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她竟忘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
本来早该发出信号让春日等赶来的。
如今……虽然不是她亲自杀害瑞王,但竟像是她亲手把瑞王的命交给了那些人。
神鹤园林旁边七里开外,便是玉龙河。
传说是有一条神龙从天界私自下凡,给天兵天将追杀,神龙化身一条长河,想要躲过神将的双眼,谁知却仍是给发现了。
天界的巨灵神挥起斧头砍落,把神龙砍做了两半。
惊天动地的响声过后,地上便多了条玉龙河,而天兵斧头砍落的地方深陷下去,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
玉龙河上游从桐山的方向而来,到了豁口这里、因为地势改变,水流便陡然向下垂落,如同瀑布一般悬落,冲击而下的水势也一改先前的缓慢,变得奔腾急躁。
当地的百姓说,尤其是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甚至能听见水流之中有龙吟的声音。
无奇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激烈的水流声。
她忙爬起身来。
室内的光线有些刺眼,无奇抬手遮住眼睛,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门口有道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平平,”李靖笑嘻嘻地看着她:“这么快又见面了。”
虽早猜到是他们的人动手,无奇仍是有点心悸,忙问:“王……他呢?”她及时地改了口,虽然知道这大概没什么用。
假如瑞王落在他们手里,假如他们已经下了毒手,那么她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李靖笑道:“你指的是瑞王吗?”
他果然很清楚!
无奇反而镇定下来,她跳下地:“他在哪儿?”
李靖点头道:“你果然不会杀他的,是不是?”
“当然,”无奇笑了笑,索性承认:“我又不是畜生。好好的为什么要夺人性命。”
李靖挑了挑眉:“你是在骂我?”
无奇笑道:“别误会,我怎么敢?何况假如您真的是曾经的那位大唐卫国公,我敬佩还来不及呢。怎敢亵渎。”
李靖微微一笑:“小平平,你倒是识趣的很啊。”
“不过,”无奇话锋一转道:“我只希望您此刻所做的一切,也不要亵渎了卫国公的英名!”
李靖脸上的笑收了收,道:“你又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就像是对卫青一样?”
无奇听他这么说,不由又笑了:“卫青,看样子,您也把卫主事当成是真正的卫青了,就如同卫主事把李校尉之子当作飞将军。”
“因为他们的确是,”李靖的神色淡淡的,他的双手垂在腰间,脚尖略分开,非常气定神闲、仿佛运筹帷幄,这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姿态,他道:“你虽然不信,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无奇想起之前跟蔡流风谈及李靖时候,蔡流风跟自己分析的那些话,心头一动。
他们本来就想不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如今现成的有个李靖在跟前,或许……可以听他亲口告诉。
“你看起来很确定,”无奇望着他道:“但如果李光,卫优,以及阁下你的头上没有银针压制,恐怕我会相信这种转世的说法。”
李靖的眼睛微微眯起:“成大事者,有不拘小节。何况银针只是促成的手段罢了。”
无奇问:“你的根据呢?凭什么敢这么说?就因为你自己觉着你是李靖?这未免太可笑了。据我所知,坊间曾经有过失心疯的人,觉着自己是一只猫儿,整天捉老鼠来吃……难道他是猫转世的?”
李靖的脸色有些肃然:“这不是该拿来说笑的。”
无奇哼道:“你没有令我信服的依据。”
李靖顿了顿,他垂着双臂,双手微微交叠,掌心向上,是揣着手的动作,往旁边踱了两步,他道:“人在降生之处,头顶有一处囟门,是未曾闭合的,传说囟门便是一只天眼,前世的魂魄是从此处进入,人才有了神智,但却也会随着囟门的闭合而忘记了前身。”
无奇微怔,这说法竟是有根有据。
李靖道:“后来有人经过多番探究,终于找到了一种能够让前世的记忆回归魂魄本身的法子……那就是用银针强迫囟门开启,此举也等于重新将天眼开启了,前世的记忆灌入,此世的人就会苏醒,发现属于自己真正的身份。”
无奇的心惊跳不已。
李靖说的法子,她不信,但她也不能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无奇定了定神:“你说,有人经过多番探究,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法子探查出来的?”
囟门,是婴儿出生的时候头顶骨骼没有长成,无法闭合而形成的一点软处,非常脆弱,不能碰触。但等到成人的话囟门早就闭合了。至于什么“天眼”之类的说法,本并无根据。
但用银针刺入此处……别说成人之后囟门早不服存在,就算这理论可行,但真正要实行起来、且奏效的话又该多难!
李靖淡淡一笑:“这个请恕我无法告知了。我跟你说了这些,已经是破例。我只是觉着你……也是个怪有趣的孩子,像是你这样的女子,若是生于唐,在则天女皇的时代,恐怕可以出任女史,功绩不再上官婉儿之下。”
“你、”无奇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战栗跟震撼:“你……知道我是……”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我怎么会看错呢,”李靖笑的毫无心机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不仅是我,瑞王也是很清楚的,这也是让我很觉着意外的地方。”
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却称呼自己是“小姑娘。”
无奇又是脑中一昏,简直要直接晕过去。
但却不知要为哪一句而晕,她身不由己地问:“你是说瑞王殿下也知道了?”
李靖道:“他若不知道,怎么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呢?要不是他喜欢你,又怎么会乔装改扮混入清吏司到你身边,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落了单,才给我们可乘之机啊。”
说到这里,他笑的有几分了然:“这就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吧,像是瑞王这般心机深沉的,竟然也有忘乎所以的时候。你很了不得啊,平平。”
“你住口!”无奇的脸上一阵阵的血往上涌:“你、你别胡说!”
“哪里胡说了?”李靖笑眯眯的:“是瑞王喜欢你呢?还是你很了不得?”
“他、他……”
无奇做梦也想不到,会从一个小孩儿口中听到这样的。
她想反驳,但现在哪里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何况瑞王先前乔装改扮进清吏司,本就行迹可疑,她虽只告诉自己他是胡闹或者别有用心,但,却又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却在这个时候,给这个“小孩子”一针见血地戳破那层纱。
“瑞王殿下、现在何处?”她把那些杂乱的思绪压下,盯着李靖问。
李靖道:“放心,他还没有死。”
无奇稍微地松了半口气:“那他人呢?”
李靖道:“他虽然还没有死,不过他要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他很快就是个死人了。”
“什么条件?!”无奇忙问。
李靖瞅了她一会儿,说道:“若不是我,你跟他这会儿只怕都已经死了,不过我很惜才,不管是你,还是瑞王。”
无奇怔了怔:“你的意思……是想让瑞王殿下、为端王世子效力吗?”
与此同时她心里响起了一声:“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无奇很清楚瑞王对于太子的忠心。
他绝不会舍弃太子而扶持端王世子。
李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旋即道:“对啊平平,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留着你,倘若将来世子登基,你或许可以做本朝第一个女官,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对我而言这不算什么,只要有才干,便足以任用,何况自古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也是不少。”
无奇简直无话可说了。
倘若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李靖,这番话该让她喜极而泣或者感激涕零,一定会觉着自己遇到了伯乐、知己,一定要跟他畅谈三天三夜。
但是偏偏面前站着的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假如他不开口只乖乖地站在那里,自己简直要往他手里塞上一块糖。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反派”,是坏人。
这样有见地的话,偏偏从一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嘴里说出来。
无奇默默的低下头:“我不知道该感激和高兴好呢,还是觉着难过。”
“有什么难过的。”李靖不愧是李靖,即刻就知道了无奇的意思,他淡笑着说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远的不说,就说当初隋炀帝还在的时候,是我先察觉了太原的李渊、也就是高祖有造反之意,我不惜扮作囚徒进京想要提醒皇上,谁知高祖率先一步攻下了长安,还差点将我斩首,可最后呢?我还不是成了唐臣?”
他说的,的的确确是卫国公李靖早年的遭遇。
无奇攥紧了手。
李靖看无奇不语,便道:“我的意思你总该明白,这天下,有能者居之……而你跟瑞王要做的就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就像是我曾经的选择!”
就像是郝三江亲眼目睹李光自刎,就像是她见到卫优身亡,此刻她聆听者李靖的“教诲”。
无奇竟没有办法反驳他说的是错了。
无奇几乎有点恍惚了,起初坚定的认为不管是李光卫优还是李靖,都只是银针刺激的缘故,造成了假相,但是真的……
能“造”到这种地步吗?
终于她道:“扶持端王世子,真的比太子要好吗?”
李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神秘地笑了笑,然后他对无奇道:“平平,我识英雄重英雄,最不喜欢有才干的人被泯灭,所以才给你跟瑞王机会,我知道瑞王等闲不会妥协,而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你去劝服他,也只有你可能劝服他,毕竟他心悦于你。”
无奇咬住唇,不让自己出声。
李靖又傲然道:“不过,要是连你也不能让他臣服,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斩草除根。”
无奇出门发现,风很大,带着潮湿的气息。
看看天色,雨好像已经停了,但空气里仍似有零星的水意袭来。
水声也越发地响亮。
李靖往前一指,说道:“出了这里的后院,是断龙崖,你可要小心点不要试着乱跑哦,要是掉进悬崖底下去,那可就神仙难救了。”他借着说笑,警告了无奇。
无奇道:“我知道,现在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靖摇头,一笑:“我以为以你的见识,不会那么顽固不化,或者会当我是你的伯乐跟知己呢。”
无奇的心又是一动,先前她心里也曾这么想过,可惜,敌我分明。
李靖指着前面的房间:“去吧,他在那里。”
说了这句他道:“平平,好好劝劝瑞王,以他的人品,才干,不该就死在这里。”
无奇猛然一颤。
李靖却又似笑非笑道:“何况,他对你情深一往而神魂颠倒的,所以必要时候,‘美人计’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
无奇皱眉,喃喃道:“原来大唐军神也能说这种话吗?”
李靖笑道:“难道我没少年过?自然知道那种情不知所起却叫人……”说了这句,他的眼中竟浮出淡淡的怅然,唇角一挑,没有说下去。
无奇不敢再看。
越看,她越是会倾向于相信此人就是真的卫国公李靖。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可怕!
推开门,一股山风扑面而来。
原来这间屋子正在悬崖之上,风从半开的窗外鼓荡而入,不开门的话尚可承受,一开门就成了穿堂风了。
瑞王正站在窗边上往外眺望悬崖上的瀑布轰鸣,风吹动他的袍袖,原本绾起的长发打散开一些,随风扬起。
听见门响他回过头来,眼神清冷的,但当看见是无奇的时候,那眼中的冷意便化成了无限的温柔。
无奇怔了怔,低头进来把门掩上:“王爷……”
她简单近乎敷衍地行了个礼。
瑞王大步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说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他们吓唬你了?垂头丧气的,不是说你的胆子很大吗?”
无奇半是避让地歪了头,对上他如星的双眸,她思忖着该怎么开口。
但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瑞王见她欲言又止,眼圈微红的,便握住她的手,拉着她来到窗户旁边。
咆哮的瀑布响声从外传来,嘈杂的很。
瑞王将无奇环住,低头在她耳畔低语道:“别怕,很快会结束的。”
无奇正以为他不分时候又要胡闹,闻言抬头看向他。
“别动,在这儿说话,就算那些人偷听也听不见的。”瑞王继续低语。
无奇这才明白:“王爷、我……”她心里想着刚才李靖跟自己说的话,那一句句话在瀑布的响声中喧哗,最终有一句跳了出来:“你知道我、你……”
瑞王向着她笑了笑:“你是小姑娘嘛、本王当然知道的。”
无奇差点就要挣脱他的双臂了,她红着脸:“你……”
她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治罪,为什么要跑到清吏司。
总不会、真的像是李靖说的那样吧。
瑞王看着她脸颊红红的模样,他定了定神,微笑道:“正因为知道了,才忍不住要跟平平近一些啊。”
以前不晓得她是小姑娘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除了见面的时候会时不时有点心猿意马。Χiυmъ.cοΜ
但自从那夜探知了端倪,忽然间就有点类似于“老房子失火”。
一想到这家伙跟蔡采石林森、甚至蔡流风他们还每天的照面、相处,而他却孤零零地,眼巴巴地远远地看着……如何公平。
所以才不惜乔装改扮,不过是为了亲近人家而已。
谁知却弄巧成拙地给人看了出来。
当然……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无奇埋着头:“我、我不想听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告诉本王,我说给你……”他倒是有点儿哄孩子似的耐心。
“王爷!”无奇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不觉着、您这样很反常吗?”
因为知道她是女孩儿,就喜欢上了?
这也太过突兀了。
简直比蔡流风跟她的表白还要飞来一笔。
毕竟蔡大哥,还勉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可是瑞王……
而且他是王爷的身份,怎么竟、就这么突然的就……
瑞王道:“哪里反常了?”
无奇焦灼,忐忑,怕。
蔡流风跟她告白前,她从没想过这种男女之事,那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倒不是完全的把自己当成男子的缘故,只不过无奇有自知之明,她的性子,她的所为,以及她的“梦”,注定她不想当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所谓儿女私情,那简直如天方夜谭。
起初虽误会蔡流风是断袖跟断然决然拒绝,但就算后来知道是误会,也并没有就“情生意动”地想要投怀送抱,虽然蔡流风的确是一等的好男子。
但一声声“蔡大哥”叫的太熟,猛然知道蔡大哥是把自己当做女孩儿似的关爱的时候,她只想跑。
而瑞王显然比蔡流风更具有行动力。
他也不像是蔡流风一样谦谦君子的说“我可以等”,他根本没想给无奇“逃跑”的机会,所以这会儿他正牢牢地,假公济私般抱着她。
无奇郁闷,她觉着不适合在这个情形下谈论这些,简直雪上加霜、不,是火上浇油才对。
于是她道:“王爷,李靖想让我劝您。”
瑞王正想要在她的脸上来一下。
可是毕竟第一次,不熟练,也没有经验,所以还在预谋。
听了这句他停下来:“劝我什么?”
“劝您改扶持端王世子,您若不从,他就要……您明白的。”无奇尽量让声音平静。
“他也是这么威胁你的?”
无奇“嗯”了声。
瑞王笑笑,并没表态,只问:“你只见了李靖一个人?有没有别人在?”
无奇疑惑:“什么别人?”
瑞王道:“就是、他的同党。”
无奇摇了摇头。
这时侯,门外隐隐有脚步声响,好像有人向着这边走来。
无奇心头紧张,恐怕是李靖来问情形了,因为紧张,她下意识地攥住瑞王衣袖一角而不自知。
瑞王却察觉了,因而把她抱紧了几分。
他心里有一点点小小地喜悦,便低头在她耳畔道:“平平,如果本王不从,他要杀了我,那……你呢?”
无奇小声道:“我、我有点怕死。”
如果可以,她实在是不想死,毕竟再活一次极为不易。
瑞王笑道:“小东西。说点儿好听的哄哄本王都不行?”
无奇叹了口气,嘀咕道:“不过,说来是我害的王爷,要是他们要害你,我、我一定会拦着,若是拦不住,大不了我……把命赔给你就是了。”
瑞王眉峰微蹙,继而笑道:“你啊……罢了。你还是给本王好好的吧。”
正说到这里,房门给打开了。
有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妾身还真是不敢相信啊。从来不近女色的瑞王殿下,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了?”
门外出现的,赫然是当初在秋浦谨身精舍见到的那白衣女子,今日她身着一袭茶色的衣裙,手中那握着刚摘下来的白纱幂篱。
风从门口掠过,也撩动百褶裙向着旁边飘了出去,她看着无奇跟瑞王,微微一笑,看着依旧是那么的美貌而和善。
若不是见识过这女子的手段,无奇其实是很欣赏她的容貌的。
对于美人,无奇向来格外的带一点纵容之心,就算知道这女子心如蛇蝎,但此刻看她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嫣然而笑的模样,实在是格外的赏心悦目。
她不由看向瑞王,想看看他的反应。
瑞王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淡冷了下来,甚至眼皮都好像往下垂了几分,似乎眼前的事物不值得他睁开眼睛打量似的。
无奇一愣,心里倒是有点明白:瑞王自己长得这样美,已经是倾国倾城此色只应天上有的程度了,自然不会把“仙女”级别的女色再放在眼里,毕竟这对他而言大概是再平常不过的。
白衣女子却对瑞王的反应习以为常,反而笑道:“殿下还是旧日那个性子,这么多年了竟没有改一点呢。不、是我说错了,毕竟有了这个小妹妹入了你的眼。”
之前在白衣女子出现的时候,无奇已经忙挣开了瑞王怀抱。
只是瑞王一直攥着她的手腕,听到这里更是把她往身后一拉:“周琴北,这么多年你东奔西走的辛苦了,只是想不到你是越来越不择手段了。”
无奇听瑞王叫出了白衣女子的名字,心里想:“周琴北,这个名字倒是怪好听的。”
周琴北扫了无奇一眼,微笑:“殿下,这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各为其主,你的不择手段,难道比我少么?何况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你我都懂。”
瑞王淡淡道:“但是李光,卫优,还有那个李靖,本王自忖却无法做到。”
周琴北手扶着门框,道:“这个嘛……只要王爷你答应抛弃太子,弃暗投明,我自然把所有都如实禀告,如何?”
说了这句她看向无奇,笑道:“上次见面我竟眼拙,没看出是个小姑娘,若是早知道,也不至于就那么粗鲁了。殿下好眼力,挑中的人也是世间难得……想来殿下不至于就甘心埋骨于此,不得与佳人白首到老了吧?”
无奇听她说到自己,一阵窘迫。
现在怎么好像人人都知道她是女孩儿了!
可听到周琴北最后一句,更加心跳如兔窜:这、这又是什么鬼话!
但瑞王仿佛没觉着这是鬼话。
他的手从无奇的腕上下滑,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无奇想要抽离,却更给他握紧了些。
周琴北看着他的小动作,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却笑道:“殿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抉择。”
瑞王道:“琴北,本王也有一句话。”
“殿下请说。”
瑞王道:“只要你现在弃暗投明,洗心革面,本王看在周将军旧日面上,饶你一命如何?”
周琴北眼神一变:“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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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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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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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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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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