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发生的突然,大房这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按规矩,邢家本该提前给大太太送个信儿,大太太好提前安排好一应招待事务,才好郑重接待娘家人,现在可好,直接上门了,回话的下人还说,邢家人和门子上的下人发生了口角,幸好府里经过整顿,门子上的人都不敢太过分,只急匆匆的着人报到东院儿来。
大太太初初听了,也很是惊讶,还回头问王善保家的:
“德全可有跟你说过要来的话?”
王善保惶恐的回道:
“太太明鉴,中秋节礼老奴听从太太安排,特特添了往年的十倍,才派了于管事带人送去了苏州家里,回来的时候他还给太太您回过话,只说家里虽不富贵,但有了太太的贴补,日子也很能过的下去,别的也没有多说啊!”
贾琮在旁边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翻旧账,赶紧说道:
“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赶紧去正门那边接去吧!王妈妈你赶紧安排人去告知琏二嫂子和老爷,咱们接了人也别直接去西院那边,舅舅他们一路劳累,先接到东院儿梳洗一番去去乏才是!母亲你和姐姐都别愣着了,赶紧穿好外裳见客!诶唷!你们可能还要好一会,母亲,你跟姐姐先拾掇,我先去正门处接!你们就在这边等着就好!”
贾琮带着东院儿的下人赶到荣国府正门的时候,看到邢家的人来的还不少,两个壮年男子、一个年轻媳妇子,两个年长些作姑娘打扮的女人,以及一个小丫头,看他们穿着打扮都简素的很,只是气势一点也不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跟门子上的人正吵嚷的起劲儿,其中一个姑娘打扮的女子,声音最是尖利,骂人骂的正嗨,他捂捂发疼的脑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先吩咐下人将他们双方拉扯开,他才走上前拱手问道:
“哪位是邢家舅舅?外甥贾琮见过舅舅!”
这时,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干瘦男人,从人群中跳出来高声喊道:
“我!我!我!琮哥儿!我就是你舅舅!早在家时就听说了你!可这帮子狗草的玩意儿就是听不懂我的话,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带着你堂舅舅一家呢!太不像话了!哼——琮哥儿你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子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呃——他还真没办法教训!人家也真没做错,你们既没拜帖,也没府中主子发话,他们真放你们进去了,那才是大错特错了呢!不过他看邢家舅舅那混不吝的样子,没敢说别的,敷衍道:
“邢舅舅您是何等样人,没的跟这些下人计较,岂不失了您的体面?我们先进去,您这一路也辛苦了,我母亲正在给您安排宅院等一应物事呢!没的在这里耽搁了!”
然后吩咐门子上的人:
“快着些打开东侧门,迎舅老爷一家进去!没点眼力见儿的!看我们老爷怎么收拾你们!”
听他提到赦老爹,门子上的人战战兢兢的打开东侧门,很是恭敬的给邢家人行礼,邢家人这才不说别的了,贾琮带着他们一行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这才跟邢舅舅解释道:
“舅舅您别恼!因着咱们荣府是敕造的府邸,正门一般是迎驾圣人或者接旨等大事才会开启,平日里贵客临门,我们府里也只敢从侧门迎接,还请舅舅见谅!”
他话落,看到邢舅舅脸上的涩然,心里才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坏的彻底的人,还是有点子羞耻心的,只听邢家舅舅讷讷道;
“我们家寒,以前也没敢想过登门的,这豪门世贵的咱也知道惹不起,也是今年家姐给家里送了不老少好东西,我们这才起了来京城投奔的心思...”
后边的声音他就听不见了,估计他也知道对他这么个小人儿说这些,有点不大合适了。他也没再接话。
不一时,到了东院门口,赦老爹还没回来,只大太太带着迎春已经站在东院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一行下了马车后,大太太没理邢家人,先是将他搂进怀里揉搓了一番,心疼道:
“我的儿,今儿可是辛苦了你了!”
说完才抬头看向邢舅舅骂道:
“你是手断了吗?不会提前写信告知一下,就是跟我安排的下人说一声也行啊!非得这么着打我个措手不及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个欠教训的王八羔子,先进去再说!”
看着大太太横眉立目的样子,邢舅舅缩着脖子不吱声,邢家堂舅舅上前来说道:
“大妹妹别生气了,这事儿也是哥哥我思虑不周,以为德全跟你打了招呼的,你看这事弄的...”
对着这位堂舅舅,大太太的态度倒是和软了不少,说道:
“见过哥哥嫂子,看哥哥说的什么话,都是德全行事不够妥当,带累的哥哥也失了体面,哥哥嫂子见谅才是,这是岫烟吧!诶哟!都这般大了啊!这是我们府里的迎姐儿,乳名唤迎春,日后你们多多相处才是。”
行至外院后,先是让他们一行在正堂落座,大太太打发下人都出去,这才问道:
“究竟出了何事?你们赶紧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安排!你们也甭瞒我,不是出啥子事儿了,你们且不会来我这,说吧!”
邢家舅舅偷眼看旁边一个年长的姑娘,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开口,这姑娘却是爽利的开口道:
“长姐,你也不用问全哥儿他们了!长姐倒是自己在这公侯府邸里吃香的喝辣的,享受着荣华富贵,可曾想过我们在家里是怎么过的?我们是有事瞒你了,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来登你的门,这事因我而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为难别个!”
这话把大太太气了个倒仰,手指颤抖的指着那姑娘说道:
“二妹,你还有没有良心,没有我嫁到这府里来,你们还能安生过日子吗?我处境稍微好些,就惦记着你们,不成想你说这些话来刺我的心。”
贾琮这才听明白,这是邢家二姨,听了大太太的话,邢家二姨沉默了一会子,才继续说道:
“去岁,我自己找了花媒婆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家中还算殷实,只是前头娶的老婆留下了一双儿女,可我都这般年岁了还未出嫁,这样的就算是不错的亲事了,我就没有拒绝,婚事也商定了,定在了明年三月里。
可是今年打年初开始,长姐频繁往家里送东西,那家人不知从哪得知了长姐的事儿,就让花媒婆多次上门催婚事,想定在下月就娶亲,话里话外还透露说,我有长姐这么一门贵亲,以前也未言语,现在知晓了,希望我的嫁妆别太简薄了。
嘿!这狗怂玩意儿!这婚事他家能得我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本就占了大便宜了,现在还敢跟我闹这么一出!我气不过,就将花媒婆打将出去了!也跟花媒婆说了我要退亲,可不想对方死活不同意,还不断的亲自上门拜访,甚至让街坊邻里也帮忙劝解,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就跟全哥儿说了,要来投奔长姐你!
顺便也让堂兄一家跟着,人多些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自大伯去后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哎!也不是故意不给长姐送信的,我们本就是偷偷走的,家里的房子都没敢处理,我们也是知道你日子好过了,才来投奔的,如果你日子不好过,打死我也不来!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长姐你自己看着办吧!”
诶唷!这邢家二姨也太刚了!
大太太听了后不断抹眼泪,不过语气上还是死犟的说道:
“你定亲为何不与我说,我本想着在京里让你姐夫给你打问上一户人家的,你可跟对方办了定亲文书?”
邢家二姨回道:
“本来是今年六月里要办的,可我看对方这副嘴脸,就一直拖着了,现在也只是交换了庚帖和信物。”
大太太舒了口气,嘴里直念佛。
正好这时,下人进来回话说赦老爹回来了,贾琮赶紧说道:
“母亲你在这里陪着舅舅、舅母、姨母和岫烟姐姐,我去迎一迎父亲。”
他都走出门了,还能听到邢家二姨说:
“长姐,你这捡来的便宜儿子,对你真不错,才这么大一点子,都能为你处处周全了...”
后边的他也没听见,见了赦老爹,赶紧将邢家二姨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赦老爹听后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夸赞道:m.χIùmЬ.CǒM
“你小子不错啊!都能当个人用了。”
贾琮听了,脸一黑,他啥时候不是个人了?没继续跟赦老爹嘴炮下去,一起进了正堂。
见到赦老爹进来后,邢家人很是拘谨的赶紧行礼,赦老爹脸色严肃的让众人免礼,贾琮看着也觉得神奇的紧,他竟然在赦老爹身上看到了威严的一面,诶哟!不容易啊!
互相礼毕后,赦老爹开口先问邢家堂舅道:
“大舅兄,在家里是作何营生的?”
邢家堂舅满脸通红的起身再次行礼,说道:
“回国公爷的话,余家道中落,暂居苏州城外蟠香寺内,平日里靠抄书或为香客代写家书度日...”
大太太听了惊讶道:
“啊?怎不曾听堂兄提起过?”
赦老爹瞪了大太太一眼,才说道:
“既如此,先在府里安住,至于别的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转头又问大太太:
“舅兄他们的居所可安排好了?”
大太太赶紧回道:
“我派人打扫了东边的云舒院和云莒阁,现下还未拾掇妥当,老爷先带着堂兄和全哥儿在前院梳洗一番,我带着大嫂、二妹、三妹,还有岫烟去后院梳洗,等他们都拾掇妥当了,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后再说别的。”
正好这时,琏二嫂子脚步匆匆过来了,进门就爽利道:
“诶哟哟!太太见谅!偏这时候下边的人都在回事儿,没及时过来见礼,紧赶着过来给老爷太太赔礼,千万别跟媳妇儿计较才是,这是邢家两位舅舅、舅妈和姨母们吧!外甥媳妇儿给你们见礼了!”
说着还从平儿手里过来一个玉佩,递给了邢岫烟,满嘴的夸赞道:
“邢家表妹真真是好模样,可把咱们家的姐儿都给比下去了!迎妹妹,你见了邢家妹妹可羞也不羞?头次见妹妹,也没啥好东西,这个给妹妹玩儿...”
琏二嫂子一给见面礼,把邢家人给臊的满脸通红,他们是真没考虑到这茬,还是大太太打岔道:
“琏儿媳妇来的正好,我要安排你舅母他们去梳洗,你先帮着看看给他们收拾的院落怎么样了?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裁夺着办了就是,王善保家的,你跟着你们二奶奶一起去,缺什么直接去库房领了便是。”
琏二嫂子笑盈盈的应了,就下去办事儿了。
赦老爹也带着邢家两位舅舅去了后堂梳洗。
贾琮跟着大太太一行到了大太太房里,大太太先安排邢家舅母和邢家两位姨母去东厢梳洗,又安排邢岫烟去迎春院里梳洗。等厅内只剩下他们娘俩了,贾琮才说道:
“母亲,舅舅他们来时,行礼带的很少,您还是把新做好未上身的衣服首饰都拿出来一些吧!等会子要去西院儿,您也知道咱们府里那些下人,哪个不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可别让舅母她们被人看低了,今儿这么大的动静儿,二太太肯定也要去老太太房里的,别再让她看了咱们的笑话,两位舅舅那里您放心,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
大太太听了满脸赞同,将门外的婆子丫鬟都叫进来,开始翻腾衣裳首饰,今年新做的衣裳给邢家大舅母穿正合适,只是邢家两位姨母穿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只能翻出旧年的衣服,找一些保存的比较鲜亮的出来给她们送去,看到这边妥当了,他匆匆赶往迎春院子里。
问了迎春这边的安排,她也正在犯难,邢岫烟现在看着和贾探春差不多的年纪,要是迎春旧年里有好些的衣服是可以直接上身的,可迎春这里偏没有,搬来东院儿的时候,大太太看不上她以前那些衣裳,就没带过来,现在的衣裳全是新做的,让邢岫烟穿,肯定是有些大了,他忙问周妈妈:
“妈妈,院里可有针线绝佳的丫头?将姐姐春上的衣裳拿出来,加紧锁几道边儿,来的及的,姐姐你先给邢姐姐送去你未上身的里衣,要是大了,先将袖口和内衬边上用针线大概处理一下,现在先别讲究舒适那些个,等从老太太处回来,再叫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岫烟姐姐量尺寸,到时哪怕给岫烟姐姐做个百八十件儿也使得,先把这会子混过去才是!”
听了他的话,迎春和周妈妈带着屋里的丫头们一顿翻箱倒柜的忙乱,耽搁了半个时辰,邢岫烟才拾掇好,至少大面上看的过去,幸好邢岫烟还小,不需要涂脂抹粉,不然更费劲。
他们姐弟三个匆匆赶往大太太院里,邢家舅母和两位姨母已经打扮妥帖,看到他们过来,立刻去前院与赦老爹他们会合,两位舅舅早就拾掇利索了,正在前院儿正堂与赦老爹喝茶,看到他们到了后,两位邢舅舅都松了口气,大家往外走的时候,贾琮还听到邢小舅在那嘟囔:
“嫂子姐姐们也忒磨蹭了些,害我在这里看姐夫的冷脸,哼....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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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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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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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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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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