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错也就是这么死的。
现在姜断弦行了一路,上半身却轰然倒下,他也如此而死。
鲜血喷出。直射入慕容秋水的眼睛!
慕容秋水却还是睁着眼,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最后倒下的居然是姜断弦!
他本以为是李不负会倒下的!
但李不负却安然走进了白色的小屋。
——无论是慕容秋水、韦好客,还是因梦、柳伴伴,他们都没有真正地看清楚最后的那一刀。
他们只是听到姜断弦说了一句:“你败了。”
那么他们当然就会认为是李不负中了至快的一刀,然后输了。
可其实李不负只是没有说自己胜出而已。
他只是沉默,他只是想回家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该倒下的人是他。
寒风急吹,月色更冷。
在茫茫风雪之中,慕容秋水的身子猛力一晃,也栽倒下马去。
·········
白色小屋。
屋中并没有生火,也没有暖炉。
但是当人走进这里的时候,已感觉和外界的风雪隔绝,从内而外地温暖了很多很多。
屋外有马嘶声响起,似乎是从京城而来的禁卫们终于追上了慕容秋水等人。
但马嘶声也被屋子所隔绝着。
因梦手里还托着李不负的衣服,李不负已在屋子里坐下。
“原来是你胜了。”
因梦长舒了一口气,她的心情极为复杂,神色有些憔悴,又有些开心。
李不负到了这里,终于笑道:“是我胜了。”
因梦道:“但你刚才一直不说,让我实在很担心。”
李不负微笑道:“你岂非总是很担心?从我一见到你起,你就开始了。否则你也不会赶到京城来。”
因梦缓缓道:“不错,是这样的!”
她仅仅简单地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说下去了。
——是不是因为她失去过很多东西,所以她总是会担忧着失去?
因梦没有说。
因梦忽然看着李不负腰间的腰带,说道:“你的腰带好像很别致。”
李不负的腰带的确很别致。
这是一条淡淡蓝色的腰带。
腰带上面绣着许多原始的图案和花纹,做工很贴实,很细致,一看便不是中原的风格,而是出自苗家之手。
因梦道:“慕容秋水说你的腰间有刀伤,原来只是被这根奇异的腰带晃了眼。”
她当时也听见了慕容秋水对韦好客说的话。
李不负道:“是,这根腰带的颜色挺独特。也许正是它之前隐隐露出一点,所以就让慕容秋水看错了。在那种时候,无论是谁都很可能会多想,很可能会看错的。”
因梦点头。
过了许久,她才又道:“这想必是某位女孩子送给你的吧?”
李不负道:“是!”
“她是我的情人,一位很美丽,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的情人。”
屋外有风。
风又吹动风铃了。
随着风铃的声响,因梦的神色细细地变化着,最后变得就像是这间白色小屋一样安静。
因梦道:“她想必还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等着你的。”
李不负道:“是的。”
因梦忽然很认真地道:“那么你一定不能让她等得太久,你一定要尽快回去找她,一定要好好爱她才行。”
李不负双眼望着窗外,也不知是看向了哪里,一看便看了许久。
风雪逐渐停下,马嘶声也已远。
唯有月色拂动着心。
这时他才开口:“我一定会的。”
因梦倏地笑了。
从那个黄昏之后,她几乎已不再笑了。
但她此刻笑的时候,却依然无比美好。
·········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三月,春,阳光明媚。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居然经常都能听见有人在诵读着这首诗。
有公子书生在一起品鉴,有大家闺秀在耳摩低语,有小小孩童在大声朗诵.......
一时之间,京城的所有人,从大人到小孩,从书生到小姐,从公子到刀客,无论是谁好像都会了这首唐朝诗人刘长卿的诗。
而且每个人都在品读,都在谈论自己对于诗中所写景象的想法。
李不负走在街上,感到非常惊讶,问身旁的因梦,道:“他们怎会突然都在谈论这首诗?”
因梦道:“你知不知道京城在元宵灯会之后,一直到二月初最流行的诗词是什么?”
李不负道:“是什么?”
因梦道:“当然是那句:天寒日暮。百绕梅花树。万斛清香藏不住。都在一花开处。”
这句诗李不负虽已听过不少次,但自因梦口中念出,又别有一番风味。
她念诗词时的那种语感和气质是别的人模仿不来的。
因梦接着说道:“这首词是元朝许有壬的一首词,这诗人不及刘长卿出名,其词中的意境也比不上‘风雪夜归人’。”
李不负道:“所以京城就已不流行他的词了,转而开始念这首诗了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因梦还未开口,一旁已有个长腿的姑娘走了过来,道:“当然还是因为有位刀客击败了姜断弦大人,他的刀法招式又正好藏在诗中!”
走来的人是柳伴伴,她那一日被狠狠冻过之后,是丁宁骑马将她连夜送回京城,找到诸葛仙,调理了七、八天,总算恢复如初。
从那以后,她也天天都找借口黏着丁宁。
丁宁去哪里,她也去哪里。
她听说今天李不负和丁宁约好一起去为一家新开的书塾,所以提前寻了过来,跟着李不负,想要假装偶遇丁宁。
因梦牵过她的手,道:“那位刀客的招式是什么?”
柳伴伴道:“就是天寒、日暮,还有最后一招最精妙的‘风雪夜归’!”
因梦道:“风雪夜归?你怎会知道最后一招刀法叫这个名字?”
柳伴伴道:“丁宁告诉我的!他说这一刀若不叫这个名字,他就从此以后都不娶妻了。”
“然后我不小心又把这个话传了出去,于是便有人很快发现原来李不负大人的刀法藏在这首诗中了。”
柳伴伴理所当然地道:“再然后,这首诗就传遍京城了!”
李不负失笑。
他从未告诉过丁宁,最后那一招刀法的名字叫什么。
所以丁宁一定是根据那一夜的情景,信口而提的。
他想象得到,肯定是某一日,丁宁对柳伴伴整天缠着她感到不好应付,于是故意这样子说,说自己不会娶妻。
等到李不负真正说出这一招的名称后,他便好让柳伴伴知难而退了。
柳伴伴看着李不负,竟很紧张,小心地问道:“这一刀,该不会不叫这个名字吧?”
李不负回答她道:“当然是叫这个名字!这一刀就叫风雪夜归,一点儿都没错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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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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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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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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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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