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小苏菲眨巴着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床上缓缓睁眼的索菲娅大婶。
索菲娅大婶似乎暂时还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这才“嗯”了一声,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索菲娅大婶揉着脖颈,还有点疼。
努力回想着——
之前安德鲁那孩子,说他杀死了一名高级魔法学徒,还说镇上已经乱了,因为霍伯特大法师在追杀暖火商会的芭芭拉小姐。
他拜托自己帮他照顾一下芭芭拉,然而自己拒绝了他。
再然后……
特么的,那小子就把自己打晕了么?!
索菲娅大婶终于回想起来!
她其实没看到究竟是谁打晕她的,但此时醒来之后,稍微一想,就猜到了。
此时芭芭拉就躺在索菲娅大婶的身边,还在昏迷中。
安德鲁却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安德鲁那小混蛋呢?”索菲娅大婶恼火无比,“是他打晕我的?”
“没有啊,妈妈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晕过去了。”小苏菲缩了缩脖子,说。
她是那种完全不会说谎的小孩,不止因为下意识地缩脖子的心虚的动作,还因为她只要一撒谎,就会脸红。
好在她很会转移话题:“之后安德鲁哥哥把你放在床上,让我呆在圈圈里,看好妈妈你和这个漂亮的小姐姐。然后安德鲁哥哥他就先出去了。咦?妈妈?妈妈你别出圈子啊……”
索菲娅大婶已经翻身下床,两步就迈出了安德鲁在床边画的无形的魔法圈圈。
圈子蕴含的“无形水刺”,没有对索菲娅大婶生出任何反应。
索菲娅大婶一时间也顾不上细问女儿说的什么“圈圈”是什么,直接走到帐篷的门帘边上。
不用问,她也知道安德鲁那小子,一定是打晕自己之后,哄骗女儿和他一起发疯!
索菲亚大婶真的要气疯了!
不过现在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
可以听到帐篷外,尽是厮杀、战斗的声音。
“所以说安德鲁这小子,终究还是把祸乱,引到临时营地这边了么?”
索菲娅大婶又是恼火,又是紧张。
手心不知不觉已经满是冷汗。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同时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想办法尽快弄清楚情况之后,立刻就带女儿离开!无论这到底是一趟什么样的混水,自己绝对不会让女儿,跟着安德鲁去发疯的!
事实上此刻索菲娅大婶对于安德鲁,都没有多少感恩了,更多是愤怒,强烈的愤怒。
这是一个母亲对于把自己的孩子拖入可能的险境的任何人,都会生出的愤怒。
不管那个人是谁!
此时,透过门帘的一道缝隙,索菲娅大婶终于看到了帐篷外的情况。
果然正如听到的那样,帐篷外的临时营地,已经乱了!
距离最近的战斗,几乎就发生在帐篷外不到三米的地方!
索菲娅大婶的脸色不由变得极为难看,很是苍白。
她死死咬着牙,控制住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同时屏住呼吸,继续去看、去认真分辨。
于是很快,她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颇为意外,又有些困惑。
索菲娅大婶不自觉地把那门帘又多掀开了一点,似乎帐篷外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让她忍不住想要再看清楚点。
而等到真正看清楚,帐篷外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索菲娅大婶嘴巴微张,完全愣住了。
“这是……啥?”
索菲娅大婶怔怔的,呆在原地。
帐篷外的确打起来了。
的确有大批身穿霍伯特魔法实验室的特别服饰的魔法暴徒,正在临时营地里冲杀。
问题是……厮杀的另一方,却是不止有安德鲁,还有营地居民们,以及……安雅?
那是安雅没错吧!
活人公墓的人,怎么也搅进来了?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看起来,战局似乎……反而……是霍伯特麾下的魔法暴徒们,处在下风?
而安德鲁、营地居民们、还有活人公墓的主客们,反而看起来占据了上风和主动权的样子?!
混乱之中,索菲娅大婶捕捉到了阿尔法的身影。
印象中那个健壮但每隔一阵便忍不住要咳嗽一会儿的阿尔法,此刻却是手持一柄大铁铲,舞动之间,虎虎生风,哪有半点受伤生病的模样?
索菲娅大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来满腔的对安德鲁的愤怒、甚至恼恨,现在却是尽数被震惊、意外、困惑、甚至一种难言的荒谬感和不真实感,所取代了。
但她看到的,的确就是现在的局势了。
双方真正打起来之后,安德鲁这边的众人齐心协力,的确以普通人的身份,面对见习职业者组成的魔法暴徒,逐渐取得了战斗的优势。
不止因为人数占优。普通人对上见习职业者,除非十个打一个,否则很难通过人数建立绝对优势。
也不止因为活人公墓的住客们战力强横,其实是超越普通人的平均范畴的。
还因为:安德鲁的存在,对整个团战,产生了安德鲁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堪称巨大的影响力!
战斗其实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
安德鲁此时人在战场之中,“水灵感应”全开,笼罩全场,时刻监控着每一处小战团的情况。
每一处小站团,基本都是三五个己方的人,对上敌方的一名见习职业者。
安德鲁所做的事情,则是:只要通过水灵感应,察觉到有哪处小战团的己方人员遇险,立刻就会出手支援。
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出于一份非常简单的心思,那就是不能让任何人为了帮助自己而战死。
坚持这么做的效果,却是好得超出营地内外双方的所有人的预料!
“水魄体质”提供了强大的运动力和机动性。
“超距水刺”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射程和精度。
两者结合之下,安德鲁发现自己实际上能覆盖的区域,是巨大的!
并不需要太多的东奔西跑,只站在战场中心,简单地左右前后移动几步,再抬手隔空指点几下,立刻就能将自己的力量,打到战场中任何自己想要干预的位置上去。哪怕是战场最边缘的区域也一样!
对面的魔法暴徒们,如狼似虎而来。
然而每次他们占据到上风,对安德鲁这边的人员,举起屠刀,或打算用一记火球术做出致命一击的时候,安德鲁的无形水刺,便会及时赶到。
打到现在,安德鲁这边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大量的伤员,但始终没有被对方杀死的情况出现!
反倒是魔法暴徒们,在最初的冲势被化解后,越发感觉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沼泽地之中。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名魔法学徒,在连续三次试图干掉德林而始终未果之后,有点忍不住暴跳如雷起来了。
这就好像你想吃一块甜点,但每次刚一下叉子,那盘子就自己滑到一边,偶尔还会突然弹起来,连盘子带甜点,想要糊你一脸!
当然了,如果只是这样,还是不可能真正争取到战斗的主动的。
毕竟为了救人,安德鲁实际上牺牲了不少“超距水刺”的杀伤力和破坏力。
想要在救人有余,进一步地杀死敌人,就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也就是说,安德鲁提高的是整个团队的“下限”。
但要真正打赢这场团战,还需要有人提高“上限”!需要有人在尽可能避免己方伤亡的情况下,杀死敌人,让对手不断减员。
安德鲁无法在全力救人的同时,做到高效率的杀敌。
但好在有人代替他,完成了这部分的工作。
帐篷里的索菲娅大婶,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只见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正在战场各处,不断游荡,每到一处,都会划过一片死亡的残影,带起一片魔法暴徒的血浪!
那身影实在太快了,快到普通人的肉眼都很难持续地跟踪和捕捉。
但索菲娅大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因为那身影对索菲娅大婶而言,太熟悉了。
那是伊凡!
索菲娅大婶自然没忘记,白天自己去找伊凡的时候,发现伊凡已经不在帐篷里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当时索菲娅大婶还怀疑过,伊凡忽然消失,是否和安德鲁有什么关系?
此时看着那纵横杀戮的身影,索菲娅大婶有些失神地喃喃:“他……伊凡他……终于回来了么?”
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是,这一刻,她内心那份忐忑和恐惧,她之前不由自主紧绷的身子,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了一点。
虽说她是用身体去和伊凡换取水和食物,和伊凡之间,完全是交易的关系。甚至伊凡在这事上,还有点趁火打劫,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嫌疑。但客观事实上,伊凡是这些年来,索菲娅大婶在小苏菲的父亲死后,能把小苏菲好好带大的一个重要原因。
内心深处,索菲娅大婶还是对伊凡有一份感激,一份同情,甚至是一份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的。琇書蛧
安德鲁再怎么鲜嫩可口,毕竟还是个孩子,终究不会给索菲娅大婶能够依赖的感觉。
伊凡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这么看来,伊凡白天消失,现在又突然回来,还是因为安德鲁的关系么?”
索菲娅大婶心想,“难道他们俩早就约定好了,要联手对上霍伯特大法师?”
呆呆站在帐篷的门帘旁,不知不觉间,索菲娅大婶脑海里那个“看清楚情况之后赶紧想办法带小苏菲跑路”的念头,已经淡化下去。
尤其是看到营地里的其他居民,正在帐篷外舍生忘死地参与战斗,索菲娅大婶心说若非自己还是小苏菲的母亲,早就已经按耐不住,抄起家伙冲出去和大伙儿一起并肩作战了好么!
但……想到女儿,索菲娅大婶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情况弄得再清楚一点,回头小声问女儿:“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安德鲁哥哥还对你说什么了么?是……是他联合了这么多人一起,反抗霍伯特大法师么?”
没有回答。
帐篷里静悄悄的。
只见小苏菲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床上,挨在芭芭拉的身边,睡着了。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之前安德鲁离开帐篷,帐篷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是清醒的。加上帐篷外的事态发展过程中的各种各样的让人不安的声音传进帐篷里,别说小苏菲一个孩子了,换做成年人,也会感到巨大的心理压力。
小苏菲实际上一直把神经绷得紧紧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刻都不敢放松。
但与此同时,她坚持贯彻了安格鲁交给她的任务:不要出圈圈,守好妈妈和姐姐!
这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如今眼见母亲醒来,小苏菲激动之余,心弦不由一松。
终于抵抗不住那猛然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而索菲娅大婶看着睡去的女儿,尤其是看着女儿哪怕睡着了都认真、严肃、似乎仍在执行任务的充满责任感和使命感的小脸时,索菲娅大婶心头不由一震,随后眼神变得很是复杂,甚至有些茫然。
“难道,错的人其实反而是——”
索菲娅大婶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我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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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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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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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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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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