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人白天是不营业的,但不营业并不代表没有人。
那些连人形都变不完整的妖精,平日里都是很少离开酒吧的,毕竟出去一趟很麻烦,还不如酒吧里窝着舒服。
酒吧内设有员工宿舍,就在二楼,楼梯口挂了小牌子,上面写着——员工宿舍区,客人请止步。
宿舍都是两人一间,带厕所,有空调,单人床,住宿环境还挺不错。
白日里妖精们吃喝玩乐都在酒吧一楼的营业区,且总是一人抱着笔记本电脑,三五成群地分散在几张酒桌前看直播、综艺或是电视剧。
正因如此,不管陆语冬什么时候来不是故人,只要站在门口喊几声,总是有人开门的。
起初,妖精们只是为陆语冬开个门,让她自己满酒吧地找人。
后来,妖精们只要一听到陆语冬的声音,就会上楼帮她把言朝暮给喊下来,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言朝暮并没有陆语冬原先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他教人时很有耐心,也很细致,说话声音永远不大,没什么师父的架子,更像是一个大哥哥,没什么距离感,自然也没有压迫感。
真要挑缺点的话,那就是——听他说话确实有些费劲。
初学者,一开始学习的都是如何操控体内灵力,不过在那之前,先得确定今后修行的方向。
言朝暮修得是水系法术,陆语冬自然要和师父选一样的。
从陆语冬决定修习水系法术的那一天起,曼珠就经常看见那丫头站在厕所里,隔空与那一盆死水暗暗较劲。
看得出来,小丫头对修炼很上心。
尽管在她开始修炼前,言朝暮就已千叮万嘱,修炼法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用来防一些阴邪之物,万不可在寻常人面前轻易使用。
暮沉山更是说了,早些年,和平协议刚出来,许多妖精还不怎么遵守,捉妖师马虎有点饭吃。
不过近些年,闹腾点的妖精要么死了,要么收敛了,捉妖师这行已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多少人祖祖辈辈都在捉妖,结果到了自己生儿育女的时候,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后辈再来继承祖业了。
说到底,捉妖师早就不是什么高危高薪的职业了。
如今这人妖和平共处的大好时代,妖精都本本分分,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许多天生有灵脉的人修行了一辈子,空得一身本领,却半个像样的妖都没打过,只能欺负欺负低阶邪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到最后还不是得像普通人一样,找个工作混日子?
总的来说,就是修炼不比上学简单,要吃不少苦,还未必派得上用场。
不过很显然,陆语冬对此并不在意。
她心里明白得很,自己依旧会好好学习,长大后找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让曼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她之所以选择修炼,不过是为了离曼珠更近一些。
毕竟,她不想永远做被保护的那个人,不想以后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依旧只能哭着等曼珠来救她。
她不要做时时刻刻都需要曼珠劳神费心的小累赘。
就这样,陆语冬白天跟着言朝暮认真修炼,晚上便在酒吧里抱着暮沉山的笔记本电脑闲玩,等曼珠下班后再一起回家睡觉。
寒假总是短暂的,眼瞅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
一直沉浸在法术世界的陆语冬,在堪堪能将盆中死水驭动的日子,接到了张梓云发来的“赶作业邀请”。
那一刻,陆语冬才反应过来寒假要结束了,而她各个科目的寒假作业一点都没有做!
这要是往年,爸爸妈妈一定得骂她了。
可曼珠似乎并不知道学生还有寒假作业这回事,从放寒假到现在,提都没同她提过一次。
好在最近白天她都在往不是故人跑,曼珠自然也就不再过问她出门的原因。
不过平日里陆语冬可不会背着书包出门,她不太希望曼珠知道自己把老师布置的任务放到了最后几天才做,所以做贼心虚地偷偷收拾好了寒假作业,等到曼珠上厨房烧水的时间,才敢背起书包匆匆溜出了门。
出门后,陆语冬乘着公交赶到了和张梓云约好的那家肯德基,拿着身上仅剩的一点钱,点了杯热橙汁,在角落里找到张梓云,翻出作业提笔狂赶了起来。
张梓云见她真就和自己一样,半点都没写,一时惊道:“不是吧陆语冬!你怎么也一点都没写啊?我还指望着你帮我写点呢……”
“我……我给玩过去了。”陆语冬有些不好意思,只埋头抄着作业书尾页的答案。
“你寒假都在玩什么啊?”张梓云好奇问道。
她记得陆语冬家里没有电脑,手机流量包得也不多,总不能是看了一个寒假的电视吧?
“我,我最近一直都,都在我小叔叔的酒吧玩,听、听听歌,或者玩玩他,他的电脑……”陆语冬说。
“几个星期不见,你怎么结巴了?”张梓云一脸嫌弃。
陆语冬不禁扶额。
张梓云要是不说,她都完全没发现自己开始结巴了,难不成口吃也会人传人吗?
“诶,陆语冬,你现在去那个酒吧都不会被赶出来了吗?”张梓云一脸好奇地凑到了陆语冬边上。
陆语冬摇头:“我姐姐在那里工作,所以都没有人管我的。”
“太好了吧!”张梓云一把抓住了陆语冬的胳膊,开始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我都没有去过酒吧,酒吧到底什么样子啊?真的就是听歌喝酒聊聊天吗?有没有那种把瓶子甩好高,跟杂技似的调酒表演啊?你那个好帅的小叔叔是不是每晚都在呀?你姐姐唱歌是不是很好听?”
陆语冬:“……”
张梓云激动道:“你可以带我去玩吗?”
陆语冬:“啊……”
“带我去玩一下嘛!”张梓云拉着陆语冬的胳膊左右晃了起来,哪里有半点出来赶寒假作业的样子?
“马上开学了,你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陆语冬摆出了一副“不要打扰我赶作业”的表情。
“就带我去一次嘛,一次就好,我就是好奇!”有些人撒起娇来真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陆语冬皱了皱眉:“酒吧晚上才营业啊,阿姨准你晚上出门?”
“准啊,怎么不准?”张梓云笑得灿烂,“我就说和你出来玩,我妈说了,你是好同学,她放心!”
陆语冬犹豫了一下,见张梓云眼神里满是期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爱你!”张梓云说着,张开双臂,熊抱了陆语冬一下。
陆语冬下意识将她推开,哭笑不得道:“哎呀!快赶作业啊!”
张梓云瘪了瘪嘴,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你先写会儿,我去买个圣代。”
陆语冬一脸震惊:“冬天吃那个,你冷不冷啊?”
张梓云歪头问道:“那你要不要嘛?帮我抄一单元数学,我请你。”
“要!”
“说好了啊,一单元数学!”张梓云说着,转身蹦蹦跳跳跑向了前台。
赶作业的第一个白天,陆语冬马不停蹄地写,张梓云则在边上一会儿刷刷微博,一会儿水水群聊,那叫是一个轻松闲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作业写完了,只是出来陪边上那位同学的。
两人从早上十点过,一直写到了下午两点半,陆语冬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陆语冬是个不折不扣的乖乖女,手机里半点小秘密都没有,自然也没有锁屏密码。
张梓云听见动静,顺手捡起来看了一眼,把短信内容念了出来:“今天怎么没有来?陆语冬,你小师父发的。”
陆语冬听了,猛然抬起头来。
遭了,光顾着赶作业,都忘记和言朝暮说一声了。
她忙把手机接了过来,编了一条短信回去说明状况,并请求言朝暮不要告诉曼珠。
张梓云看了一眼,“啧”了两声,好奇问道:“小师父?是什么游戏里的师父吗?”
也不怪她想歪,这年头教人知识和手艺的都叫老师,而“师父”这个词,也就游戏里比较常见,况且人家还问“今天怎么没有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催人上线。
陆语冬摇了摇头:“不是游戏。”
“那是教什么的师父啊?”很显然,张梓云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就……就是叫着玩的,也没教什么……他,他也在我姐姐那个酒吧里,就是问问我今天怎么不去玩电脑。”陆语冬低头继续抄起了作业,以此来逃避张梓云的问题。
张梓云见陆语冬不太想说,便也不再问,只在边上小声嘟囔了句:“说好了哦,今晚要带我去玩。”
陆语冬连连点头:“知道啦,您老快点写作业吧,别堆到最后一天求我帮你写。”
“写,现在就写!”张梓云笑着应道。
她话是这么说,实事却半点不干,先前怎么摸鱼,现在就怎么摸鱼。
明明是两个人约着赶作业,却从头到尾只有陆语冬在奋笔疾书。写着写着,一旁手机里四点钟的闹铃响了,陆语冬几乎是瞬间停笔,坐直身子收拾起了东西。
“不写啦?”张梓云放下手机,一脸懵地看着陆语冬。
陆语冬起身:“我要去酒吧了,你不是想去玩吗?一起吧。”
张梓云瞬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收拾好作业,背起书包,跟在了陆语冬的身后。
陆语冬本来想等公交,却被嫌麻烦的张梓云拉着打了辆车,一路直达。
当陆语冬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不是故人酒吧门口时,司机回头看两个小女孩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两人低着头红着脸从车上溜了下来,心虚得仿佛是在做贼。
出租车开走后,陆语冬松了一口气,走到紧闭的酒吧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陆语冬,五点才开始营业诶。”张梓云指着门口立牌小声说着。
话音刚落,酒吧的门便已被小枝拉开。
“这,这……”小枝望着陆语冬身后站的小姑娘,眼神茫然极了。
陆语冬仰头小声问着:“小枝姐,这是我同桌,她可以进去吗?”
小枝把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似是在思考该不该把这个小丫头带来的另一个小丫头给放进去。
“小枝,怎么了?”浣溪跑过来,往门外看了一眼,一时也愣在了门口。
不过她接受能力比较强,很快回过神来,热情地把两个小孩迎了进来。
张梓云第一次进酒吧,眼里满是好奇,虽然心里怯怯的,却还是一进门就忍不住四下张望。
不是故人的装修风格十分特别,和她心中酒吧的模样完全不同,对她而言新鲜极了。
陆语冬取下书包,钻进吧台,左看看右找找,最后把书包藏在了一个小角落。
刚站起身来,就看见言朝暮站在吧台外静静望着她。
“小师父。”陆语冬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把书包藏这里,不要告诉我姐姐。”
言朝暮:“……”
“我明天白天就来拿,可以吗?”陆语冬又问。
言朝暮想了想,点头应道:“好。”
陆语冬松了一口气,又转头对张梓云比了个同样的手势:“我今天出来和你一起赶作业的事,不要告诉我姐姐哦。”
张梓云点了点头,小声问道:“乖乖女连赶作业都要瞒着家人的吗?”
陆语冬嘻嘻笑着从吧台里跑了出来,拉着张梓云就往里走,像个小导游似的:“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酒吧!”
张梓云跟着陆语冬四处参观了一圈,见陆语冬不管遇见谁都会主动打招呼,不由感慨:“你和这里的人都好熟啊!”
陆语冬笑而不语,眉眼里透着几分得意,心想张梓云要是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妖精,怕不是要被吓坏了。
张梓云四下看了看,激动地把陆语冬拉到无人的角落,小声问道:“你那个小师父也好帅啊,他是干什么的啊?”
“调酒师。”陆语冬说。
“会表演电视上那种调酒的杂技吗?就是……花式调酒,对,花式调酒。”张梓云问。
陆语冬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没见过。”
“那就是不会了。”张梓云遗憾地叹了一声,“我还以为调酒师都会那些呢,他那么帅,要是能耍一次,拍段视频发网上,没准能火呢!到时候,你们这生意不得爆满?”
“不,不可以的。”陆语冬拉了拉张梓云的袖子,摇头道,“小师父不喜欢别人拍他,特别不喜欢……暮小叔叔也是。”
陆语冬记得,《妖精守则》上有那么一条规定,妖精不得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这规矩,说到底就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妖精寿数长,容貌不会衰老,十几二十年一丝不变还能说保养得好,可要真三四十年不怎么变,真就有点说不通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上头并不希望妖精拥有太大的公众影响力,他们觉得这样不便管控,所以对此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如此一来,妖精就算是被偷拍到网上意外走红的,也会有妖精管理局亲自出面联系上头,施压各平台删除所有相片或视频资源。
当然了,这些是不方便和张梓云解释的,所以只能解释成大家都不喜欢被拍了。
张梓云听陆语冬这么说,不禁有点失落,鼓了鼓腮帮子,小声感慨道:“陆语冬,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追星了。”
“啊?为什么?”
“我身旁要有那么多帅哥美女,我也不用追星了。”张梓云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碰了碰陆语冬的胳膊,问道,“你喝过酒吗?”
陆语冬连忙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敢喝吗?”
张梓云也摇了摇头:“我哪敢啊,被我老爸知道我喝酒,腿都能给我打断!”
“被你老爸知道你来酒吧,腿就不给你打断了?”
突然从身后响起的声音,把两个小孩吓了一跳。
“暮小叔叔!”
“叔叔……”
“这里不是奶茶吧,也不是甜品店,放初中生进来,万一被人举报,是要罚款的。”暮沉山头疼地看着眼前两个小孩,表情十分严肃,“陆语冬,曼珠在这工作,你被逮到了还有说法,你这同学可没有啊。”
张梓云显然被吓到了,整个人都缩在了陆语冬身后。
她对这位脖子上带疤的大帅哥印象可深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道上混的,三言两语就把班里那几个跳得不行的男生给吓老实了,肯定是个不好惹的主。
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不会真要告诉她爸妈吧?
“叔叔,我错了,你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啊……”
陆语冬咬了咬唇,抬眼怯怯说道:“暮小叔叔,是我要带她来的,我和她说过,姐姐唱歌特别好听,我答应过带她来听听……我同学她是带着作业来的,我们待会儿就找个没人的角落坐着听听歌,写写作业,真的……”
暮沉山:“……”
“真的!”张梓云翻出了背包里的寒假作业,极力证明着自己是个好孩子,来酒吧的动机十分单纯。
陆语冬可怜巴巴地拉住了暮沉山的小指头,小幅度地左右晃了晃,小声问道:“暮小叔叔,真的一个晚上都不可以吗?”
“做作业都不可以吗?叔叔。”张梓云在旁边小声附和。
“……”暮沉山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两个小姑娘的软萌攻势下松了口:“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超过晚上九点,到时间你就得回家。要打车,打到门口,车牌号发陆语冬手机里,回家得报平安。”
张梓云连连点头。
暮沉山又说:“下不为例!”
这次换陆语冬连连点头。
暮沉山叹了一声气:“想喝什么?”琇書蛧
“奶茶!”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暮沉山:“……”
身为不是故人的老板,暮沉山第一次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酒吧到底需不需要增添一项奶茶的业务。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出去一趟——帮这俩小丫头买奶茶。
晚饭过后,陆语冬和张梓云坐在无人的角落,伴着曼珠的歌声,一边喝着从外面买进来的奶茶,一边聊着不知从哪翻出来的大小话题。
张梓云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将作业铺在了桌子上,不过半天也没写上几个字,最后便全都收了起来。
当晚,张梓云走得早,回到家后也按要求报了平安,并对此表示:“我感觉酒吧和奶茶吧也没多大区别嘛。”
在清吧里喝从外面买的奶茶,可不就是没什么区别吗?
陆语冬端起自己喝得只剩下几颗珍珠的奶茶,走到小唱台边坐下,抬眼望着曼珠,安安静静听起了歌。
曼珠唱歌也不是唱一整晚,每唱几首,都会休息一下,放着音乐和台下的人闲聊几句,挺像网上的直播,却又是面对面的,也没有那么多观众。
不是故人有一部分常客是专门来听她唱歌的,她虽不是什么明星、网红,但在这小小的酒吧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爱慕者。
就好像有些客人来这里喝酒,单纯就是为了和她们眼里的帅哥聊上几句,还真就有点像张梓云说的追星,却又没有追星那种距离感。
有时候看到那么多人喜欢曼珠,陆语冬总是忍不住要去想一些有的没的,比如……曼珠会不会也像电视剧里的妖精一样,喜欢上一个普通的人类,然后给她找一个姐夫呢?
也不知为何,她对这个想法打心底里感到排斥。
她可不想要姐夫,这酒吧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横看竖看,就没一个能配得上曼珠。
陆语冬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怎么泛起了瞌睡,伴着曼珠的歌声,趴在酒桌上迷迷糊糊入了眠。
凌晨快两点,陆语冬在小枝收拾杯子的声音中醒来,身上披着的,是曼珠米白色的斗篷。
曼珠正在不远处与客人说笑,似是察觉到了陆语冬的目光,回眸浅浅一笑,而后与客人告别,转身朝着这边走来。
陆语冬揉了揉眼,刚要站起来,便见曼珠将她发圈取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被她睡乱的头发,三两下重新梳好了一根马尾。
末了,曼珠用斗篷裹着陆语冬,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回家休息吧。”
陆语冬“嗯”了一声,起身挽住曼珠的臂弯,睡得有些发热泛红的小脸,小猫似的,在她身上轻轻蹭了蹭,一路粘腻着亦步亦趋地来到了酒吧门口。
曼珠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收拾吧台的言朝暮,向他伸出了空着的左手:“朝暮,语冬的书包给我一下。”
言朝暮不由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陆语冬回头望向言朝暮,眼里满是委屈:“小师父!你和姐姐说了?”
“没,没有……”
“家里书桌边那么大一个书包没了,不在这儿,能在哪儿?”曼珠说着,从言朝暮手里接过了陆语冬的书包,拉着陆语冬转身出了酒吧。
小聪明耍翻车了,陆语冬哪里还敢说话?
她咬唇耷拉着小脑袋,被曼珠一路领回了家,一进家门,转身就藏进了卫生间。
二十来分钟后,她上了个厕所、洗了个头,蹑手蹑脚从里面走了出来,抬眼时,曼珠正翻看着她的寒假作业。
“差得很多吗?”曼珠问。
“有……有点多……但,但做得完!”陆语冬说完,不自觉鼻尖呜呜着低下了头。
“是做得完,还是抄得完?”曼珠又问。
陆语冬头埋得更低了:“是,是……是抄……抄得完。”
就最后这么几天了,自己做肯定不可能做完了。
“你还真是朝暮的好徒弟啊,话都不会好好说了。”曼珠说着,放下了作业书,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用偷偷出去抄了,我帮你写吧。”
“嗯……”陆语冬应着,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猛地抬眼讶异地“啊”了一声,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竟完全听不出来曼珠是在说真话还是气话,真会有家长主动帮孩子抄寒假作业吗?
“反正都是抄,也起不到作业的作用了,我帮你抄一部分,你自己好好做一部分。”曼珠说着,起身走到陆语冬面前,拿着手中水笔,轻轻敲了敲陆语冬的小脑袋瓜,皱眉道,“先说好了,下不为例!”
“绝对不犯了!”陆语冬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在原地呆愣了两秒,越想越按捺不住心头狂喜,于是一下扑进曼珠怀里,双手紧紧拥住了那纤细的腰身。
刚洗完的头发沾湿了曼珠的衣襟,曼珠却是半点也不介意,只将陆语冬从怀里拉了出来,领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擦头的毛巾,为她从下往上,细心地擦了起来。
她指尖带有灵力,没多久便把那湿润的头发完全擦干。
陆语冬睡前最后看了眼手机,想了想,还是在Q.Q上给张梓云留了一句言。
——我没做作业的事被姐姐发现啦,接下来几天不能陪你赶作业了。
时间,是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睡了。
她侧躺在床上,等到曼珠洗漱完毕,便与之合上被子,一起睡了。
***
第二天醒来,陆语冬收到了张梓云的回复,无非是三个字,加一个表情包。
——太惨了![我知道日子难过,可这他妈也太难过了]
陆语冬把表情包存了下来,反手又发了回去,而后便将手机扔到了一旁。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穿好棉拖,刷完牙洗完脸,便走到茶几边,和曼珠一起吃了今天早中合并的那一餐。
餐后,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头对着头,一同趴在一张不大的书桌上,与那好多本寒假作业书“战斗”了起来。
陆语冬初中的第一个寒假就这样过去了。
开学后的一切,好像与上个学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她的成绩不上不下,同桌也依旧喜欢追星,喜欢八卦,成绩忽高忽低,一到月考就在她耳边不停唉声叹气。
陆语冬每晚回到家里,都会反反复复对着一盆死水练习控制体内灵力的基本功。
周末下午放学,便会跟着曼珠去不是故人,找言朝暮指点一二。
慢慢的,她终于成功使出了一些简单的法术,高兴得平日里洗个脸都能对着水玩起来,洗澡时更是折腾得无比起劲。
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冬去春来间,远川市渐渐回了温。
当人们将一层层厚重的衣服脱下后,陆语冬却忽然感受到了发育期的尴尬。
从小到大,她都平得前胸后背不见区别,可今年这个春夏交接之时,她却多出了两个小小的馒头,这让她整天都驼着背,完全不敢挺起胸来。
张梓云说告诉陆语冬,这是该穿小背心了,她却不知要怎么和曼珠开这个口。
直到五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浣溪拍了拍陆语冬驼着的背,看见了那发育起来的胸部,这才将陆语冬拉到曼珠面前,好好说道了一番。
第二天白天,曼珠便带着陆语冬去商场逛了一圈,给她买了几件漂亮的小背心。
走出商场时,陆语冬抬头望着曼珠,小声说道:“姐姐,穿上这个……有点勒,还热……”
“那也要穿的,这样才好看。”曼珠说。
陆语冬咬了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曼珠想了想,道:“不喜欢的话,在家里可以不穿。”
“好!”陆语冬点了点头,脚下步子都轻盈了几分。
初中的孩子,发育得总是很快。
陆语冬的个子一点点长了起来,胸前的小山丘也渐渐长大。
平日里曼珠不在家,她便总时不时低头关注一下胸部的发育,偶尔还会想,自己能长多大,以后是会被人笑话“太平公主”,还是会像曼珠那样令人羡慕……
这种问题想得多了,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家,也止不住会脸红。
每次一脸红,转头看见枕头边蹲着的歪脖子小白狗,都会觉得它是在笑话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冬。
这一年下来,陆语冬的性格比起去年要开朗了许多,虽然还是文文静静的,但再不是同学眼里那个永远低着头,不愿与除张梓云以外的任何人交流,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那个小闷瓜了。
不过在学校里,她最好的朋友依旧是张梓云。
分明才是初二的第一个学期,两人就早早约好了要一起考文海的高中部,而且以后上大学,就算不是同一所学校,也要在同一个城市,等到大学毕业,再商量一起去哪个城市发展。
她们对彼此说,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且是一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
小孩子是最相信一生一世的,仿佛拉个勾勾,这辈子就能被三两句诺言给定下来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二十九日。
这是陆语冬在远川市过的第二个生日。
张梓云生日的时候,请了好多人一起出去玩,好不热闹。
陆语冬却和去年一样,没把生日告诉任何人。
不过这一次,张梓云偷偷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那是一个玻璃球摆件,漂亮的小球里装着一片四叶草,寓意是——幸运。
小学的时候,陆语冬也收到过同学送的礼物,只是那些礼物,和她的过往一样,都被遗弃了。
这是她重获新生后,收到的第一个来自朋友的生日礼物,她十分喜欢,也十分珍重。
那个晚上,曼珠早早请假回家,提前准备好了蛋糕和蜡烛,在没有开灯的小屋里,静静等着陆语冬放学归来,为她唱上那一首生日快乐歌。
陆语冬进屋的那一刻,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像去年那样燃起,生日快乐歌也和去年别无二致,唯一改变的,或许是蜡烛的数量比去年多了一根。
她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生日,曼珠有陪在她的身旁,去年许下的那个愿望,算是实现了。
“语冬,该许愿了。”
陆语冬闭上双眼,发现今年又是无所求的一年,想来想去,最后只想到了一个愿望——希望能够快点长大。
她于心底把这个愿望默念了三遍,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正要转身去门口开灯,便见屋内飘起了一团团好似流萤汇聚、颜色各异的灵光,瞬间便将刚才还黑乎乎的房间照得如梦似幻。
“哇!”陆语冬缩回了想要开灯的手,惊叹着走到茶几边,拉了根小板凳,坐在了蛋糕前。
“好看吗?”曼珠问。
“这个能教我吗?”陆语冬看呆了。
曼珠笑了笑,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法术,这只是一些最最纯粹灵力,过不了多久就要散了。”
这是她顺着暮沉山的交际网,寻遍了远川市各路妖精,一点一点求来存着的灵力。
为的,只是这一刻五光十色的绚烂。
灵光之下,曼珠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根根取了下来,又把塑料小刀递到了陆语冬的面前,柔声道:“切蛋糕了,小寿星。”
陆语冬接过小刀,为自己和曼珠各切了一块,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吃完一块后,屋内灵光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曼珠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间的灯,又重新坐回了沙发。
陆语冬忽然抬眼若有所思地望向曼珠,一望就是好半天。
曼珠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一直这样看我。”
陆语冬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妖精会有生日吗?”
“生日?”曼珠笑着摇了摇头,“妖精寿数长,从不记那些无聊的日子。”
陆语冬愣了愣,回过神后,眼里多了几分失落。
她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了张梓云送她的那个,被方形纸盒保护得很好的玻璃球,将其取出,珍重地放在了书柜上。
她说:“这是张梓云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也有生日,我们每个人都有生日……生日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要和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起过……喜欢的生日礼物,也要一直一直留在身边。”
陆语冬说着,下意识望向了枕边那只白色的歪脖小狗。
那是去年生日时,曼珠送给她的礼物,她放在床边,陪了自己整整一年。
她也想陪曼珠过生日,想要送给曼珠代表自己心意的生日礼物,可惜曼珠没有生日。
“……”曼珠思量片刻,抬眼问道:“要不,就按身份证上的算吧?”
“身份证?什么日子呀?”陆语冬转身跑到曼珠身旁坐下,眸中有光。
曼珠将身份证找了出来,递入陆语冬手中。
“七月二十八日……”陆语冬小声念着,眼中满是不解,“办它的时候,为什么会把生日定在这一天呢?”
“这是我与你结魂的日子。”曼珠说着,伸手将那个小小的证件接了回去。
她笑了笑,说:“这一天,我因你而重获新生,所以……应当可以算作生日?”
陆语冬心里似有所触动,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得以说出一句:“可惜,今年的错过了……”
曼珠摇了摇头,温声细语道:“无妨,往后日子那么长,我会一直都在的。”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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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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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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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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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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