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想到这里来玩,但细想想这个时间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于是他拉开门,准备弄个游戏舱——馆里的人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地朝他这里看过来,然后目光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不光是总台的人,就连等着上机的客人也是一样神色有些古怪。连赢倏地皱眉,转身找了个有玻璃窗的地方一看,脸果然肿得通红。
他心里骂了句什么,快步朝外面走。好好的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还被人围观,太操蛋了。可他也不想就这么回去。
连赢略一琢磨,去附近的药房买了个口罩戴上,又去隔壁超市买了个盒装的冰淇淋贴着脸。随后去了公交站。他见来车也没看到底来的是几路,直接就坐上去。
要去哪儿,不知道,反正去哪都行。
公交车上人不多,他靠窗坐好看着外面快速倒退的景色,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小时候他家里就有车,但他妈妈特别喜欢带他坐公共交通。他印象特别深的就是她经常告诉他,小朋友要多见见阳光,多见见人,这样性格才能更活泼。
他小时候性格是很活泼,在她还在的那些小时候,他能说会道,四岁之前的所有照片都是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比谁都阳光。他尽量像他妈妈说的那样,活得像个小太阳。
连赢不自不觉地弯了弯唇角,任由热流漫进口罩。滚烫的湿润划过脸颊,挨打的明明是脸,疼的偏偏特么是心口。
公交车这时又在一站停靠,连赢发现居然就到终点站了,明明好像也没坐多久。
这是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虽然离他们家并不算很远,但他的活动范围一般都是在家以东。他家在城西,而学校在他家的东南方向,他平日里根本没闲功夫往这走。让人倍感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比他住的小区一带还热闹,明明他那边才是离市中心更近的地方。
这里有个早市场,卖菜的卖鱼的卖水果的卖早餐的,居然还有现杀鸡鸭鹅的。这些商贩站了整条街的街边,摆出一条巨大的长龙。漫天的吆喝声,让连赢有种新鲜的感觉。
连赢把口罩从下往上掀开点,露出嘴巴,脑袋往后一仰把化成乳状的冰淇淋往嘴里慢慢倒。然后他走向卖早餐的地方买了杯豆浆又买了两根油条。卖油条的那家倒是也放了几张桌子,但即便是过节,一早为了省事吃这些人的也不少。连赢没捞着坐,一手拿豆浆一手拿油条。他也不嫌路边吵,边吃边走。
“小伙子,你说你这么高个个子,买这点够吃么?”连赢手里的油条马上就没了,正琢磨再买点别的,就听一人这么笑着说,“要不然再来点什么吧?今天过节呢。”
“不用。”回答的人声音清冷,带着明显的疏离,却异常熟悉。连赢最后一口油条差点噎住,就见那人接了袋子转过头,一眼看到他。
连赢把口罩默默地往下拉,暗恨自己干什么要抽疯出来走这一趟。他当时关门进屋多好啊!也照样不用看他爹那张脸。现在倒好,出来被尚云熙看见。
尚云熙手里提着袋子,里头装着一根黄瓜、两根茄子、一个特别大的土豆。两人就这么对视大概两秒,连赢先打破尴尬:“你会做饭?”
一个人出来买菜,并且就买这么点,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多出个人一起吃,那多半也就是尚云熙自己。连赢想起自己看到的档案。他怀疑尚云熙没什么人管。
尚云熙并不想说话,但走过来时还是“嗯”一声,大概是看在连赢那几天帮忙喂翡翠的情份。连赢这时也不知是被他爹一巴掌打傻了还是就想不好吃什么,一句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能不能蹭个早餐?”
尚云熙没吱声。
连赢又问:“你会做清蒸多宝鱼吗?”他指了指路边的鱼贩卖的一摊摊“活动的沙子”:“就那边那样的鱼。”
尚云熙的目光在连赢脸上短暂地停留片刻,瞅了眼连赢所指的方向。连赢以为他必定会拒绝的,毕竟这人平时话都不怎么跟人说,跟他除了微机室那次帮忙捡药跟一起喂翡翠吃药之外其实也没啥交情。
没想到这人居然蹲下来问老板要了一条,然后付了钱就往西走。
连赢反倒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一时犹豫要不要跟上。这时走在前头的人突然调转方向,又去买了些姜。
这是同意让他蹭一顿早餐的意思么?连赢略带疑惑地跟上去,想想又觉得第一次去同学家,不好空手,便说:“稍等。”
他去买了些水果,还特意挑了性温的。他爷爷是中医,哪些东西养生可以适当多吃,哪些东西应该尽量少吃他门儿清。
尚云熙也没说让连赢一起,但他也没说不行。他等在一边,等连赢买完东西回来说“可以了”,便继续往西走。
这感觉非常神奇。就在昨天,连赢都没想过他会去尚云熙家,可此刻他居然就在去的路上,而且可能还要吃到尚云熙做的饭。
连赢不由用舌头拱了一下脸颊肉,疼。也就是说这不是梦。
尚云熙家也是别墅,但跟连赢家的别墅不同,这里的小区年头应该很久了,建筑看起来颇有些老旧,没有连赢家那边设计新潮,也没那边智能。尚云熙刷了卡之后进入园区,连赢赶紧跟上他,试探着说:“我刚才好像有点儿太冒昧了,会不会不太方便?”
尚云熙瞅了连赢一眼,把还在袋子里直扑腾的多宝鱼递给他。连赢一看他这样反倒不想走了。他一把接过鱼,先朝着对面的别墅走去。
这是幢二层别墅,面积并不小。连赢看到院子里是平整的灰色砖地,没像别家那样都弄了小花园,就跟尚云熙的人一样,看不出半点温暖。他四下打量片刻,尚云熙把门开了。他跟着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家伙可能真的是一个人住,因为他们进去,屋里除了鸟叫之外没有任何声音。门口只有一双拖鞋,茶几上只有一个杯子。
屋里干净整洁得不像个高中男生的住处,倒像是酒店。果然,拿出来的拖鞋都是一次性的。m.xiumb.com
连赢觉得自己胆子也是挺大。明知道尚云熙有精神问题还敢来他家。不过想想,尚云熙平日里在学校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一般那些对小动物好的人,内心深处都还是比较有爱心的吧?
“哎,你一个人过节吗?”连赢确定屋里没第三个人,问尚云熙。
“不是。”尚云熙想了想说,“晚上我男朋友在。”
“呃,你有男朋友?”连赢愣了下,“那我在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什么,他看不到你。”
他看不到我……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无为么?连赢突然觉得这房子跟它的主人一样压抑得让人心里发毛。他走到厨房看到尚云熙在收拾鱼,咕咚咽了口口水:“我看你上次跟我PK的时候反应速度很快,你在现实里是不是练过?”
尚云熙边清洗着手边粘腻的鱼血边说:“嗯。”
连赢:“什么水平?”
尚云熙转过头,半晌说:“能让你的脸肿对称的水平。”
连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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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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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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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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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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