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渐渐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那胖妇人见来了人,声音越发洪亮:“街坊们,快来瞧瞧,就这坑人的私塾,你们也敢把孩子送进去!这天虎私塾是什么人开的?是天虎山的人!天虎山是干什么的?天杀的沙匪啊!瞧瞧,瞧瞧,我家孩子才上了两天学,就给折磨得不成人样!”
胖妇人说着,把孩子推出来,扳起孩子的脸,展示给路人们看。
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底下还带着鼻血,确实是惨不忍睹。
路人们忍不住指指点点。
“这怎么行?”
“不是说天虎山改邪归正了吗?怎么还能干这样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恶多端这么些年,哪能说改就改的?”
“真是狠心哟,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风长天那个大魔头手下,那都不是人呐!”
声音透过院后传进来,风长天第一个忍不住,已经准备掳袖子,姜雍容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这还能等?!”风长天怒,“天虎山上上下下,什么时候揍过小孩子?!那女的完全是胡说八道!”
姜雍容道:“再等等。”
孩子们照旧在厅上读书,叶慎等人随侍在她的身后,脸上虽然也有怒色,但她不下令,他们便不会乱来。
外面有人劝那胖妇人:“嫂子,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横,既然是天虎山的人,哪里有好说话的?别弄出大事来,后悔莫及。”
那胖妇人抬头挺胸道:“我怕什么?!云川城是有官府的地方,他天虎山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能欺凌弱小!”
旁人道:“哎哟嫂子,连督护大人都给欺凌了去,你算老几哟,还是快回去吧。”
胖妇人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天下不能掉馅饼,便宜没好事。我原也是图省事,所以把孩子送过来,可结果你们都看到了,天虎山这样黑心肝的人哟,压根儿不拿孩子当人!我一家子吃亏倒霉没什么,我是怕街坊邻居们跟我一样上当受骗!家里有孩子送这里的,赶紧把人接回去,接晚了,我家孩子就是下场!那姓姜的是菩萨样貌,蛇蝎心肠,大家不要上了她的当!大家想想看,她要真是个好人,怎么会跟天虎山的沙匪混在一处呢?!”
这下风长天真的不能忍了。
他上前就要打开门,但姜雍容双臂一展,搂住了他的脖颈。
两只胳膊细软修长,并没有用半分力气,却织就了天底下最结实的牢笼,风长天给她搂住,脚下顿时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能动。
姜雍容吩咐叶慎:“去找个大夫来,唔,请周大夫吧。”
叶慎一点头,转身从后院出去。
胖妇人的话在人群里激起了层层共鸣,人们议论纷纷,跟着便有好几个人道:“走走走,咱们赶紧接孩子去,不能让孩子给他们糟践了。”
“咱们苦点累点算不得什么,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孩子?可不是为着省力让孩子遭罪。”
“天虎山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大家可别犯糊涂啊,怎么能把孩子往贼窝里送呢?”
风长天气得直咬牙:“雍容,这也要忍?”
姜雍容专心听外头说话,手略略用了点力气,将风长天的头颈扳下来一点,然后微微掂起脚尖,在风长天左脸上亲了一下。
风长天:“……”
啊,风轻,云淡,天高远,空气中满是芬芳,厅上传来的读书声都像是乐声般悦耳了。
外头也有人道:“话也不能说死,你看天虎山天天的施粥,原先抢的东西也都发还给人家,圣人说得好,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就好。”
“是呀,那位姜姑娘不一样,着实是人美心善有学识的,我邻居家的孩儿就放在里头念书,念得好,吃得也好,小脸都圆了。”
胖妇人立即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做什么的?你邻居是谁?孩子叫什么?!”
那人是个身量有些单薄的矮小男子,被她疾言厉色一喝,不由退了半步:“做、做什么?”
“你这么帮着天虎山的人说话,莫不是和他们一伙的?!”胖妇人道,“大家伙儿看好了,天虎山这些日子做些虚情假义的好事,不知派了多少人混进城里,天天地替他们说好话,替他们骗人!说,你是不是天虎山派来的骗子?”
矮小男子道:“什么骗子不骗子,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胖妇人道:“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不敢说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人群里有几人跟着起哄道:“就是,若不是做贼心虚,有什么好瞒的?”
人越聚越多,小巷都快堵实了,矮小男子转头看了一圈,人群里没有一个帮腔的,也有点自悔莽撞。
毕竟天虎山恶名昭著,虽然近来有所好转,但大伙儿也都是将信将疑,不知道天虎山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此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贸然替天虎山说话,又值群情激愤之时,不异于给自己惹火上身,他又后退了一步:“那个……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我还有事呢,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他一面说,一面就走。
人群里走出两个高头大汉,挡住他的去路,“天虎山的走狗,还想走吗?”
矮小男子一惊:“你、你们想干什么?”
院门内,姜雍容收回手,向风长天道:“可以动了。”
风长天颇为遗憾:“不忍了?”
“替我们出头的人,不能受委屈。”姜雍容道,“看你的了,风爷。”
院门外,左边那大汉道:“天虎山原先在城外打劫,咱们也管不着,现在他干脆到城内来虐打孩童,咱们都是北疆汉子,能忍吗?”
人群中不少人叫道:“不能忍!”
“咱们要给天虎山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城外那些乡巴佬,不是好欺负的!”那大汉说着,双手一挥,“是汉子的,跟我进去把这害人的私塾砸了,把里面的孩子救出来!”
“对,救孩子,不能让孩子们遭我家孩子的罪!”胖妇人搂着孩子,高声道。
“大伙上啊,救救孩子!”
人群里激动起来,高喊着,在那两名大汉的带领下,冲向院门。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砸门,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大汉们高高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
所有人都僵住。
方才还群情奋勇的小巷,声音仿佛被刀斩断了似的,一片死寂。
“谁想砸爷的门?”
风长天走出来。
他走一步,大汉和人群便后退一步。
“从来只有爷砸别人的门,还真没别人砸爷的门,稀奇。”他看了看左边那个方才嚷嚷得最大声的大汉,“来,砸一个给爷瞧瞧。”
大汉没有动。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淌过腮边,有几分像流泪。
大家都知道,风长天已经好一阵没在云川城活动了,有消息说他根本不在北疆。
他妈的到底是谁给的消息?!
风长天偏过头,望向那胖妇人和她的孩子:“你孩子是谁揍的?”
胖妇人声音发颤,强自镇定:“就、就是你们揍的。”
风长天点点头,“哦”了一声,猛然发力,一脚踹向那名大汉。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后跌去,在人群里压倒了一片。
人群慌了,顿时“哇啊啊”惊呼着准备做作鸟兽散,风长天一声大喝:“谁敢跑,我拧断他的腿!”
这威胁十分有效,所有人都站住了,一动不敢动。
风长天心中是有点遗憾的。
要是内功还在,他这一脚能把大汉直接踹飞出小巷,在大街上还能压倒一片人,那才叫壮观。
“看到了么?”风长天向胖妇人道,“我们揍人,一般是这么个揍法。如果你孩子是我们揍的,你觉得他这会儿还能站在这里么?”
胖妇人看看地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的大汉,再看看风长天,牙齿抖得咯咯响:“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你们天虎山欺、欺、欺负人……”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位大嫂,此言差矣。”
姜雍容缓步踏出院门,她的声音和缓,神情平静,目光柔和,出来时望了所有人一眼,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眼神都望到了自己身上。
“诸位,这位大嫂是北街磨坊刘家的,夫家姓刘,娘家姓金,这孩子叫刘子义,三天前送到我的私塾,不过三天来并未好生读书,不是欺凌同窗,便是偷拿私塾中的文具,因此顽劣,被我赶出私塾,令其反省思过,已经于昨日中午回家了。”
胖妇人尖叫道:“你敢说你没打他?你是不是打了他?”跟着推孩子,“说,是不是她打了你?!是不是他们打了你?!”
姜雍容道:“我确实打了他……”
一语未了,胖妇人尖声叫了起来:“她承认了!她承认了!她承认了——”
最后一个字被掐在了喉咙里。
风长天一把捏住了她的咽喉,她的脸憋的紫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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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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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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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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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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