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甜和凉都是浓烈的,它在舌尖刺激着味蕾,霸道地裹挟着一切,让甜味层层扩散在口腔中,催化着更多的分泌,冰凉蔓延开来,从双唇到齿间,再到咽喉深处,甚至是大脑神经。
这颗糖的味道在口中持续了很久。
久到游安理也忘记了时间,任由薄荷的气味沾上了她的里里外外。
不知是谁踩到了地上散落的文件资料,发出一声轻响,让左颜猛地睁开眼,松开了按着她的手。
游安理感到了可惜。
但现在显然不是继续下去的好时机。
她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报表,毛衣的衣摆顺着往上,露出了一截雪白。
左颜移开目光,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强迫自己远离现在的游安理。
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游安理很好奇她在早会结束后的短短时间里遭遇了什么,但她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太长,她们需要换个更合适的时候来谈这件事。
所以游安理捡起报表后就随手扔在了茶几上,这东西她早已经确认过一次了,只是一个叫她进来的借口。
左颜也很清楚这一点,一边走到镜子前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可疑的地方,一边开口问:“你找我干什么?”
“显然不是让你来干我。”游安理走回办公桌前,语气平常地回答。
左颜飞快地瞄了她一眼,不大自在地挠了挠耳朵。
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大概就是在游安理这种工作狂的原则上践踏,要是她进来的时候稍微平静一点,也不敢这么干。
但游安理看起来还挺正常的,甚至没有起床时那么不好惹。
左颜默默祈祷她不是准备秋后算账。
游安理拿起桌上的一个细长的深蓝色盒子,侧头看着左颜,随口道:“给你的。”xǐυmь.℃òm
左颜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服,又抓了两把头发,才走过来看了眼。
一看到这个礼盒的长宽高,她就停住了脚步,语气不善地说:“你要是再敢玩上一次的把戏,我真的会在这里弄你的。”
游安理的眉角轻轻上挑,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打开了手里的礼盒。
左颜对盒子里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期待,在游安理这女人身上存放过多的期待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深蓝色的细长礼盒打开后,银闪闪的东西躺在墨蓝色的绒布上,左颜眯了眯眼,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项链。
准确来说是一条没有吊坠的项链。
游安理拿起礼盒中的银链,放下了盒子,拉起了左颜的左手。
这只手上还戴着那枚纯银的戒指,因为存放了太多年,已经不像最初那样闪闪光亮,光秃秃的一个指环看起来毫不起眼。
只有取下来仔细端详,才能从指环的内侧看见两个大写字母。
手被握住时,左颜愣了下,抬头瞄了她一眼。
游安理从她的无名指上取下了这枚戒指,串在了银链上,然后一个贴近,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为她戴上了项链。
“你不是嫌洗手的时候麻烦吗,这样就方便了。”
也不用再担心随手乱放会弄丢。
左颜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有些羞恼地想要反驳一句:“谁担心弄丢了?又不值钱,丢就丢了呗。”
但她闻着游安理头发上的洗发水气味,张了张嘴,半晌后也没说出口。
游安理将她后颈上的一些发丝拨开,让项链避开了缠绕,手指捏住指环,撩开她咽喉下的衣领,将冰凉的戒指藏了进去。
胸口被一片凉意覆盖上,左颜忍不住瑟缩了下,但很快它就吸取了足够的体温,成了胸前的一个不怎么有存在感的物件。
游安理整理好她的领口,才退开距离,开口道:“好了,回去吧。”
左颜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前的戒指,没忍住看了眼游安理的胸,高领毛衣里面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从第一天看见游安理起,她好像就没穿过低领口的衣服。
是不是意味着……
左颜“哦”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营收报表,转身往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又转回身来,几步走到游安理面前,抬头在她唇上飞快地啃了一口,然后一溜烟儿地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外。
亲了就跑,真刺激。
走出办公室门外的过道时,左颜好险还记得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游安理进去的,于是赶紧低下头,装出一副蔫儿了吧唧的倒霉蛋的模样,穿过办公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聊天群里纷纷为她点蜡,孙姐还在群里给她发了个红包,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张小美不知道是为了跟孙姐抬杠还是真的缺心眼,发了个更大的红包出来,一时间带起了一波“红包雨”。
但也托左颜的“福”,整个上午的时间,办公区里的人都看起来认真极了,连隔壁来抓壮丁的地中海踏进玻璃门之后,都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第一时间退出去仔细看了眼门口写的字,才又重新走进来。
只是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最后只能装作是来通知消息的,说了两句废话就走人了。
聊天群里刷爆了屏,毕竟这么大快人心的事情堪称是爽文剧情了。
左颜在群里附和了一句,继续埋头赶进度。
她塞满了工作的小脑瓜里难得分出了点心思来想有游安理这样的人当领导好像也不全是倒霉事。
“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苏雪雅说着,端起了办公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游安理将百叶窗拉下来了一些,临近正午,外面的阳光太刺眼,让电脑屏幕也曝光过度,看不清视频通话里的人脸。
她坐下来,随口回答:“可能是我今天的妆更厚吧,否则你会看见我下巴上的半永久牙印。”
苏雪雅转着椅子,闻言发出了一声“哇噢”,尾音被她拉得很长,看起来很浮夸。
游安理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给她。
“所以你消耗了我宝贵的上班时间,只是为了欣赏我今天化的妆吗?”
她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手这个岗位上的全部工作对她来说并不费时,但这点薪水对来她说不过杯水车薪,真正维持生计的只能是别的工作。
苏雪雅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虽然我不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泼冷水,但”
游安理顿了顿,没有阻拦她说下去。
“你得知道,完全依赖某一种药物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为,也许现在的她对你来说,是能让你得到短暂疗愈的良药,可一旦……”
“苏医生”,游安理打断她,头也没抬地说:“我们签订的协议上写明了,我接受你的治疗方式,你也要接受我的选择。”
苏雪雅抿着唇,看了她很久,才轻声道:“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游安理敲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对这句话没有太大的反应。
“我以为你会高兴,毕竟像我这么难缠的病人,早点结束治疗对你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她语气平淡地回答。
苏雪雅看着屏幕上的人,很难不去回想那些令人心力交瘁的经历,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该死的,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外行人总是以为她的职业有多么神圣和美好,但只有这一行的人知道,这个职业不仅没有任何成就感,反而会从入行开始就伴随着层出不穷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虽然从业时间久了,自我调节的能力提高了,应付大部分患者她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成熟的经验,但“大部分患者”的范围内绝对不包含游安理。
她从没见过像游安理一样比心理咨询师更像心理咨询师的患者,逻辑思维缜密无漏洞,心理防卫强悍到无懈可击,不仅看起来比所有人都正常,甚至还能一眼看破自己存在的问题,反客为主地给她上了一堂课。
苏雪雅对这份工作的信念感差点儿就在第一次面谈时葬送在了她的手上。
强迫自己按下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后,苏雪雅重振旗鼓,拿出自己已经摸索出的经验来对付哦不,是和自己的患者沟通。
她中午还要去约会,没时间浪费在“挫败感”上面。
“我当然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结束治疗,毕竟我拿了你付的工钱。”
苏雪雅循循善诱地说着,见屏幕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正因如此,我才想告诉你,正视自己要面对的风险,并且为此做好准备,不要让将来的自己被失去全部筹码这件事给彻底压垮。”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可能失去。”
游安理等她说完之后,才平静地回答:“不会有这个可能了。”
既然她做的那些预设一个都没有应验,甚至种种情况都利于自己,那她也没理由再行差踏错,输掉全部筹码。
苏雪雅暗暗叹了口气,对这种情况已经感到习惯了。
游安理就是这样一个极端自卑又极端自信的人。
自卑与自信,这两种状态会在她身上反复出现,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种状态推动了她在事业上的成功,但与此同时,也加剧了她的精神和心理双重层面的压力。
特别是当她不知疲倦地燃烧自己,却不肯寻找一个宣泄出口的时候,苏雪雅都会为她维持正常生活的能力而感到心惊。
但任何能力都是有极限的。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更何况,游安理并不是她看起来的那样强大。
午休一到,整个办公区内没几分钟就彻底空了。
左颜见张小美接了个电话就满面春风地补了个妆下楼,也只能叹息一声,等所有人都走了,才径直走到总监办公室的门外。
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就直接拧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面的人靠在真皮电脑椅上,不知道是没听见动静,还是在出神,左颜都走进办公室里了,她也没看过来。
左颜放轻了动作,慢慢走向她,准备给她一声“惊喜”。
还不等她喊一嗓子,椅子上的女人就开口道:“锁门了吗?”
左颜一愣,脚步顿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游安理抬眼看过来,散落的长卷发随意地搭在肩上,靠在椅子上的半个身子慵懒地挺直,起伏的弧线引得左颜不停往那里瞟。
她歪了歪头,看向左颜身后的门,再次开口:“锁门。”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困难都会被zuo爱治愈:3
六千评论的万万达成了,我这么勤奋应该不会还有人在养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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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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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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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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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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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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