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黑蒙蒙一片,完全看不清东西,就好像被人彻底的蒙住了眼睛一般,黑的有些不正常。
女人惨嚎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近,就好像有人贴着耳朵在叫一样。这声音里满是不祥的味道,让人在听到的那一瞬间就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深夜里,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在声音即将穿破人的耳膜的时候,长离不奈的皱起了眉。
他随手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一个铜锣,一下一下的敲击起来。
咚,咚,咚,清越的声音在夜色下传荡,在铜锣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隔壁房子中女人的惨嚎突然停了下来。
她像是瞬间被人安抚了一般,悄无声息的陷入了沉睡,就连迎合着她一起哭闹的孩子也在抽噎了两句之后,消停了下来。
没有再听到吵闹的声音,长离也没有继续去休息,他依然拿着铜锣,坐在窗前,看着黑蒙蒙的夜色。
嗦嗦嗦,没有了惨嚎声的村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无端的让人瘆得慌,不远处传来门扉轻动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悄悄的打开门,又轻轻地合上,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道道轻扑扑的,脚步落地的声音。
轻的不似活人。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乌云偶然间被寒风吹开,露出暗沉沉的,没有多少灵气的月亮,月光猛然的洒下,那一瞬间,悄然的行走在夜色下的身影暴露了他们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个个脸色青白,浑身僵硬的死尸,他们掂起脚尖,以一种极轻的姿势跳在地上,长离所听到的扑扑扑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感觉到长离的视线,这群死尸都缓缓的转动着脑袋看过来,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长离成功的从他们惨白一片的眼睛中看到了贪婪与渴望。
他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那平静如湖水的眼睛中倒映着一个个僵硬的人影,就如同夜行上的波痕。
挣扎了许久,这些死尸最终还是转过了头去,唯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脱离了队伍,转动着身躯,一步一步的朝着长离的所在行进。
在距离房子还有五六米的时候,这个外表只有四五岁大,脸颊深深下陷的小僵童就停了下来,他不敢靠近这个房子,怕受伤。
孤阴不生,孤阳不生,阴阳往往相伴而成,一个村子里既然有聚阴之地,又怎么会没有聚阳之所。
聚阴之地就是现在老村长所住的房子,而聚阳之地,就在聚阴之地旁边,也就是长离占据的房子,所以这个小僵童不敢靠近,他怕被阳气灼伤。
其实他还称不上是小僵童,顶多算是一句阴气甚重,残留有一些意识的死尸,称不上‘僵’,但似乎除了这个称呼,也不好怎么称呼他们。
毕竟,他们现在也算不上是人。
小僵童扬起脑袋,呆呆的看着坐在窗边的长离,虽然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美妙的血肉气息,但小僵童却莫名的不敢冒犯。
他站起身来,围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最后打算转过身,回到大队伍里去。
可这时长离却轻轻的招了招手,示意让小僵童过来,小僵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克服了对于阳气的惧怕,一摇一晃的走到了窗前。
他不敢抬头去看长离,只能低着头,捻着脏兮兮的衣服下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长离问他:“你们要去哪里?”
小僵童伸手往不远处指了指,那边通向村外。
长离又问:“去那儿干什么?”
小僵童收回枯瘦如鸡爪的手,继续捻着衣服下摆,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他们想去那儿,更多的是出自一种本能的冲动,至于这种冲动背后的具体原因,他们却是没有记忆。
长离再问:“那你们之前呆在哪儿?”
小僵童伸手指了指地下,示意他们是住在土里的。
听到这个答案,长离挑了挑眉,他们还真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问:“挖在了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小僵童歪着脑袋,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具体意思,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这个人怎么会看不见?
长离从他的视线中明白了一些东西,他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缓缓的睁开,这一次,他的眼中多了一些东西。
村中林立的每一间屋子,就是一个矮小的坟茔,而这些活死人,正是从这些坟茔中走出来的。
长离之前感觉到的,这村子中只有这间屋子没有异常,就是因为,这间屋子没有主人。
也就是说,村里的其他屋子都有主人,只不过他们白日里尚在沉睡,只有过了午夜,才会苏醒。
他不由得眉梢微挑,然后问:“你们能感觉得到白天的事?”Χiυmъ.cοΜ
小僵童摇摇头,又点点头,意思是其他的活死人感觉不到,而他能感觉得到。
他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他不由得有些焦急,便开始手舞足蹈,可他连手脚晃动的频率也十分的慢,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长离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白天都会被迫沉睡,直到到了午夜才能够苏醒过来,去找你们真正的祖坟?”
长离:“为什么想要去祖坟?”仅仅只是固有的宗族观念?
小僵童想了许久之后,才从那破碎的不能再破碎的记忆中找到答案,他们去祖坟,不是想要挖个坑将自己埋了,而是想要将不该埋在那里的人挖出来。
“挖出来……”长离咀嚼着这三个字,感觉一副真实而古老的画面在自己面前慢慢的展开。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来,望着依然等在他窗下,如一个等待检阅的小标兵一样的小僵童,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小僵童才一摇一摆的离开,追上了大队伍。
后半夜,长离在看了一会儿这群头没脑的活死人跌跌撞撞的在村子里乱找,最后全都迷失在黑雾里之后,就回去休息了。
他也没在意,旁边老村长的房子在午夜之后,就如死一般的寂静,连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隔日,临近中午之后,长离从屋子里走出来,村子里十分的热闹,夜里大气都不敢出的任务者通通走了出来,在村子里四处搜寻。
有些任务者的目光十分闪烁,脸色也十分苍白,看来是发现了昨天晚上活死人出现的事。
长离的出现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在这种地方还能够睡的如此坦然的人不是本事够硬,就是心态够硬,看这个人的样子,可能是前者。
陈晃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提溜着一张笑脸晃过来:“哥,你吃早饭了吗哥?哥,你要去哪啊哥?要不要我帮忙?我好歹一百多斤的肉,也能给你帮上点忙。”
长离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帮什么忙?帮着在跑路的时候替我挡丧尸?”
陈晃脸上谄媚的笑顿时顿住了,他无措的搓了搓手:“哥,你这玩笑开的就不好笑了……”
长离又瞥了他一眼:“我从不开玩笑。”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而陈晃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不敢跟上去,他回到了昨晚跟他睡一屋的任务者的身边,又是谄媚一下:“魏哥,您老人家要去哪儿啊?”
虎背熊腰的魏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什么老人家?我有那么老?”
说完,他也不想理会这个一看就没多少战斗力,运气值还格外低的新人,迈着步子往村外走去,那路,正是长离之前的方向。
不是,大哥您往哪去呢?陈晃傻了眼。
村里的任务者大多都组了队,其余的人也不乐意接纳陈晃这个新人,所以陈晃咬了咬牙,还是跟着魏哥去了。
见到这一幕,有人眼珠转动着,便又跟了上去。
正午时分,哪怕太阳没有被云层放过,显现出身形来,村子里依然亮堂堂一片,这个时候认认真真的看过去,就能发现,在村子的四周,到处都留下了一些烧焦的痕迹。
而这些痕迹,他们昨天都没有发现。这座村子,就好像一个恐怖屋,随着游客的探索,一点一点的暴露出本来面目。
长离走在最前头,一步一步的朝着昨晚小僵童指引的方向走去,越往前走,眼前的雾气却越重,眼前的道路也就越迷蒙。
难怪那群活死人找不着路,这片迷雾,就是对他们的限制,或者说是禁锢,就连那小僵童也只能在村子旁边打转。
其余的活死人就是活死人,称不上‘僵’,可这个小僵童,却已经有了成‘僵’的底子,等再吸收一段时间的阴气,他就能彻底的成为一具独立于六道之外的僵尸。
所以,他是这群活死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是最迷糊的那一个,连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都不知道。
小僵童指的地方看上去挺近,但真的走过去却额外的远,长离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
这里,是一片整整齐齐的坟茔,坟茔还立着碑,这些石碑虽然看上去残损破败,但依然能够窥见完好时的穷酸。
本来就不是一个富裕的村子,祖宗立的碑又能好到哪里去?
长离走进去看,又发现这些碑基本都是七八十年前立下,好像葬在这里的都是村人数代前的先祖,唯有一个特别,那个碑看上去还比较新,碑上写着的名字是:杨土。
这个名字被一笔一画的刻下来,刻得十分用力,好似落笔的人是坟中人的八辈仇家,将自己所有的恨意都落在碑上。
看到这个碑的那一刻,长离就明白了过来,小僵童他们要找的,就是这座坟茔,他们想要将这座坟中的人挖出来扔掉。
可这座坟,是空的。
坟中人早就跑了出来,他还回到了村子里,就住在了小僵童的房子里,他是那个佝偻的老村长。
所有的脉络都很清晰。
站在坟茔之前,长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猛然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叹息声。
空无一人的背后突然传来了诡异的声音,明明没有听到脚步声,可声音却直接出现在耳边,这样的事,如果被寻常人遇到,肯定会吓一跳,可长离却不是寻常人。
他身形未曾晃动片刻,直接说道:“你还不躺进去?”
站在长离身后的老头眼神阴郁极了,他试图去捉住长离的手,却被长离直接避开,他拄着拐杖,男声叹息道:“年轻人,你太焦躁了。”
长离:“焦躁总比胆怯好。”
话音落地,老头的神色便更为的可怖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接连出现愤怒,厌恶,怀疑,愧疚等情绪,他直接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长离:“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明显?村子里乱糟糟的,不仅是值钱的物件,就连粮食也没剩下半分,再加上那些烧焦的痕迹,不就是说明村子遇到了山贼的袭击?”
被山贼屠村后的村子,仅仅剩下了一个人,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
这个所谓的‘老村长’,到底是因为幸运活下来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活下来的,结合那些活死人的反应,不就一清二楚?
那些活死人,想要将这‘村长’从祖坟里扒出来,因为他不配,他不配葬在祖坟里。
他是山贼的领路人,是出卖整个村子的人,是他导致了村子的覆灭,让村子彻底的化为了一方死域。
所以不敢在午夜之后发出声,怕被那群愤怒的活死人撕碎,哪怕他已经化僵。
是的,他才是众人所要寻找的‘僵尸’,是整个村子死气精华的所在。
因为他也没有逃过山贼的杀戮,在山贼心满意足的掠夺之后,他就被作为一个无用的猪猡,顺手的宰了。
老‘村长’嘿嘿的笑了两声,声音嘶哑的说道:“你倒是聪明。”
待在村子里那聚阴之地的房子有助于他化僵,所以他才会偷偷摸摸的留在村子里。
而那群活死人你想要找到他,同样不只是为了泄愤,还因为他身上聚集了村子里所有人的怨气,堪称是一个人形版的浓缩的‘僵珠’,同样有助于他们化僵。
这座村子,是名副其实的僵尸村,所有死去的人的目标,都是为了化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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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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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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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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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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