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几个太监的陪同下,从乾极宫而出,向着太子停灵的西阁而去。
瑞王在这里守了一整宿。
赵斐站在殿门口处,他看着里头跪倒的那道熟悉的影子,迟疑了半晌,才在费公公的授意跟鼓励下,迈步走了进去。
内殿的灯光之下,皇太孙赵斐的双眼红红的。
他慢慢地走到瑞王身旁,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像是以前一样迫不及待地投入瑞王的怀抱或者将他抱住。
只是沉默而又伤心地望着瑞王的背影。
赵景藩早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皇太孙,还以为是费公公等人。
“什么事。”冷淡的一声。
赵斐吓得抖了抖,片刻才小声道:“四、四叔……”
瑞王听到这声才知道是皇太孙,忙转头看过去。
身后是小孩儿有些畏缩的脸,脸上还有没干的泪渍,眼皮哭的微肿。
“斐儿……?”瑞王没想到皇太孙会来,微怔之下,发现皇太孙的神色有些惊惧不安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向着赵斐笑一笑以安抚。
但不知为何,连最简单的敷衍的笑,都笑不出来。
瑞王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只将声音放得温和了几分:“怎么了斐儿?”
赵斐的唇向下扁了扁。
他看着瑞王,望着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极小声地:“四叔,是我、是我害死了父王……”
赵景藩万没料到会听见赵斐说这一句,他愕然地看着皇太孙:“斐儿,这、是谁说的?”
“没有谁说,我自然知道。”赵斐低着头:“父王是因为我而死的。四叔,你……你讨厌我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听到最后一句,瑞王满目骇然。
然后,他握住了赵斐的小手,掌中的小手冰凉。
太子当时遇害的过程他早听人说过了,虽然跟赵斐有关,但他只是个孩童,并不知道当时是怎样微妙而危险的绝境。
何况就算是跟随赵斐跟太子的那些内卫们,都没有意识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也超出预计:端王妃一个女子,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赵景藩不知道皇太孙竟如此自责。
事发后,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陷入了痛苦的泥淖,那里掺杂着许多东西,痛苦,愤怒,绝望,悔恨。
他的所谓悔和恨,是后悔自己的大意跟离京,是痛恨自己的没有保护好太子。
赵斐的自责,是觉着他害死了太子。
而赵景藩的自责,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太子。
感觉到侄子跟自己相似的心境,赵景藩已经干涸了大半宿的眼泪突然间涌了出来。
“四叔,我……”小孩儿喃喃的。
瑞王不由分说将赵斐抱入怀中:“斐儿,不,跟你无关!”
赵景藩原本不愿意听任何人对自己的劝解,但是面对一个孩子,他不想要让赵斐陷入无边的悔恨之中。更不想让赵斐从现在起的记忆里,会一直都印着“害死父亲”这一标记。
正如他,从出生的时候他的母妃就亡故了,虽然没有人指名道姓,但他心里一直认定的是,正是因为他,他的母妃才会死去。
直到现在他仍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突然发现赵斐也跟他自己一样,把害死赵徵的原因揽在身上,赵景藩无法忍受。
“就是我,四叔,”赵斐哭着嚷道:“我知道皇爷爷,皇后娘娘,甚至母妃都是怪我的……四叔,我很难受,我想要父王……我不要他死……”
“斐儿……”赵景藩紧紧地抱着小孩儿,感觉赵斐的身体也很冷,而且在可怜地簌簌发抖。
他觉着自己抱住的不止是赵斐,还有当初的那个年幼无助的自己。
眼中蓄满了泪。
原本冷硬的高筑的心防突然间有崩塌之势。
良久,赵景藩在皇太孙的耳畔道:“斐儿,听四叔说,你父王不是你害死的。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这么做,是因为要保护斐儿,对于你父王来说,斐儿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这是世上所有父母都会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说给赵斐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与此同时,无奇先前离开时候说的那番话突然又在耳畔响起。
赵景藩柔声说道:“而且,你父王其实并没有远去,他的在天之灵会一直地守护着斐儿。也许此刻,他就在看着四叔跟斐儿呢。”
“真的吗?”赵斐怔怔地问。
赵景藩微笑道:“四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见皇太孙的神情总算是不像是先前一样沮丧了,赵景藩摸摸他的头:“你从哪里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我原先在皇爷爷那里,李公公照看着我,”赵斐靠在他的怀中,瑞王的胸怀也像是太子一般的可靠而温暖,他的眼中还有没干的泪,心却不像是之前那样绝望跟黑暗了,“后来,平平去了。”
“平平……”赵景藩很意外:“你是说郝无奇?”
“是啊,就是她。”
“她、她去做什么?”
“她找我说话,”赵斐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儿,道:“平平说,四叔因为父王的事很伤心,平平说我是个大孩子了,不该让四叔操心,她让我……让我来安慰四叔。”
瑞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
皇太孙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本来我不想过来的,我害怕四叔也怪我……怕你会骂我,她就拉着我的手,跟我保证,说四叔绝不会生我的气,我,我才来了。”
瑞王的眼波闪烁,抿着唇,竟然无声。
此刻赵斐仰头看着瑞王,又问道:“四叔……你真的、不怪我吗?”
赵景藩定了定神,慢慢地展颜,他终于又会笑了:“四叔当然不怪你,没有人能够怪你,包括斐儿自己,还有……你父王的在天之灵,也绝不会容许斐儿这么想,你知道他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赵斐毕竟是个孩子,有些急切的问。
瑞王抬头看了看外头暗沉的夜色:“你父王最希望的,是斐儿……斐儿的喜乐平安,因为对他而言,他一直放不下的就是斐儿,他一直都想要让你好好的,太子他豁出性命都要保护斐儿,斐儿也不要辜负太子好不好?”
“好,”赵斐哑声回答,他流着眼泪将赵景藩紧紧地抱住了:“四叔!四叔!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候,瑞王赵景藩仿佛跟小时候那个孤零零的自己、始终把母妃之死归咎于自己的那个孩子,也终于达成了和解。
宫外,长街。
清晨绝早,路上的行人稀少。
马车之中,无奇给蔡流风这几句话说的心跳都要停了,已经不自觉地向后靠去,僵硬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车壁,要不是有车壁挡着,只怕要直接跌出去。
蔡流风本来很平静,几句说完,望着无奇微红的脸颊,越看越觉着可爱。
怦然心动,蔡流风端详着无奇的眉眼,见她不动不说,便生出一种想要一亲芳泽之意。
心念才生,舌尖在唇上轻轻润过,蔡流风唤道:“平平……”
他悄悄地靠近了几分,低低的声音似乎是想得她的同意:“我想……”
无奇眨了眨眼。
直到此刻她才好像明白了蔡流风的意图。
“蔡大哥!”无奇下意识地抬手抵在蔡流风的肩头:“别!”
她将脸向着旁边转开,有些害怕地回避。
蔡流风的动作陡然一停。
他看着无奇的脸色,瞧见她的长睫正在不安地抖动。
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这个细微的表情提醒了蔡流风,倘若他真的不管不顾地做了下去,这皱蹙的眉头之间,恐怕就会是真正的嫌厌了。
顷刻间他的心头好像浇落了一盆冰水,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蔡流风深深呼吸,终于将微微倾倒的身子重又坐直了。
从这一刻起,他没有再说话。
无奇心里很别扭,虽然她没有做什么,但总觉着有点对不住蔡流风。
而蔡流风一反常态的沉默,更让无奇心里有一种做错了事的感觉。
她思来想去,觉着大概快到府里了,于是便搜肠刮肚地开了个头:“蔡大哥,你是多早在宫门前等我的?”
蔡流风垂着眼皮淡淡道:“也没多早,还好没错过就是了。”
无奇有点尴尬,想了想,还是诚恳些好:“蔡大哥,我下次……一定听话不乱跑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听了这句,蔡流风才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他仍是语气很淡的道:“我不怕麻烦,尤其是关于你的,我很乐意去做。”
无奇的眼睛睁大了几分,虽然蔡流风的语气平常,但是话里的意思却重若千钧。
她可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账家伙,白放着蔡大公子这样家世出众,品貌皆上,且又深情一往的清贵公子不要,这……
这可是要折福的。
但是感情这种事实在是无法以常理判断,她偏就喜欢了瑞王。
就算昨晚上瑞王对她“冷若冰霜”,她心里放不下的,却还是瑞王赵景藩。
可是一想到瑞王,无奇突然又记起另一件事,她忙转头道:“蔡大哥!能不能去瑞王府一趟。”
蔡流风皱眉:“这时侯去王府……”
无奇道:“我想去找春日姐姐,她这时侯应该在王府,王爷昨晚上说不会饶了她,我担心……姐姐会有事。”
蔡流风听是这件事,脸色才稍微放晴了几分:“好吧。”
当下吩咐车夫转了道,一路往瑞王府而去,不多时进了王府街,便有侍卫喝问,蔡流风下地,接了无奇。
王府门前众人定睛一看,有认得蔡流风的,也有认得无奇的,却不知他们两人此刻前来是为何事。
无奇不等蔡流风说,先上前道:“几位大哥,不知春日姑娘可在王府吗?”
自从无奇女子的身份暴露,有关瑞王跟她的种种,早在私底下传开,尤其是王府上下,很清楚瑞王对待无奇非同一般。
所以面对无奇丝毫不敢怠慢,便陪笑道:“郝执事,您来晚了一步,先前九爷派了人来,请了春日姑娘去了。”
无奇脸色一白:“去、去哪里了?”
侍卫不知她为何如此紧张,想了想道:“这个倒没说,您找春日姑娘可是有要事?”
无奇的唇动了动,竟无法出声。蔡流风在旁说道:“的确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请春日姑娘帮忙,不知她去了哪里倒是难办。”
侍卫看了看蔡流风,略一思忖道:“听说如今王爷跟费公公等都在宫内,九爷也是,想来应该是宫内需要帮手,所以传了春日姑娘过去吧?郝执事若有什么吩咐,方便的话可以跟咱们说,也是同样效力的。”
给蔡流风出言一缓和,无奇也回神来,便道:“多谢侍卫大哥,我还是……再等等吧。”
侍卫们心想,她毕竟是女子,若是有需要女子才能帮的忙,也说的通。
又见她如此和气,侍卫们便笑道:“既然如此也罢,若是春日姑娘回来,我们一定立刻告诉。”
蔡流风便陪着无奇往回走,勉勉强强走到马车边上,无奇已经慌的腿软,手扶着车辕,回头对蔡流风道:“蔡大哥,你说,春日姐姐会不会已经给……”
蔡流风知道,以瑞王的心性,确实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的,何况他现在因太子之死而性情大变,行事更是无法捉摸了。
但是他不想让无奇担心,于是便道:“不至于,春日姑娘先前虽误入歧途,但她实则仍是忠于瑞王的,所以才肯为了他的安危前去跟你报信。瑞王当时在气头上才这般说,事后一定会想通的。至于叫春日进宫,只怕真的有事要她帮忙也未可知。”
安抚了几句,扶无奇上车。这才返回郝府。
阮夫人等了一宿,虽然知道无奇未必有事,但毕竟是心头肉,如今这块肉在外头飘,生怕被不知什么东西啃上一口,自己自然也要随着掉半条命。
总算等到消息,看到蔡流风亲自护送着无奇进门,阮夫人念诵阿弥陀佛的同时,不由分说地拉住无奇,也不管是不是当着蔡流风的面,便狠狠地打了她两下,又拧她的胳膊:“你胡闹够了?”
蔡流风只能垂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无奇当着蔡流风的面给阮夫人收拾,有点狼狈:“娘,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再说蔡大哥在这儿,您好歹、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阮夫人狠啐了口:“面子?你不如当面问问蔡大公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面子。”
无奇窘然,偷偷地看了一眼蔡流风,却见他很懂事地半低着头,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只可惜微微上扬的唇角暴露了他内心所想。
阮夫人出了一口恶气,这才把无奇放开:“真应该把你的腿打断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蔡流风:“大公子,让您见笑了。”
直到此刻,蔡流风才如梦初醒般的:“哪里,太太教导女儿自是正经大事。”
阮夫人微微一笑:“大公子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无奇却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
蔡流风并不理会无奇的异样眼神,只是微笑对阮夫人道:“幸而平平无事,太太也不必为她焦心。毕竟她年纪还尚小。”
阮夫人叹气:“不必为她说话,我知道你自然向着她的。”
蔡流风道:“平平聪慧可人,叫人不由得不多疼她些。”
阮夫人扬眉:蔡流风夸的太直白了。
无奇的脸上有些涨红,这要是在先前,她自然欢呼雀跃,觉着自己被蔡流风真心的称赞了。可现在因为知道蔡流风的心意,这句话就多了一层意思。
蔡流风看看无奇,又看看阮夫人,突然道:“太太,有一件事情,流风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现在想着也该说出来的时候了。或许唐突无礼,请太太千万见谅。”
阮夫人有点疑惑:“大公子说的是何事?请讲。”
无奇也在旁边呆看。
蔡流风对上她的目光,忽然双手交握,先深深地行了个揖礼。
阮夫人微惊:“大公子你这是……怎么说?”
无奇也忙道:“蔡大哥你干什么呢?”
蔡流风微微倾身,两分赧颜,却仍正色道:“因父亲从小教导,流风行事向来守礼而不逾矩,但在这件事上,却要破格逾矩了。不怕太太见笑,流风,很久之前就心仪于平平,只是当时碍于她的身份未曾挑明,加上她年纪又小,所以并不敢挑明。”
无奇做梦都想不到,蔡流风竟然会在阮夫人跟前提此事,反应过来后,想上前捂住蔡流风的嘴,可已经晚了。
阮夫人看看蔡流风,又看看无奇,却见她脸颊微红,却是满面焦急,搓着手,仿佛要拦住蔡流风而又没动手。
蔡流风道:“如今我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出此事,便是想,想……想当面跟太太求一件事,求太太答应……”
“答应什么?”
“答应让我迎娶小奇。让她做我的妻子。”
这一句话说完,无奇先是受惊似的后退一步,继而飞也似的跑到蔡流风跟前:“蔡大哥你在干什么?”
蔡流风抬头,神情端庄而认真:“我自然是在跟太太求亲。”
无奇简直给他噎死:“你、你……你不要胡闹啊!”
蔡流风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瑞王,如今宫内波谲云诡,瑞王、秦王……以及春日都还不知如何呢,他竟在这时候提这种事。
蔡流风笑道:“我一生行事从不敢胡闹,你若觉着此事是胡闹,那索性让我大闹一场。”
说完后他看向阮夫人:“太太若是信得过我的人品,我恳求太太玉成此事,我、我不敢说什么花言巧语,只是让太太放心一件事,我绝不会负了小奇。”
他说着,便一撩袍子,竟是向着阮夫人跪了下去。
无奇真给蔡流风惊到了:“蔡大哥!”
阮夫人手一动,想要上前扶住他,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她端详着蔡流风,眉头微蹙,倒好象是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无奇本是对这蔡流风的,回头见母亲这般表情,却又有些忐忑跟害怕。
阮夫人退后几步,坐回了太师椅上,顷刻道:“大公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人物。我没有话说。”
无奇的头发倒数:“娘!”
阮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望着蔡流风,平平淡淡地道:“但是大公子既然知根知底,总是清楚的,平平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你蔡府的门第,只怕太高了。”
蔡流风道:“小奇自然配得上蔡府的门第,何况是我心仪于小奇。若太太担心这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索性先告诉您,此事,我父亲是知道的,父亲甚至是乐见其成的。只是……”
阮夫人若有所思,尤其是听见“父亲乐见其成”,眼神一变,她问:“只是什么?”
——只是后来突然杀出一个瑞王来,蔡瑾玄才不得不多费思量。
但是蔡流风却能把这个劣势化为优势。
蔡流风道:“只是,有道是知子莫若母,太太该也知道平平是个自有主张的人。我知道,我跟她所心仪之人相比,恐怕望尘莫及。”
阮夫人意义不明地微微一笑,知道他意指瑞王。
无奇已经呆若木鸡,听到这里便道:“蔡大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不错,我是喜欢瑞王殿下的……你也明知道,那又何必……”
话未说完,阮夫人截断了:“住口,越发没规矩了?”
无奇张了张嘴,无奈低头。
谁知蔡流风要的,正是无奇的亲口承认,这便是挑明了。
只听他顺势道:“本来我不该自不量力,但……其实个人喜欢的,并非就是最适合的。甚至有时候反而是最不适合的,说句不好听的,比如飞蛾扑火,飞蛾只觉着那火光极美,就算不惜性命也要靠近,最终求仁得仁。”
这番话有点拗口,但在场三个人都洞若观火。
无奇更是一惊,想到马车里跟蔡流风所说的话。
蔡流风道:“太太不如问问平平,昨儿晚上在宫中的情形如何。她可是亲口跟我承认,说她有些后悔了。”
无奇跳起来:“蔡大哥!”
蔡流风道:“你骂我也好,鄙薄我也罢,但我也不想你深陷而无法自拔,甚至如飞蛾扑火一般。太太是你的母亲,她不会害你,我把所有告诉了太太,让她为你定夺,自是好的。”
无奇匪夷所思:“你、你……那明明是我跟你私底下的话,你怎么能出卖……”
“你闭嘴。”阮夫人给了一阵见血的点评。
“其实大公子又何必妄自菲薄,”阮夫人再看蔡流风,缓缓说道:“其实,不管是王爷,还是尚书府的公子,均是一样的,甚至若不论身份,只说才干,叫我看来大公子丝毫也不会输给瑞王殿下。”
蔡流风的心怦怦乱跳,这些话虽都是好话,但不到一锤定音,他丝毫不敢怠慢:“太太的意思是?”
只有无奇焦急的额头冒汗。
阮夫人凝视着蔡流风,不疾不徐地说道:“蔡公子一片赤诚,我也知道你素来对于平平的种种用心,我……并不会反对。”
“太太说的可是真的?”蔡流风生平第一次失态。
他脱口而出,声音把旁边无奇的“异议”之声都压下去了。
阮夫人道:“自然不是戏言,不过……”
“不过如何?”他的心又一沉。
“不过,就像是大公子刚才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里答应了没有用,大公子只管回府,倘若府内二老皆是愿意的,我们郝府当然不会这么的不识抬举。”
蔡流风喜出望外,只觉得眼前都亮堂了几分。
无奇却两眼一抹黑,她没想到母亲竟会这么回答蔡流风,顿时破音叫道:“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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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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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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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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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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