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给无奇逼问,有些骇然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是,是来赴宴的一位太太,是什么……”她只知道死了人,受惊过度心神慌乱竟说不上来。
无奇的脸色已然雪白。
赵景藩原本还以为无奇是因为关心案子,如今听丫鬟这么说,顿时也陡然色变。
“是哪一家的?”瑞王喝问。
那丫鬟本来就心惊肉跳的,哪里还禁得住他再问,只见瑞王天人之姿,厉声喝问的时候,就好像满目雷霆电闪,令人胆丧魂消,她越发说不上来,身不由己地双膝一软跪地:“王爷饶命!”
蔡流风心急如焚,仓促中对无奇道:“别急,不会是……”他当然猜到无奇担心什么,但又不敢说出来。
无奇却早拔腿往前跑去。
蔡府的后院,因为知道今日来的人多,也备了好些干净的客房,以供女眷们休息理妆之类的。
不用人带路,无奇就轻易找到了事发地点。因为一路上时不时地会有些惊慌失措的人跑出来,耳畔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无奇且走且盯着那一个个人影看,她着急地想要见到自己的母亲,盼望着眼前出现的下一张脸孔就是阮夫人,但身前所见,有的是蔡府的下人,有的却是在后院小憩的各家夫人,各都张皇无措。
无奇越跑越快,头上的珠花坠地都不知道。
直到她跑到了事发的院落,飞奔到院子门口,抬头看去,才终于看到里头的一间房的外头门槛上,莺莺扶着阮夫人正靠坐在门边上,阮夫人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无奇一眼看到母亲,那颗悬着一路的心终于放下,她几乎是如释重负般大叫了声:“娘亲!”提着裙摆飞奔过去。
阮夫人正也有些恍惚,听到无奇叫自己,蓦地抬头看见女儿,便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在无奇冲上台阶后,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在无奇身后,赵景藩跟蔡流风一前一后地也正出现。
蔡流风拦住了门口的几个府内的丫鬟:“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丫鬟颤声道:“大公子,是、是来赴宴的、刑部汤侍郎夫人被……”她看了眼门口处的阮夫人,不敢多说,只低低道:“被害了。”
与此同时,屋内也传出低低的哭声:“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太……”
此刻赵景藩已经负手上前,院内本也还有几个人在,见瑞王驾到,慌得忙纷纷跪倒。
台阶上阮夫人反应过来,慢慢地松开无奇,也要行礼,却给瑞王抬手制止:“夫人不必。”
照面之间,赵景藩已经看到阮夫人手上的血渍,甚至……连她的身上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狼藉!刚才那一抱,把无奇身上都沾染了些!
无奇原本只担心阮夫人的安危,此刻才注意到这些,一刹那,她竟下意识地闪身挡在阮夫人的身前。
瑞王扫了无奇一眼,只道:“别慌。”
说了这句瑞王迈步进内,在他身后,蔡流风看看无奇跟阮夫人,跟费公公相继而入。
其他的内侍们仍是站在廊下,院门口处已经被蔡流风命人看守住了,里头的人不许出,外头的人等闲也不许进。
瑞王先行入内,此刻血腥气已经开始弥漫,而在里间的门外,两个丫鬟跪倒在地上,正在瑟瑟发抖,吓得只顾哭泣。
本来瑞王还疑惑这些丫鬟怎么在外头哭,直到费公公帮他将里间的帘子掀开。
瑞王看到面前的场景,几乎也倒退出去,此刻突然庆幸刚才无奇没有进来。
费公公因为好奇,也跟着向内瞅了眼,当看到里头那庆幸,尖嗓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声:“……鬼!”手上一松,帘子荡下来挡住了视线。
偏偏这时候,身后是无奇的声音:“娘,我去看看……没事的!”
阮夫人急忙拦住:“不、你别去!”
瑞王闻言忙向着费公公使了个眼色,费公公巴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临走又道:“王爷,这、这实在是太……您别进去了成嘛,就让蔡郎中去看就行了!”
这一幕看看都觉着眼睛受到了伤害,费公公可舍不得自己的主子遭这个罪。
瑞王皱眉:“少废话,你去挡着她就行了。”
费公公只好嘀咕着先出去挡住无奇。
这边蔡流风掀起帘子,才要入内,瑞王瞥了他一眼。
蔡流风只好请王爷“先”行。
瑞王迈步进内,一边道:“蔡郎中,你怎么落后本王这么多呢?先前不是紧跟着的吗?”
刚才他跟蔡流风一块往这边来,起初蔡流风就在左右,慢慢地便拉开了距离,虽然蔡流风曾停下吩咐家丁丫鬟等,但瑞王显然问的不是这个。
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有心说闲话。
蔡流风无言以对,只是凝神看着面前的“尸体”。
这具尸首自然是一位妇人的,打扮的珠光宝气,只是姿势太过扭曲骇人了。
尸首看着是半边身子朝下的姿态,可头偏固执地朝着门口拐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脸在后背上冒出来似的,偏还是一张沾着血瞪着眼发鬓微乱的脸,怪不得把费公公都吓得半死。
蔡流风不回答瑞王的问话,只道:“看样子,她是从榻上摔下来的。”
瑞王也早看到这妇人身后的榻上锦被半翻落地,上头还有狼藉血色,当下道:“这还用你说?”
蔡流风道:“那王爷可知道,她是为什么会从榻上摔落?”
瑞王道:“这个,应该是被害的时候挣扎间不慎摔落。”
蔡流风摇头:“不对,她是被杀死之后才掉下来的。”
“你又知道?”瑞王不服。
蔡流风道:“王爷细看她的手脚,并没有挣扎的痕迹,而是单纯地压在了身下,要是跟凶手搏斗才掉下来,绝不是这个姿态,而致命伤在她的颈间,这头之所以扭转,应该是在掉下来的时候给……什么挡了挡。”
他想到外头阮夫人满身的血,本来想说是给阮夫人挡住,但到底谨慎。
瑞王细看了看,赞道:“哦,蔡郎中你对死人也颇有心得啊。了不起!”
横竖瑞王是不会给他写个“服”字,蔡流风自动忽略他的话中带刺,退到门口看向外头两个丫鬟:“你们是汤家的人?”
两个丫鬟像是给吓坏了,哆哆嗦嗦:“是,是!”
蔡流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是被何人所害你们可知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像是要回头往后看,却又没有。
蔡流风却很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如何,这跟外头那些丫鬟一样。
她们难道都已经把阮夫人当作是凶手了?!
蔡流风只做不知,问道:“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许有所隐瞒,不然的话,只怕是你们私心谋害了夫人!”
“不不不,不是我们!”这下子丫鬟们慌了起来,一边求饶一边叫道:“跟我们无关,是、是那位漕运司……”
蔡流风心一跳。
谁知丫鬟话未说完,就听到瑞王淡淡道:“说话的时候好好想想,你们是亲眼见到了有人行凶吗?”
丫鬟们才要招认出来,猛地听到这句,便又堵住了。
蔡流风回头看向瑞王:“王爷。”
瑞王不以为然道:“是本王多话了?不过本王只是谨慎行事罢了,免得他们捕风捉影随便乱说,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也对破案没什么好处。”
瑞王清楚,阮夫人身上鲜血狼藉,这显然是跟尸首亲密接触过才会如此,刚才进来的时候,瑞王也发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阮夫人的身上。
倘若这些丫鬟说出是“漕运司郝司长的夫人”,再先入为主下去,对于阮夫人有什么好处!
要是别的人嘛,他才不管,可是阮夫人那可是无奇的娘亲。
蔡流风当然知道瑞王的心思,虽然并不怎么认同,毕竟查案的话就是得捕风捉影,有一个疑点便要紧追不放去探查。
但看了看门口晃动的那道娇袅的影子,他略一沉吟道:“好,你们只说事发经过,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亲眼所见的不许乱说。”
两个丫鬟定了定神,其中一个才说道:“回大公子,今日我们太太多吃了几杯酒,说是要发散发散,便在此休息,不一会儿,就让奴婢去送信给……漕运司的那位夫人,请她过来说话。奴婢就去了。然后……”
小丫头看向身旁另一个丫鬟,继续说道:“然后那位夫人进屋跟我们太太说话,再一会儿就听见叫声,进来才发现……太太已经被害了!”说到最后,小丫头又怕又惊,便哭了起来。
另一个丫鬟哆嗦了会儿,颤巍巍道:“那位、阮夫人来的时候,奴婢还来问过我们太太有没有其他吩咐,因太太说过要跟阮夫人私谈,见她来了,奴婢便也告退了。不多会儿就听见了惨叫声。”
蔡流风屏息:“你们所说的惨叫声,是谁的声音?”
丫鬟迟疑着小声:“奴婢,有点听不出来,像是我们太太,又像是那位夫人……”
小丫头也道:“我们只顾害怕去了,实在听不出来。”
蔡流风本是想问惊呼声是谁发出的,若丫鬟们说是阮夫人的话,那阮夫人的嫌疑应会少一点,若是死去的汤太太的话,那阮夫人的嫌疑自然会增加。
没想到他们竟是听不出来。
正在这时侯,外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
无奇本来是想进内查看现场的。
但是自己的母亲惊魂未定,她不想这时侯离开阮夫人。
而且费公公又拦住了她。
不过,借着这个功夫,无奇便询问阮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夫人起初不肯说,给她追问了几句,才低低道:“人并不是我害的。”
无奇忙道:“娘,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所以才要问你事发经过,以便于找到真凶。”
阮夫人看着她,目光闪烁,终于低声说了经过。
先前,蔡府的太太请各家夫人去后院看戏。
趁着这个机会,相识的各家夫人也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或者闲谈,或者看戏,有的便起身离座,或更衣或补妆或闲走消遣一二。
阮夫人并不想跟人凑在一起,转头看看无奇跟秀秀不在,料想他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有碍,于是安心看戏。
正演的是《拜月亭》,说的是书生蒋世隆跟王瑞兰在乱世之中分分合合的奇情故事,倒也唱的缠绵悱恻甚是动人,阮夫人不由看的入神。
才看到蒋世隆跟王瑞兰在逃难之际两情相悦,私下结成了夫妻,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道:“这王瑞兰也是有些无耻的很,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做主就跟男人定了终身,怪不得后来她的父亲王尚书容不下,这哪里还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简直像是风尘里放浪形骸的女子。”
阮夫人听了这话,甚是扫兴,这戏自然是好的,不过跟些无趣刻薄的人一同看,实在是大煞风景。
她略坐了会儿,便起身往外走去。
前头白夫人不知怎么察觉了,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太太莫非也是不喜欢这出戏?”
阮夫人微微倾身道:“戏自然是好的,请恕我且去更衣,稍后便回。”
白夫人吩咐身边的嬷嬷道:“派人好生伺候着。”
阮夫人带了莺儿出了戏楼,蔡府这边自有小丫鬟领着她前去客院,才走了几步,忽然有个面生的小丫头迎面而来,行礼道:“郝家太太,我们太太请你过去说会儿话。”
阮夫人一怔,问道:“你太太是哪一位?”
小丫头道:“我们太太是刑部汤侍郎夫人。您看了就知道。”说着便抬手,将一个折叠起来的字条递上。
莺儿接了过来,转呈给阮夫人。
阮夫人听闻是刑部汤侍郎夫人,心中更觉着诧异。
这刑部的汤侍郎说起来曾跟郝四方曾经是平级,两人素日有些交情,后来郝四方入了漕运司,这汤侍郎却先进了监察院,从巡察御史做起,据说官声斐然,然后便调到了刑部,后来便平步青云起来,去年便新升了侍郎。
先前汤大人还没成为侍郎之前,跟郝家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可后来高升了后,大概应酬也自然多了,于是往来就显得淡淡的,等到无奇的事情一出,汤家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了。www.xiumb.com
人情淡薄,这也是情理之中,阮夫人心里是不在意的。
刚才在蔡府的厅内见到汤家太太的时候,她看出对方的脸上仿佛有些尴尬之色,但除此之外,却也仍有一股难以藏掖的傲慢时不时流露于眼神嘴角。
虽然彼此还是说过几句话的,但阮夫人既然知道对方不是真心的,那自然也懒得跟她应酬,毕竟人家不愿意俯就,而她也更不想去高攀!只略淡淡地说了几句,面上过得去便散了。
如今见汤家太太竟派人来送字条请自己私下叙话,这实在是稀罕。
难道有些话当着人不好开口,竟要私底下?
阮夫人淡淡一笑,随意将字条打开,望着上面所写,眼神忽然变了。
终于,将手中的字条慢慢地捏紧,阮夫人问:“你们太太在哪儿?”
小丫头带路,领着她往后走了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院落,小丫头指着其中一扇门道:“我们太太在里头歇息。”
阮夫人才要走,又忙止步回头对莺莺道:“你留在这里。不必跟着。”
莺儿答应,就在院门口住脚。
阮夫人自行入内,拐过一株松树,却见一个丫鬟站在汤家太太的门前,一手托着个茶盘,正举手要敲门。
听到脚步声,丫鬟回头看是阮夫人,便忙行礼道:“给您请安。”
阮夫人道:“你们太太在内?”
丫鬟道:“是,太太说有事,不叫我们在跟前,刚才听到屋内太太似乎咳嗽了声,奴婢才来问太太有需不需要茶水,既然您来了,奴婢便不打扰了。”
这丫头口齿伶俐,应对妥当,说完后便捧着茶盘躬身退了。
阮夫人攥紧了手中的字条,抬手想要叩门,却又停下来,只将门轻轻一推。
果不其然门开了,阮夫人迈步走了进内,却不见汤家太太的影子,她回身将门轻轻一掩,才道:“夫人可在?”
并无声音,阮夫人皱皱眉,左右看看,便向右手边里屋走去。
进了门,便见汤家夫人背对着自己躺在榻上,盖着半床锦被,一动不动。
阮夫人看了看她的背影,站住脚:“夫人命人传信约我,自然是有话要跟我当面说,如今却是怎么样?”
汤夫人动也不动,阮夫人眉头紧锁,有些不悦:“你这是何意?莫非是故意戏弄我么?”
见汤夫人仍是毫无反应……就算是睡得沉,也不至于如此吧,除非是故意不理会。
阮夫人一恼之下便要转身离开,脚步才一动,忽然觉着不对。
她站住脚,鼻端好像、有一种奇异的有点难闻的气息。阮夫人皱眉思忖片刻,试着唤道:“夫人?”
连唤两声不答,她忙走到床边扶住了汤夫人的肩:“夫人你……”
阮夫人本以为汤夫人或许是出了事、比如急病昏迷了之类。谁知手才扶住她的肩膀,手底忽然滑滑腻腻的有些黏湿,还没来得及多想,汤夫人在她的一扶之下,身子往外一倒,头也跟着转了过来!
就在这瞬间,阮夫人差点吓得魂魄离体!
面前的汤夫人,半边脸跟胸前全是鲜血,血淋淋的甚是骇人,她的双眼却还大睁着,直直地盯着人,竟像是一个死不瞑目的鬼似的!
阮夫人没忍住惊呼了声,整个人站立不稳,往后踉跄跌倒,那尸首却偏在床边,给她一扶之间便摇晃起来,竟噗通一声,重重地从榻上滚落地上,差点把阮夫人死死压住!
阮夫人吓得失声,手忙脚乱挣扎中身上也不免沾了血,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走到门口双膝发软,竟无法再动了。
而此刻外头的丫鬟们听见动静,也都赶了来,看到屋内惨状顿时叫嚷起来。
阮夫人把事发的经过说的颇为详细。
只有一点。
她没有提那个字条的事情。
只说了是汤家太太让自己过来说话,因为素日有交情,所以她便来了。
不过,想到字条,阮夫人心头一震,急忙伸手入袖子里摸了摸!
袖子里空空如也。
她的心也跟着一空,有些慌张而急匆匆地左右去寻,又六神无主地往地上乱看,生恐自己不小心掉了。
连无奇都看出来:“娘、您找什么?”
阮夫人的手势一僵:“没、没找什么。”
但她的心却一个劲儿地往下沉,目光向着屋内瞥去。
那个字条,不见了!
外头并没有看到,那应该是刚才在里头慌里慌张的时候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但是现在要再进去找显然已经是晚了!
更何况,瑞王跟蔡流风在内,难保他们会发现。
阮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眼前一阵晕眩,身上一阵阵发冷。
正在此刻,外间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响。
阮夫人跟无奇抬眸看向门外,却见有个人从院门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儒雅清肃的相貌,端庄轩挺的身姿,赫然正是蔡瑾玄。
蔡瑾玄目光如电,在院内扫过,最终落在了台阶上两人身上……确切地说,他的目光在无奇的脸上蜻蜓点水,便投向阮夫人。
目光短暂的相对,阮夫人默默地转开头去。
里头蔡流风本下令不许闲杂人等前来,听到脚步声响正要喝问,只听费公公的声音道:“哟!蔡尚书您来了!”
蔡流风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父亲到了,赶忙对瑞王道:“王爷……”
瑞王道:“你且自便。”
蔡流风往前几步,却见自己的父亲正拾级而上,却看着门口旁边站着的无奇跟阮夫人。
“怎么回事?”他问,有些急切:“可伤着了?”
在问第一句的时候,蔡流风以为他是在问无奇,但是在听到那紧随而至的第二句,才意识到蔡瑾玄是在问阮夫人。
而且直到此刻他竟然没发现里头正迎候的蔡流风。
阮夫人没有回答,是无奇说道:“伯父,我娘亲无事,里头遇害的是刑部汤侍郎夫人。娘亲受了些惊吓。”
话音刚落,里头蔡流风道:“父亲,瑞王殿下也在此。”
他说着回过头去,却发现瑞王竟然不知何时又回到屋内去了。
蔡瑾玄迈步走了进来,流风跟在后面,到了里屋,蔡瑾玄看到里头尸首的骇人情形,顿时也皱眉不迭。
流风往内看去。
却见瑞王的白蟒袍袖在门口闪烁,看那个姿势,却像是俯身不知在做什么似的。
正在诧异,蔡瑾玄已尽快定神先行礼:“臣参见王爷,此地龌龊,唯恐冲撞王驾,还请王爷先行移步。”
身形一闪,是瑞王回身走了出来,他笑了笑:“蔡尚书,你这个寿辰过的惊天动地啊。”
蔡瑾玄苦笑:“臣也没料到会如此。”
瑞王道:“不打紧,世事无常嘛,只要尽快查出凶嫌就行了,不过,虽然本王很相信蔡郎中之能,但毕竟此事发生在贵府上,瓜田李下是否得避嫌?”
蔡流风眉头一皱:“王爷这是何意,难道臣下不能追查此事?这……”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岂有此理。
“放肆,”蔡瑾玄不等蔡流风说完便斥了声,道:“怎可这么对王爷说话,何况王爷所说确实有理。”
瑞王很是嘉许,颔首道:“还是蔡尚书知书达理,不愧是礼部尚书嘛。既然这样,就叫清吏司接手吧,费公公,派人去吏部,传清吏司韦炜。”
费公公领旨,赶紧吩咐小太监去叫人来。
蔡流风紧锁眉头,虽然心存疑虑却无可奈何。
但瑞王话音刚落,门外无奇已经按捺不住地迈步走了进来。
瑞王不愿她看到那死尸的骇人之态,忙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要是换了别的事,无奇自然“遵命”,但这跟自己的母亲有关,无奇不理他直接便往内去。
蔡流风道:“小奇……”
无奇谁也不听,正将经过瑞王身边的时候,却给他探臂一把捞了回来:“学会抗命了?”
蔡流风对此似习以为常,甚至暗中使了个白眼。
蔡瑾玄却诧异地怔在原地。
尚书大人看着瑞王拦住无奇,本有些担心无奇触怒瑞王,可又立刻看出来瑞王其实并非真正的不悦,那张玉面上透出若有若无的淡笑,他垂眸望着给揽在身前正试图挣扎的无奇,没用力,却也没放开,所言所行竟透着明显的宠惯纵容。
就在这时候,外间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夫人在哪里?我夫人在哪里,是谁害了她?!”听这个声音便知道,是刑部汤侍郎到了!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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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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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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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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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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