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能做什么呢?”

  马车已辚辚开动,戚景瑶深呼一口气,还是压低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问的时候刻意压制着自己的语调,颇为仔细地观察着少年的神色,生怕因此伤了少年人的自尊。

  但少年却神色依旧:“我什么都能做。”

  戚景瑶颇为无奈,只好直接道:“你说你要向我赎罪,可是你能做什么?”

  少年脊背单薄,但是挺得笔直,戚景瑶不去看他,只道:“你是能打还是能战?你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你跟着我还得让我费心照顾你。”

  少年低下头:“我确实不能打也不能战。”

  戚景瑶正要略微安慰,却又听少年坚毅道:“但我一定不会拖姐姐后腿的。”

  “姐姐,京迟现在确实不能打也不能战,但、但以后我可以的!就算是现在,我也不需要姐姐你照顾我,姐姐你完全不用在意我。”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姐姐。我虽然不能做很多事,但默默守着你我还是可以的。总会有我能做的,只要是你需要,京迟都愿意竭尽全力。”

  “姐姐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就好,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戚景瑶咋舌听少年说了这么多话,之前这少年说话极少,此刻说了如此多,还格外的真诚,确实有些让人感动。

  但是他未免太天真了。

  他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土匪,还说什么守着我?真到了京城恐怕他没过几天就饿冻而死了吧。

  不过这盲目的自信真是似曾相识,戚景瑶也不打算再打击他,她知道此刻和这少年说再多也是没用的。

  少年见戚景瑶没有说话:“姐姐,你同意了吗?”

  戚景瑶对他笑笑:“我不同意你就离开了?你不是都说了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少年笑得腼腆:“姐姐你给我上了很重要的一课,我是真的很感激你。”

  “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负担,有什么都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戚景瑶倒也想直接和他说,但看着少年无辜的眼睛还是憋了下去。

  接下来戚景瑶随意地和少年攀谈了几句,知道了少年名叫京迟,她随口提到了那伙土匪,却见少年神色不安颇为忐忑,想来是不愿提及,她也便打住了话头。

  不知快马加鞭行了多久,浓云又将天空遮了个严实,酒肆门前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天气恶劣,一路走来马夫们颇有怨词,一个个凑到白蕊面前想要去酒肆里歇上一歇,喝碗烫酒暖身

  白蕊不厌其烦,却又听那马夫保证说今日之内一定可达侯府,她眼珠转转,捂着有点咕咕作响的肚子,终究是妥协了下来。

  许是空间狭小的缘故,戚景瑶觉得眼下这轿中颇为温暖舒适,不自觉间竟然又有些昏昏欲睡。听见白蕊的声音时她连忙惊醒应了一声,看向身旁的少年。

  然而旁边的少年紧闭着眸子,嘴唇红得似乎要凝血滴落一般,而那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白得像将要破碎开来一般,冷汗覆满了他的额间。

  “你……”

  戚景瑶一惊,正压低声音想要询问,却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白蕊已然走到了车厢前:“二小姐,下车歇歇脚吧。”

  白蕊扶着门框,刚想拉开门帘,却发现门帘被人从里面拽住了。

  “白蕊姐姐,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去吧,我……”

  不待戚景瑶说完,白蕊就撒了手,头也不回应付道:“那奴婢就去了。”

  一位马夫有些不明所以,笑着凑到白蕊身旁:“这小姐怎么不出去?车厢怪冷的,待会我们把饭给她送进去?”

  白蕊白他一眼:“你倒是管得宽泛,小姐不想出去就不出去,我们当下人的瞎操心干什么?不用送,她又没让。”

  马夫被白蕊这一番话怼得连连称是,定枭山时他就隐约觉得这小姐好像不怎么被看重,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啧,大户人家就是水深。

  “你这是怎么了?”车外的人似乎都已经走完了,戚景瑶握住少年的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而少年手心冰凉,此刻正深埋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说不出话来。他的上身早已无法挺立,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惨白的面颊上滑落。

  戚景瑶悄悄将窗帘撩开一个小缝,左右看了一圈。确保无人后干脆直接上手掺上了沈京迟,想要将他扶出马车。

  “走,去医馆。”

  然而沈京迟似乎疼得失去了神志,一把拂开了戚景瑶想要扶起他的手:“不,不用。”

  他的头垂得极低,缓了两息后咬牙艰难道:“姐姐自去就好,不用管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他说着没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时已不适到了极点。

  难道是昨晚睡在那草垛上受了凉?

  戚景瑶想了想,也不顾他的抗拒,趁着他此时虚弱,将他的双手锢住,强制将他拽了起来。

  少年无力挣扎,只得任由戚景瑶的拖拽,他死死闭着眸子,冷汗依旧涔涔。

  沈京迟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又是一阵疼痛袭来,他不由得咬破嘴唇,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血腥味。

  少年喃喃道:“我不常这样,不会拖累……”Χiυmъ.cοΜ

  戚景瑶喝止道:“别说话,别咬。”

  话毕又看沈京迟实在可怜,便还是安慰了一句:“没嫌弃你。”

  厚重的车帘被掀开,一缕清新的空气被换了进来。

  沈京迟虽然单薄,但也是正当年岁的少年,戚景瑶扶着他走到医馆时已是气喘吁吁。

  到的时候沈京迟似乎已经失去了神志,清亮的眼眸上笼上了一层朦朦雾气。

  医馆中,大夫摇了摇头:“老夫实在诊断不出这位公子的病症,姑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戚景瑶探头看向屋内,此时的沈京迟正卧在里间的病榻上,她站得远了,看不见沈京迟的动静。

  “看不出?他不是受了风寒吗?”

  大夫捋着胡子:“不像是风寒,倒更像是什么毒。只是这毒奇巧,老夫看不出来啊。”

  毒……怎么会有毒呢?

  戚景瑶皱皱眉:“那请问可有生命危险?”

  “应该没有。”

  戚景瑶追问道:“真的吗?”

  大夫捋捋胡子:“据脉象看来应该确实不会害及生命,只是这毒老夫实在没见过,不知更多信——哎姑娘!不需要这么多钱。”

  戚景把钱袋塞给了大夫,诚恳道:“麻烦大夫您先照顾一下他,我去其他地方找找药,若是我还没回来他就好了,就麻烦您把剩下的银子给他,让他回家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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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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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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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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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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