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带证件了么?”店员问。
“带了。”洪天说完两手插兜,再次看向连赢。
连赢总觉得这小子数天不见变得怪怪的。先不说泛黑的脸色显得异样的灰白,就说眼底黑得,也不知多少天没睡觉。原来就看着有点不正常,现在看起来更加不正常。特别是看着他的眼神,让他极其不舒服。然而想到是尚云熙的生日,连赢还是忍下来了。他并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跟任何人起冲突。
负责接待连赢的店员这时拿来一个暗蓝色绒布面的首饰盒打开,把里面还带着一层塑料包装的小狗牌拿出来:“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连赢一眼便看到透明的塑料包装里印着尚云熙照片的小金牌。他订做的不是纯金,而是与他脖子上挂的一样的K金,看着颜色更亮,而且更具实尚感。他小心把牌子倒出来翻到另一面看了看,发现他要求的那些字都好好的刻了上去。
“您要不要再配一条链子?”店员适时地推荐说,“或者配皮绳也可以。”
“麻烦您帮我看看有没有跟我这条类似款的?”连赢掏出自己的链子给店员看。他脖子上这条链子还挺细的,但是他戴了这么多年也挺好,而且配小牌子还挺好看。
“有,您到这边看看。”店员示意连赢去另一边的柜台。连赢便绕过当前的柜台去了另一头,而这头刚好就是洪天在的柜台前。这时接待洪天的那名店员已经核验完洪天带来的金手链。她告诉洪天,那条手链按当日的黄金回收价值九千四百二十七块钱。
“您确定要卖么?”店员又问。
“卖。”洪天接过店员给他的单子利落地填上姓名跟身份证号以及联系方式,等店员给他转钱。
连赢这边刚挑到一条满意的素链。跟他脖子上戴的确实差不多,乍一看就像同款,只有细看才能分辨出设计上略有不同。他试着把小狗牌挂上去,发现还挺和谐,特别是跟自己的小金猪放在一起的时候很巧地刚好能面对面。
他订做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让两只小动物正面相对,结果做出来刚好就是面对面,这也算是个小小的惊喜了。于是他把东西收好,将项链的钱跟小狗牌的余款付清,琢磨着再去订一个生日蛋糕。
洪天却在旁边凉凉地出了声:“我说你这心可够大的。你老子为了替你还债都要卖房子了,你倒有闲心在这里买首饰。买给尚云熙的吧?”
连赢挑项链的地方刚好跟洪天离得近,看小金牌的时候就被洪天给注意到了。虽然只是一眼,他却刚好看到了那上面似有“云熙”二字。加上连赢看着小吊牌时的神情更印证了他的猜测,而这瞬间刺痛了他那颗反复被父母磋磨得心。如此一来说出来的话便不太中听。
连赢不明白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但说他老子要卖房子还要为他还债,他便停下将离的脚步:“你家住海边吗?管得够宽的。我买东西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有闲功夫出来卖东西还不如赶紧去上课。”
一提上课洪天便黑了脸:“我上不上课关你屁事?”洪天也不管是不是在公共场合,直接骂开来,“你不就是仗着有个护短的爹么?臭得意个什么?”
连赢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但他素来不是被人激两下就会冲动的性格,于是笑说:“是啊,我是有个护短的爹,就得意。怎么?羡慕了?”
连赢只是随口说说,哪知真就戳到了洪天的痛处。洪天毫无预警地用力推了连赢一下,饶是连赢平日里总是有训练也不禁被他推得一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特么有病吧你?!”连赢本来就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顿时气急,“有病就去吃药,在外面发什么疯!”说完拍拍衣服,作势要走。
“你才有病呢!你们全家都有病!”洪天发神经一样喊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人了?你凭什么好好地活着!凭什么破坏了别人的幸福之后还可以安然无恙不用承受任何代价!连赢我告诉你!这不可能!不可——你干什么!”
连赢没让洪天把话说完,揪住他衣领狠狠往地上一掼:“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抽你!”
洪天被后背砸地上生疼,但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围观,保安也过来了,他居然“呵”的笑出声:“谁跟你说我胡说八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你爸,他为什么不管你,那是因为他管别人家的儿子呢,你个傻逼!”
连赢推开拦在他前面的保安,二话不说就把洪天提了起来,逼视着对方的眼睛:“你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洪天笑着挑衅道:“你揍啊,有胆子你就揍,我怕你不成?”
连赢拳头握得死紧,保安见状赶紧劝道:“这位同学,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连赢心想是特么我不想好好说么?然而他过会儿却仿佛听进劝了似的,把拳头放了下来。倒不是认同了保安的话,而是他突然从洪天的眼睛里看明白了这人的意图。于是他放开对方,甚至还在对方的衣服上轻轻拍了拍:“想让我打你,然后被踢出班级?你想得倒是挺美。”
洪天闻言眉头忽的拧起来,面色狰狞:“你以为我在骗你?”
连赢说:“我管你发什么神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商场。
本来还说要订个蛋糕的,但他这会儿实在是不想在这间商场里待下去。尽管他不待见他老子,但他平日里在外面还是尽可能注意不要太惹人注目,毕竟他老子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家里人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进商场的时候还特意把校服外套给脱下来了,只留了自己买的T恤跟运动裤,不注意都不知道他是一中的。谁曾想会遇上洪天。
洪天就跟魔怔了似的,连赢走了他也跟着出来。连赢出门拦车,他就站在连赢旁边。连赢不想跟这号人多说什么,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得了什么精神病才请长假的。可他远几步站着,这人又跟过来开口了:“我真没骗你。连赢,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连赢这次是真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洪天了:“我说你,心气儿不顺就出去跑跑,活动活动发发汗。哪不舒服就去医院,别在这神叨叨的成么?还还,还什么还?你在这发疯就是还债?”
洪天的笑容一点点收起来,神经质地说了句:“我这是在讨债。”
连赢心想你丫就是病了,刚好前头来了辆车,他赶紧坐进去去了另一个他知道的蛋糕店。至于洪天说的话,他没有信,却也不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爸是有套房子,那套房子不在本市,在另一座城市。两个城市离着倒是不算远,开车不到两小时的路程。他还记得,在他五岁以前他应该都是住在那里。后来发生了他母亲的事,他们就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自打他来了这座城市他就再也没回去过。一开始是家里人不带他去,再后来是他自己怕触景伤情。
最开始的那两年,他爸还在那座城市工作,后来这里建了新的研究所,他爸才又调到这边。
可是洪天怎么知道他爸还有一处房子?还有,说他害死过人是几个意思?傻缺!脑子有包!
连赢轻轻皱了下眉头。蛋糕店的店员还以为他不满意看到的样品,说道:“同学,你看看另一个文件夹里,也有很多款式。”
连赢回神:“不用了,就这款吧。”一只奶白色的小狗狗,屁股跟耳朵是巧克力色,看着还怪可爱的。
要不是时间太紧,连赢都想自己画一个,可实在是太赶了。
连赢留下联系方式跟送货地址,购买了配送服务,之后才又急匆匆赶往学校。来的路上明明挺顺,回去时却有些堵车,搞得心情越发不好了。
他爸真的要卖掉老房子么?为什么?如果说是为了用钱,他家好像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他爸毕竟属于特级人才,薪资待遇各项福利一直是没得说的。
车平稳地在路上开着,智能音箱根据客人的身份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歌,连赢却根本就听不进去里面唱的都是什么。思来想去,总觉得洪天的话也不像是完全凭空捏造,连赢便又打了个电话给连所长。
“咦?老连,又是你儿子吧?”有同事笑说道,“你就接你儿子电话是这个表情。”
“嗯。”连城笑笑,找个安静地方把电话接起来,“喂?”
“爸,打扰你工作吗?”连赢一听到父亲的声音,本能的有些拘谨。
“没事,你说吧。”
“我想问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洪天’的人,跟我一个年级的。”
“我们所里一个同事的儿子就叫这名,和你一个年级,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怎么?”
“……也没怎么。就是他最近可能身体不好,挺长时间没来上学。”
“然后呢?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怎么跑外面去了?吃过饭没有?”连城倒也不是想监视儿子,而是特殊需要,家里人的定位时时在他的手表里显示着。之前他就看到了,但并没有问。如今儿子打来电话,所以他就一顺口就问了。
要搁以往,连赢大概说一句有事,然后就把电话挂了。这次却很认真地说:“今天尚云熙生日,我出来给他买点东西。午休时间,我跟老师打了招呼才出来的,这会儿正往学校走呢。那什么,爸,我今晚能不能不回家?”
听筒里半晌没了动静。连赢的心就跟被吊起来了一样,连口大气都没敢喘一下。事实上这话他说出来就后悔了,越想越觉得尴尬。没想到就在他想要找个理由赶紧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爸说:“可以。”m.χIùmЬ.CǒM
“谢谢爸!”阴霾瞬间一扫而空,连赢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寻思寻思又问了句:“爸,你要卖老家的房子吗?”
“谁跟你说的?”连城说着皱眉,看向另一侧的休息室,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话里行间却听不出有半分不同,“那是我跟你妈结婚住的第一套房子,你也是在那有的,我卖它做什么?”
“哦,那就好。”连赢笑说,“那我先挂了啊,我到学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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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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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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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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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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