忙追问一句,“你是不是要跟我回绿城?”
“是,我送你回去吧。”
“什么叫送我?”
顾津津朝病床上的男人看眼。“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立马就走,我正好趁这几天也安排下,文文需要转学,还有公司的事……”
靳寓廷痛苦地呻吟声,“那我呢?”
“你伤得这么重,还是通知下家里人吧,反正你这个样子,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
靳寓廷忙要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谁都拦不住她,立马就要过来。我一个人在这也就算了,万一家里人再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顾津津仔细一想,也是。
靳寓廷有气无力地朝她抬下手,“修辅成这人心思歹毒,知道我没死,恐怕还会连累到长姐身上,大哥从商,本身就不干净,但长姐最怕被抹黑,也是最容易被人下手的,我不想连累她。”
“好吧,”顾津津轻应声。“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靳寓廷嘶了声,表情痛苦,顾津津也不知道他哪里痛,“怎么了?”
“浑身痛,痛得都睡不着。”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恐怕被遮起来的地方都是惨不忍睹的。靳寓廷平日里很是注重自己的形象,也注重保养,浴室洗手台上那一套套护肤的东西,可不比女人的便宜。
可如今……
顾津津想到他身上那些缝缝补补的伤口就难受,她手掌在面上轻掩了下。
“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这两天,你多陪陪我行不行?”
顾津津面对这样的要求,自然说不出个不字。
她对他的伤势一点都没有怀疑,毕竟那一道道伤口和疤痕看着真是触目惊心,她也怕他疼,更加不敢去触碰。
“你晚饭吃了吗?”
顾津津轻摇下头,靳寓廷让她去喊孔诚进来,她却站着没动。“你就好好躺着行不行?不需要你操心。”
“孔诚。”靳寓廷喊了声。
得亏孔诚就贴在门口站着,靳寓廷一喊,他就推门进去了。“九爷。”
“我饿了。”靳寓廷确实饿了,干躺在这几小时,实在受不了。“你让松鹤楼送点吃的过来。”
顾津津还沉浸在悲伤中没有出来,她看了眼靳寓廷,他是不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假装成一副轻松的样子?
孔诚走到靳寓廷的病床旁边,朝他使个眼色后出声提醒。“九爷,您现在还不能吃那些东西,刚鬼门关走了一遭,饮食上特别要注意才是!”
哪有人刚被抢救回来一条命,就大鱼大肉吃着的?这也太不尊重这个病房了。
“她没吃晚饭。”
顾津津忙摆下手,“我不饿,不用吃。”
“孔诚,去吧。”
孔诚转身往外走,顾津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尽管靳寓廷捡回了一条命,可她的心始终是悬着的。“我怕修辅成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办?”
“先别想他了,我好累,”靳寓廷这会不想听到有关于姓修的一个字,“这次也是粗心大意了,我本以为他不敢在短时间内动第二次手,没想到狗急跳墙,这还是条脚底下安了弹簧的狗。”
顾津津面色紧绷,满脸的严肃。“一点都不好笑。”
“别站着,你先坐下来。”
顾津津拉过边上的椅子,靳寓廷手掌在床沿处轻拍下。“坐这儿。”
“你好好躺着吧。”她坐到椅子上,小脸还是阴云密布,浑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惨淡,靳寓廷有些担心,该不会真把她吓住了吧?
顾津津目光怔怔落在他锁骨间,男人痛苦地想要动动身子,他眉头不经意蹙了下,顾津津都看在眼里。要不是实在太难受了,他肯定不会表露出来,她也不好总是去问他有没有事,这不是明摆着有事吗?
饭菜被送进来的时候,屋内连个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孔诚提着打包盒走进去,顾津津忙开口说道。“我不吃,我不饿。”
哪有别人半死不活地躺着,她却在这吃饭的道理?
靳寓廷忙要去拉她的手。“我也要吃的,我现在浑身没力气,不吃东西受不了。”
孔诚知道他肯定快饿死了,但当着顾津津的面哪能这样,他只得尽量替靳寓廷圆谎。“可以吃点清淡的,我让人送了粥过来,也问过负责您的护士了,说是适当能吃点。”
“真的吗?”顾津津还是有点不信。
“是。”孔诚没有半点的心虚表露出来。
孔诚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拉出来,将饭菜一一端上桌,荤素搭配得刚刚好,而且松鹤楼的手艺向来是经得住考验的,靳寓廷看到整条的松鼠桂鱼摊放在长形打包盒内,还有响油鳝丝上面的蒜泥浇得也是恰到好处,煨了几个小时的整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最后,孔诚端出一碗清粥,这是专门给靳寓廷准备的。
男人饿得饥肠辘辘,喉间轻滚下,双手一撑想要坐起身。
孔诚趁着顾津津不注意,用手在靳寓廷的肩膀处按了下。“九爷,我喂您吧。”
顾津津已经拿了匙子端起碗。“我来吧。”
孔诚求之不得,很快就退出去了。
顾津津将清粥送到靳寓廷嘴边,他轻张了下,那粥一点味道都没有,这一碗下去压根不能填饱肚子。
顾津津一下给他喂了半碗,靳寓廷别开了脸,“就没有配菜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这不是讲究,嘴里实在清淡,咽不下去。”
顾津津就当没听见。“你这样子,能喝完粥都不错了。”
靳寓廷想着干脆就装到底吧,他轻摇了摇头。“吃不下了,浑身难受。”
顾津津忙将碗放回小桌板上,靳寓廷声音温柔说道。“你吃饭吧。”
她肚子里空得很,一点东西都没有,顾津津先吃了两口米饭,这才又去尝了几口蔬菜。
靳寓廷鼻翼间充斥着饭菜的香味,他知道她这段日子肯定没有好好吃饭,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瘦成这样。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抓住她的手,但哪怕是已经抬了下,靳寓廷还是将手收回去了。
顾津津原本就吃得不多,这会更没心思。
但好歹小半碗饭还是吃掉了,她将饭菜收拾起来,又将小桌板擦拭干净后放回去。
中间,护士进来换过点滴瓶,顾津津没敢合眼,好不容易等最后一瓶水挂完后,她这才心头微松。
靳寓廷朝身侧的床沿拍了拍,“睡会吧。”
“你先睡吧。”
“一起睡。”男人坚持。
顾津津朝他看看,靳寓廷忙又说道。“你别想歪了,我可没那意思。”
此地无银三百两,顾津津自然知道他这个时候不可能有那种想法,人都撞成这样了,捡回一条命已算是幸运,“你赶紧睡,我也睡了。”
顾津津说着,将坐着的椅子拖近些,她趴在了靳寓廷的身边,她将小脸转向另一边,男人只能盯着她的脑袋看。
房间内安静无比,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津津闭着双眼,没过多久,听着靳寓廷的动静声像是睡着了。
顾津津肩膀轻动下,小心翼翼地起身,靳寓廷呼吸沉稳,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肯定是睡熟了。
她这个时候才敢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也才敢将所有的害怕和惶恐再度展露出来。
顾津津总以为靳寓廷无所不能,即便是再强大的对手都不能动他分毫,可只要是人,就是血肉之躯,就有抵挡不住的时候。修辅成一心一意要动她,动她身边的人。
修善文和她都是最危险的,顾津津还有双亲,她也不能让她们为了自己而放弃那边的生活,但修辅成迟早会将双手伸向他们,以她的力量,能护得住他们吗?
顾津津的视线落到靳寓廷脸上,这压根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喜欢画漫画,喜欢跟创作有关的一切东西,她想简简单单地做顾津津而已。有属于自己的假期,可以陪爸妈出去买买菜、逛逛街,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提心吊胆着害怕别人来要她的命。
顾津津看着靳寓廷的样子,不敢伸手去碰触,她总是害怕医生的诊断不准确,有可能靳寓廷伤得很重,但是医生没发现……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令她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她俯下身,用手摸了摸靳寓廷的额头。
还好,温度是正常的。
顾津津端详着男人的脸,怕影响靳寓廷睡觉,她之前已经将床头的灯关掉了。
男人紧闭眼帘,尽管看不到顾津津的表情,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她就站在边上。m.xiumb.com
脸上忽然一热,冷不丁有东西落在他脸上,靳寓廷眼帘轻颤下,还好顾津津并未察觉。他感觉到那滴水珠变得凉凉的,从他脸上化开,那应该是顾津津的眼泪。
被她塞到被子底下的小手紧握起来,靳寓廷想要睁开眼将她抱在怀里,他舍不得让她哭,心里也是越发愧疚起来。
要不是他想了这么个主意,也不会惹得顾津津偷偷在这哭。
有那么一瞬间,靳寓廷想要跟她将话说清楚,但细想之后,还是忍了下来。
他必须将顾津津弄回绿城,这是靳寓廷的底线,在她生命遭受到威胁跟前,她的所有眼泪都不顶用,它们可以让他心软,但绝不会让他改变主意。
靳寓廷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出尔反尔,他是一定要将顾津津带回去的。
顾津津伸出手,在他脸上擦了下,将那滴眼泪的痕迹擦干净。
靳寓廷仍旧躺在那里没动,顾津津鼻子轻吸了下,也就是看靳寓廷睡着了,这才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掌。
“你要是出事了,可让我怎么办呢?”她嘴里呢喃出声,以为这句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靳寓廷心头砰砰乱跳,一颗心像是放在了温水中,被完全化开。
第二天,顾津津起了个大早,她也没睡好,眼见靳寓廷醒了,她忙打了热水过来,要替他洗脸。
靳寓廷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住走来走去。“你昨晚是不是哭了?”
“没有啊。”顾津津头也没抬说道。
“我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哭。”
顾津津将毛巾拧干后回到病床跟前。“你做梦了吧。”
孔诚推开了病房门进来,一脸的严肃。“九爷。”
顾津津想要给靳寓廷擦脸,眼见他神色不对劲,忙将手收了回去。
“怎么了?”靳寓廷轻问道,“一大早这么紧张,对了,一会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九爷,修辅成疯了。”
“什么?”顾津津赶忙问道。“什么叫他疯了?”
“他应该是查到了昨晚我们喊了松鹤楼的饭菜,他的手立马就伸过去了,他找人想要买通专门负责外送饭菜的人,要将您置于死地。”
顾津津脸色煞白,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她真会怀疑这种事是不是只能存在于电视中。
她将手里的毛巾放了回去,人也怔怔往下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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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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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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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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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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