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自己听错了。
齐平又认真重复了一遍,咬字清晰。
没听错,邢明眼神变化,仿佛在说:你在开玩笑?
即便你聪慧过人,或观察力敏锐,发觉了某些被自己一干人忽略的线索,可无论如何,也不该这般。
如此详尽的信息,身高、年龄……身份阶层,乃至左撇子这种特征,都准确道出,未免太过离奇。
还有,最后那句……修行者。
突然间,邢明又开始怀疑面前少年了。
这番说辞,是否是在干扰自己的判断?
旁边,一众捕快也都回神。
彼此对视,眼神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显然是不信的。
不怪他们,就连裴少卿都有些目瞪口呆。
关键,这太玄乎了,在房子里转一圈,就能知道这些?
“看来各位对我的话,有些疑虑。”齐平微笑,道:“你们或在猜测,我是否信口胡说?否则,又非亲眼所见,怎么能知道这些?”
捕快们有些心虚,被说中心事。
齐平却不在意,笑道:
“无妨,有这种想法也正常,恩,事实上,我方才所说,也只是基于现场已有信息,进行的推导,未必就正确。
可以理解为猜测,但并非盲猜,而是有逻辑地推理。”
听到这话,邢明有点不服了:
“推理?齐校尉可否说的清楚些?如何,能从现场推理出这些?”
作为京都名捕,他觉得自己的职业尊严遭到了挑战。
齐平颔首:“当然。邢捕头哪里不解,尽可开口。”
不久前,还是他问,对方答,如今,竟是要反转过来了。
我特么哪里都不解……邢明心中diss,表情不露分毫:
“您说凶手是中年,七尺二寸高,如何得来?”
这是他第一个疑惑。
作为名捕,他同样懂得,通过足迹等痕迹,推测身高的方法,可现场并无脚印残留。
那齐平,如何能判断?
“我说的是约七尺二寸,并不是确定,”齐平纠正道,旋即才说:“至于理由,就在这血字上。”琇書網
众人看向那枚文字,皆是疑惑。
不等对方询问,齐平走到墙边,抬起左手臂,做出书写动作:
“既然此字为凶手所留,那对方理应站在此处书写,而一般来讲,人在墙面书写文字时,会习惯性地,将文字写在与视线平齐处。”
捕快们一愣。
这个知识点,他们是不知道的,有人下意识,抬手在空气里,模仿书写动作,旋即目光微亮。
手臂果然习惯如此。
“所以,你据此推断出凶手大致身高?”邢明恍然,继而皱眉:“可若是凶手写的高些呢,误差岂不是很大?”
他没说写低了……因为,常人不太可能这样做。
但写高了,是会的。
“凶手是蘸着血液书写的,”齐平解释道:
“手臂抬的越高,书写角度越陡峭,血液会向手臂低落,以凶手的谨慎,会尽可能避免沾上血迹,另外一个证据,则是书写次数。”
“次数?”
“是的,”齐平认真道:
“从笔画粗细,墙体并无磨损,可猜测,凶手大概率是用手指蘸着碗中鲜血,这样一来,便需要反复蘸许多次。
手抬的越高,血液浪费越多,书写次数相应越多……可你们看,这文字上,大体是均匀的。”
邢明眼神一动,仔细朝血字看去。
齐平话语不停,继续说道:
“同样的,我猜凶手是左撇子,也是基于文字笔划。左右手写字,是有区别的,其中一点,便是落笔‘轻重’……”
“各位可以在墙壁空处,尝试书写,会发现,在勾勒部分笔画时,左右手指用力位置截然不同,这恰好可以从血液浓厚看出……”
“而这枚‘仇’字,恰好符合左指习惯。”
齐平后退几步,让众人细瞧,一众府衙捕快围拢过去,片刻后,低呼:
“是真的!”
“确实不同……”
“果然有区别。”
齐平负手,侃侃而谈:
“并且,我方才听邢捕头描述,说死者右臂被割破,而其死亡时,是被缚在椅上。
可凶手放血,没道理从身后出刀,若两人相对,右手握刀,理应割破左手臂,才最为方便……”
邢捕头愕然。
在脑海中模拟了下,轻轻吸气,看向齐平的眼神变了。
若说这血字痕迹,还可以对方观察力惊人解释。
那,自己只随口提及了下伤口位置,却也被对方记下,这便是推理能力的体现了。
“那您说,凶手并不富裕……”邢明再问。
齐平走到屋子中央,那摊秽物旁,说道:
“邢捕头,你可分辨出,这些秽物里有些什么?”
邢明想了想,说:
“血液、胃袋中液体,少许砒霜,还有的话,应该是酒。”
“没错!就是酒!”齐平压下打响指的冲动:
“你觉得,这酒从何来?”
邢明不假思索:“应是凶手携带的,用以辅助陈大人吞下砒霜。”
齐平赞赏地点点头,缓缓道:
“你说过,陈年昨晚深夜死亡,距如今也有不少时辰,却仍残留酒气,说明必是烈酒,再看酒液残留,极为浑浊,此乃劣质黄酒特征……
而若我说的不错,此类黄酒,为贩夫走卒喜爱……”
邢明蹲下,用手指抹了点,放在鼻端,轻嗅。
继而起身,神情振奋:
“没错!的确是劣质酒!此类劣酒价格低廉,口味却极苦,有些钱财的,都不会买。”
齐平叹道:“所以啊,要么,凶手穷苦,要么,其对饮食并无要求。”
说起这个,他有些唏嘘。
前几日去书院时,与范贰去沽酒,与摊主闲聊了几句,才知道的这个知识点……说起来,在河宴破灭门案时,范贰就助攻过关键线索。
如今又来。
范贰真是我的福星啊……齐平吐槽,语气铿锵:
“而综合两条线索,可证,凶手身材高大,且有饮烈酒习惯,大概率,为中年男子。”
老人身高会变矮。
少年味蕾发达,不喜苦酒酸涩。
两者排除,只剩中年。
逻辑清晰,论证有力……
一旁,裴少卿露出笑容,与有荣焉的模样,再去看府衙众捕快,也都是惊叹不已。
几分钟前,他们还无法理解。
如今,齐平三言两句解释完,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诸多线索,竟都摆在他们眼前。
可是,他们却视而不见。
是疏忽吗?
不,不是。
只能说,这位镇抚司的齐校尉,果然不凡。
相比下,连京都名捕邢明,都被压得黯然失色。
沉默中。
邢明徐徐吐气,看向齐平的眼神,再无轻视,却仍尝试,进行最后的“挣扎”:
“那么……您又是如何判定,凶手是修行者?”
这个,他不懂。
齐平闻言,迈步走到那敞开的窗户旁,沐浴在日光里,认真道:
“证据,就在此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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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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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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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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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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