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架不住这批特意被指派入宫听用的下人个个力气大,被捂住嘴直接带了回来。
鲁嬷嬷恨得只咬牙,朝佛堂紧闭的大门道:“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佛堂内,姜雍容道:“带我的人回房。你们要对付的是我,与她们无涉。”
赵明瑶感动道:“娘娘真是个好主子。”
“不敢。我这两个下人痴傻得很,不然也不会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姜雍容淡淡道,“万一一会儿我有什么事,她们不要命地闹将起来,到底还是你们吃亏。”顿了顿,她道,“说吧,要怎么对付我?”
她太过气定神闲,倒让姜云容十分不得劲。情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难道不该焦急慌乱惊恐求饶吗?或者说她还有什么阴谋?
“你既然说了不想当皇后,那便拿出不想当的样子来。”姜云容咬了咬牙,“你就在这佛堂落发,立誓出家,永不还俗!”
姜雍容微微颔首:“不错,是个好主意。”
可比弄死她要强多了。
“那便来吧。”她说着在蒲团上跪下,拔下了发簪,一头长发披散而下,直委在地。
发丝凉凉地抚过面颊,心底有一丝不舍。
不是为这头长发,而因为……风长天很喜欢她的头发。
但,她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
头发如是。风长天亦如是。
她越是淡定,姜云容便越是惊疑不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你所见,落发出家。”姜雍容道,“这不正是你的目的么?怎么?下不了手?”
“怎么可能?!”姜云容大喝,“动手!”
这次母亲将身边的心腹交给了自己,就是要她务必压倒姜雍容。母亲的原话是:“我是因为你需要成为嫡女而被扶正,而你需要成为嫡女,是因为姜家需要你当皇后。别让姜雍容封后,不然你这个嫡女和我这个家主夫人都只不过是个笑话!”
一名宫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里面有大小剪刀,还有一把剃刀,准备得十分充分。
“慢着。”姜雍容忽然道。
她这样一开口,姜云容倒安心了不少,笑道:“怎么?终于知道怕了?”
“我要她来。”姜雍容抬起头,视线落在古雨儿身上。
古雨儿吓了一跳:“可可可雨儿不会剃发,说不定会弄疼娘娘。”
姜雍容道:“不要紧。”
姜云容狐疑道:“你想干什么?我偏不让!”
姜雍容望向那名宫人:“苏嬷嬷,是么?你是古姨娘身边的老人了,看来古姨娘这次是孤注一掷,一定要助云容成功。你说,是让云容的人替我落发好,还是让古郡主替我落发好?”
苏嬷嬷走到姜云容面前低语几句,姜云容脸上有犹疑之色,望向古雨儿。
古雨儿眼眶一湿,颤声道:“姐姐,我自幼胆子小,见了有刀剪都要做噩梦,不过,若是姐姐定要雨儿去,雨儿去便是的。只是雨儿心中害怕,难免下手迟钝,不如苏嬷嬷利落。苏嬷嬷也许片刻就剪好了,雨儿不知要多久,还请姐姐先恕罪,莫要怪雨儿手脚慢,实在是雨儿做不惯这些。”
她一面说,一面便去伸手去接剪子,手还未碰到剪子,已是脸色发白,双手颤抖。
“哎呀算了算了,眼下的姜家嫡女是我,送入宫中待选的是我,将来会成为皇后的人也是我,为什么你非得听姜雍容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姜云容一把把古雨儿拉了回来,“苏嬷嬷,就你来,快一些!”
古雨儿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又是感激,又是仰慕:“谢姐姐。”
赵明瑶也感动地道:“姐姐最善良了!”
姜云容被她们这样的神情取悦到了,这时候她才觉得她像一个姜家嫡女,受人景仰与敬重。
“真蠢啊。”姜雍容轻声道。
姜云容立刻怒了:“你说谁?”
“你以为这里除了你,还寻得出另一个蠢人么?”姜雍容淡淡道,“云容,父亲是在我无宠之后才预备送你入宫,你学得太少了。要在后宫生存,首先要分清谁是你的帮手,谁是你的敌人,谁对你有用,而谁又只会在你背后捅刀。要我出家?如此明目张胆带着人来,方才要不是我拦着,消息早传出去了,你要怎么办?我剃度之后哭哭啼啼找皇帝辞行怎么办?你不应该逼我走这条路,而应该断绝其他的路,让我无路可走,只剩这一条,当我为求自保而主动出家,你还可以表一表姐妹情深来为我送行,这才是皇后的手段。”Χiυmъ.cοΜ
姜云容被她脸上那丝怜悯刺痛了:“姜雍容,你以为你是谁?用得着你教我?!你现在只不过是个被天下人嘲笑的、想爬上小叔子床榻的前皇后!是个笑柄而已!”
姜雍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她,只盯着古雨儿:“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除非你给我落发,否则我宁死也不会自认出家。你们是希望清凉殿多一个出家的尼姑,还是多一具冰凉的尸体,自己选吧。”
赵明瑶涨红了脸,道:“娘娘,您为什么一定要为难雨儿姐姐呢?若是您愿意落发,就落发,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您啊。”
姜雍容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我怎么忘了呢?你若真是天真若此,怎么会同古郡主混得这么好?赵成哲也不是傻子,不会当真送个毫无机心的孙女进来送死。”
赵明瑶一呆,喃喃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呀?我……我听不懂。”
“我在后宫演的戏够了,已经不想演了。”姜雍容道,“云容上次明显已经受惊,不会再有胆子生事,可昨晚我就觉得她不对,今天还有劲头再杀上来,显然是有人在给她煽风点火,那个人是谁呢?是古郡主,还是赵小姐?”
古雨儿和赵明瑶齐声道:“娘娘真是冤枉我们了。是娘娘明明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后宫,却总想抢姜姐姐的位置,我们实在是心疼姜姐姐。”
姜雍容轻轻一笑:“云容,为什么每回你来闹我,她们都跟着?是因为她们忠心耿耿吗?好,给你一个机会来验一验她们的忠心。来,让二位一起为我落发吧。”
这话一落地,赵明瑶的脸色也白了几分:“我……我也不会呀,就像雨儿姐姐说的,没得反倒让我们拖拖拉拉的坏了事。”
古雨儿向姜云容道,“姐姐,陛下虽在大宴宾客,但筵席只怕也快结束了。看娘娘的意思好像是想拖到陛下来呢。”
“哦,是你。”姜雍容点头,
她一直以来都有个疑惑,当初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将年年送到清凉殿这边来?她救下年年,会惹一身麻烦,不救年年,年年死在清凉殿外,她照旧逃不掉罪责。这种计策绝不是姜云容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姜云容一听古雨儿这话,立即吩咐:“苏嬷嬷快些动手——”
“姜云容,你也是父亲的女儿,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姜雍容喝道,“你有没有想过,陛下知道我出家之后,替我落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她们一直都是打算用你来对付我,然后再将你对付我的罪名用来对付你!后宫里从来没有什么姐妹情深,你我亲姐妹不过如此,她们难道还能真心对你不成?!”
姜云容脸上变了颜色,立即望向古雨儿和赵明瑶。
古雨儿和赵明瑶连声道:“姜姐姐,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姐姐还不清楚么?她这是在挑拨离间啊!我们实在是不会,不然,哪怕为姐姐死都行,何况是区区落发?”
“呵。”姜雍容冷笑了一下,抓过苏嬷嬷手里的剪子,撸起一缕长发,“喀嚓”一剪上去,长发从中而断,绞了满把,“不会剪?我现教你们如何?”
姜云容愣住。
古雨儿和赵明瑶也愣住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敢有所毁伤。且不说这一点,单从相貌上说,若不是真的看破红尘,哪个女人舍得对自己下这样的手?
姜云容忽然想起了上一次姜雍容迎向簪尖的神情,心中不自觉就有了一丝恐惧,她发现她好像永远都不明白姜雍容在做什么。
“来!”姜雍容将剪子扔在古雨儿和赵明瑶面前,“证明你们姐妹情深的时候到了。”
“小姐,能有别人代劳的时候,何妨定要脏了自己的手呢?”苏嬷嬷向姜云容劝道,跟着向姜雍容深深一礼,“大小姐对四小姐的恩情,老奴替夫人记下了。”
苏嬷嬷误会了。
姜雍容并不想为姜云容做什么。
后宫中的心机与恶意宛如毒蛇,潜藏在花下,随时便会出来,一口将人咬死。
这样的后宫,不适合风长天。
姜云容就很适合。
蠢则蠢,但没有毒牙,咬不死人。
古雨儿和赵明瑶脸色惨白,指尖微微颤抖。
这次的害怕不是假装的,她们怕的当然不是这把剪刀,而是为姜雍容落发的后果。
“快点呀!”姜云容催促,“你们该不会是真叫她说中了吧?”
“……是。”
古雨儿和赵明瑶颤巍巍上前,那把剪刀仿佛成了什么绝世奇珍,两人开始推让:“雨儿姐姐你来吧。”
“不,瑶妹妹你来。”
“姐姐来。”
“妹妹来。”
姜雍容微微地笑了,带着一丝嘲讽。
这便是后宫。
曾几何时,她人生最高的梦想,就是在这样的后宫中成为贤后。
“够了!”姜云容气得大喝一声,抽出另一把剪刀,“一人一把,一起来!”
这下两人无法推托,只得捡起剪刀。
“再不动手,落发的就是你们!”姜云容厉声喝道。
一个是姜家最炙手可热的皇后人选,一个是被百官所阻的前皇后,不论得罪哪一个等待她们的都没有好结果。但相形之下,显然是姜云容上位的可能性更大。
两人一咬牙,各自撸起姜雍容的一缕长发,一刀剪断。
“喀嚓”,“喀嚓”,“喀嚓”。
漆黑的长发一团团落蒲团边。
姜雍容静静地跪在佛前,低垂双止,双手合什。
……出家么?
好像也还不错。
“陛下——”
门外忽然响起鲁嬷嬷凄厉的一声,“陛下救救主子——”
鲁嬷嬷的喊声未绝,佛堂的两扇门板当场飞开,哐当倒地之前,先震飞了守在门边的两名宫人。
风长天一身大典才穿的冕服,手里还拎着一只螺钿盒子。本是怒气冲冲而来,一见殿中场景,愤怒全变成了惊恐:
“爷的——头!发!”
古雨儿和赵明瑶整个人都软了,她们方才还在想象可能要领受的后果,没想到这后果来得这么快,风长天手中的盒子落地,她们的脖颈转瞬落进了风长天的手里。
“找死——!”
风长天睚眦欲裂。
上一次的死亡历验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姜云容腿一软,靠着苏嬷嬷的扶持才没有当场倒下去。
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姜雍容没有骗人。
“陛下!”眼见他真的要杀人,姜雍容立即起身,“这两人一个是古家的郡主,一个是赵成哲的孙女,如果真死在陛下手中,只怕整个朝局都在震荡,区区一点头发,实在不值得如此!”
风长天眼睛都红了:“那是你的头发!”
那么多那么长那么好的头发!
“是,头发是妾身的。妾身自幼向佛,今天是诚心落发,特意请她们来帮忙。”
风长天道:“你以为我瞎么?!”
姜雍容眼见古雨儿和赵明瑶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把拿起剪刀,剪尖对准自己的脖颈:“陛下,放开她们。”
这招终于成功了。
古雨儿和赵明瑶像两只布口袋那样软软地跌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雍容松了一口气:“陛下,后宫的事看来皆是小事,但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到朝堂,而朝堂的一星半点震动,都会波及天下——”
风长天抬起手,打断她的话:“你出去。”
这是风长天第一次对她这样。
姜雍容顿了一顿,转瞬行了一礼,一个字也不有多话,退了下去。
“带着人,去殿门外等,关上门。”风长天再次下令。
“……”姜雍容没说什么,带着人出去,就守在清凉殿的宫门外。
殿内隐隐传来哭声与求饶声。
但能发出声音,至少没出人命。
片刻后,宫门从里面打开。
姜云容、古雨儿、赵明瑶,三个人鱼贯而出,脸上面若死灰,满是泪痕。
姜雍容和鲁嬷嬷等全呆住。
思仪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
她们三人的头上光洁溜溜,一根头发也没留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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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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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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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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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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