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秋游,实际上已经是冬天的时节。
但他们学校的秋游每一年都在这个时间的前后,高三的学生们也早就习惯了,行李箱里准备的都是保暖的冬装,还有怕冷的人带了不少暖宝宝,到了酒店后被同住一层楼的人瓜分了个干净。
像这种跨越了一个国家的远行,大家出来后反倒是没有了班级之间的距离感,住得近的女生很快就熟络起来,男生那边更是早就打成了一片。
但这一次并不是真正出来玩的,学校组织这么费劲的活动自然也是有不少心思,他们这一趟短短两天的行程里,只有半天的时间是自由活动,其他时候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不仅要去观摩交流会,还要去正在大阪开展的国际竞赛现场参观。
后者才是这一次行程的主要目的。
然而需要关心这件事的只有那几个有望在接下来的国际赛场上拿奖的人,像左颜这种不学无术的吊车尾,全程都在状况外,无聊到只想打瞌睡。
旅游果然还得是自由行,否则跟上课有什么区别?
这是左颜一整天下来的唯一感想。
集体活动最麻烦的就是人数过多,每一次换场地都要清点好几次人数。
老师们在外面一点也不敢大意,学生在国外语言不通,要是掉了队会出大问题的,所以每一次清点人数都是比谨慎更谨慎,花费不少时间。
左颜的耐心也是这么被慢慢消磨殆尽的。
傍晚回了酒店,她身心俱疲,偏偏她还跟吴悦琳分到了同一个房间。
原本所有人都住标准三人间,这家酒店也是附近为数不多有三人间的酒店,学校选择这里有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这一点。
但女生这边的人数算下来,总要有两个人去住双人间,公平起见,带队老师在分房间之前让她们抽签。
这两个幸运儿就是左颜和“班花”。
相比起左颜的小郁闷,吴悦琳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回酒店的时候,她还主动跟左颜搭话:“听李明明说你明天生日啊?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左颜虽然一整天都情绪不高,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她说:“谢谢。”
两个人在房间里整理行李箱和床铺,左颜有经验,直接带了自己的床单被套和枕套,换在了酒店的床上。
吴悦琳看了她两眼,等她弄完了,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下午的时候谢谢你了啊,没想到你还学过日语。”
她提起这件事,左颜还反应了下,然后才想起是下午她俩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掉队的事情。
当时已经快到大巴发车的时间了,她带着吴悦琳一路飞奔,问了好几个路人,才赶在发车之前回到了最开始的集合地点。
要是再晚几分钟,精神高度紧张的带队老师就又要被惊动了。
左颜都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吴悦琳会因为这个跟她示好。
大概这个年纪的女生之间就是这样,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好感也一样。
左颜觉得挺好的,跟一个关系还行的人相处,总比跟一个讨厌你的人相处要好得多。
所以她回答的时候也难得多讲了几句。
“也不算学过,就是喜欢打游戏,有些刚发售的游戏找不到汉化,只能自己摸索,一来二去就会一点了。”
吴悦琳见她终于有心情说话了,虽然对游戏不感兴趣,也还是顺着她的话题聊了几句。
左颜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少的人,闷了这么几天搞得心情越来越差,现在终于有人跟她说说话,倒是让她好受一点了。
“还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师说可以下去吃饭,也可以到附近便利店买吃的,你觉得呢?”
吴悦琳主动问她。
左颜在这方面也算有经验,实话实说地回答:“酒店的东西都很一般的,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旁边有一个家庭餐厅,店很小但是挺有人气,味道应该不错。”琇書網
吴悦琳没有意见,两个人收拾了下,就带着小背包和房卡一起出了房间,坐电梯到了楼下。
她们在酒店大堂里遇上了李明明,他刚准备去吃饭,吴悦琳连忙问他要不要一起,听说她们要出去吃,李明明立刻加入了觅食小分队。
那家餐厅就在酒店旁边,出了酒店后走两百多米,再右拐就到了。
左颜在大巴车上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味道肯定挺好的,一到门口看见里面的人气,就更充满了期待。
他们运气好,有一个桌位的客人刚离开,穿着红白格子围裙的服务生正在收拾桌面,见到进来的客人立刻热情地开口招呼。
吴悦琳一下子紧张起来,李明明也不会日语,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左颜开了口,用简单的日常口语表述了一下,大概也看出他们是外国人,服务生听完后,再说话时语速放慢了很多。
三个人坐下来,服务生送上菜单,示意有需要的时候再叫他就行。
左颜说了谢谢,打开菜单放到桌上竖起来,让旁边的吴悦琳和对面的李明明都能看清楚。
“你们想吃什么?”
左颜问了句,目光随意地扫向手里的菜单,看清上面的字后,顿时无语了。
日本人,全用片假名显得你们很洋气是吧?
李明明对她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左颜同志,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
吴悦琳也露出了期待的眼神,显然已经把点菜的重要任务交给她了。
左颜顶着两个人的殷切目光,不好意思再说自己看不太懂片假名,再加上跟不了解的人解释日语的两套文字体系也很麻烦,干脆就闭上了嘴。
说不认识其实不准确,她主要是没办法立刻反应过来片假名的读音,所以得花很长时间去理解。
左颜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从菜单上的一堆片假名里艰难地找到了几个熟悉的单词。
“我觉得咖喱饭应该不错,可以选炸猪排或者炸鸡块的套餐,价格最划算。”
连蒙带猜的,左颜也摸清楚大概有什么套餐了。
三个人都是学生,再加上汇率,钱包里兑换的日币其实没多少,还是选一点实惠的套餐比较好。
像牛排这种东西只能当没看见了。
三个人都选了咖喱饭的套餐,左颜要了最辣的,吴悦琳跟她一样,而李明明在两个人的目光下气定神闲地选择了甜咖喱。
“看我干什么?我不能爱吃甜的吗?”
服务生走后,他一边说着,脸上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左颜翻了个白眼,吴悦琳看着他,捂着嘴偷笑。
靠近门的那一桌客人走了,没过几分钟,店里又来了新的客人。
左颜正在听李明明说男生那层楼的糗事,刚要笑两声,就瞥见了进门的两个人。
她动作一顿,想也没想就弯下背,借着坐在对面的李明明挡住了自己。
“怎么了?”
李明明连忙问。
“哦,我系鞋带。”
左颜故作平静地回答了句,弯着腰去把脚上的鞋带给扯开,然后装模作样地重新系上。
余光却一直放在餐厅门口的那个位置上。
刚坐下的一男一女接过了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男人笑着把菜单打开,颇有风度地给了自己对面的短发女人。
两个人侧对着这边,左颜这一次清楚地看见了那张侧脸。
真的是游安理。
左颜埋下头,磨磨蹭蹭地把脚上的鞋带扯开又重系上,折腾了几个来回,目光时不时就扫一眼前面。
那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左颜很少见到游安理的这副模样,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情绪内敛的,很多不了解她的人会在一开始觉得她没有情绪,左颜当初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人怎么可能是没有情绪的呢?
游安理也有,甚至可能不比别人少,只是她收敛得太好,把所有人都给骗过了。
左颜甚至一度认为,只有自己最了解游安理的喜怒哀乐。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原来游安理也会对别人笑。
“……这次你真是帮大忙了,我最搞不定德国佬,想想都头疼。”
李潇等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他很满意这一次的合作,如果不是知道对方志不在此,都要想办法招揽人才了。
游安理也笑了笑,开口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大把握,书读得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反倒是要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就挺像一个德国人的。”
李潇放下水杯,手臂枕在玻璃桌上,半开玩笑地说:“认真,严谨,对自己要求严格,同时又勤奋努力。”
他想起这一趟的几番波折,叹息一声,继续道:“虽然我不喜欢跟德国人打交道,但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就得是这样的人,才靠谱。”
游安理听出了他话里内涵的另一波“不靠谱”的人,只是笑了笑。
“好了,休息时间不聊公事,这顿饭一定要让我请啊,后面两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
“……哇,这个份量也太实在了吧?”
李明明看着端上桌的三个大餐盘,被满满当当的份量给吓了一跳,没忍住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有些大,左颜连忙俯了身,借着他的身形挡住自己。
好在家庭餐厅本就是嘈杂的,周围也有很多人在交谈闲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吴悦琳也被吓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可有点儿麻烦了,我多半是吃不完的。”
她说完,有些紧张地看了对面的李明明一眼,好在他听完后也神色如常。
左颜知道李明明不吃辣,只能说:“那你先分我一点吧,别浪费了。”
吴悦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连忙把自己还没碰过的咖喱饭分了一些到她的盘子里。
左颜不知怎么突然就没胃口了,但还是拿起餐勺吃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李明明和吴悦琳赞不绝口,两人还拿出手机来拍了照片做纪念。
家庭式小餐厅最大的好处就是氛围比较舒服,也许是附近的酒店有很多游客的缘故,周围的墙上贴着很多明信片,上面都是游客留下的话,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了写中文的并不少。
旁边还有一整个书柜的漫画书,左颜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不少都是她看过的jump系少年漫画,她刚刚还想着去拿一本来看看跟自己买的有什么不同,但现在也没了心思。
李明明和吴悦琳因为这顿饭聊得很开心,左颜全程当了一个听众,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她强迫自己别去看门口的方向,但余光总是往那边瞥,多看一眼,就更难受一点。
原来游安理是跟那个男的一起出国了。
这个事实让左颜想到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满心都是委屈和难过,还有埋怨和愤怒。
游安理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怎么可以,她凭什么?
不就是那点话费钱吗?凭什么这么多天不理她,还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国了?
明明她的工作是自己的家教啊。
平时不是最有责任心了吗,原来都是假的,有了别人立刻就跑了。
骗子。
坏女人。
一大盘的咖喱饭被左颜机械地送进了肚子里,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吃不下了,但就是不肯停下。
一停就又有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李明明正跟吴悦琳笑着聊天,突然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得开口问:“左颜,你没事吧?”
左颜像是没听见一样,还在往嘴里塞一勺又一勺咖喱饭。
吴悦琳也有点担心,说:“不好意思啊,你要是吃不下就别吃了,也没剩多少了。”
李明明见她还在出神,又叫了她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大。
左颜终于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李明明皱起眉,说:“问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别吃了。”
“哦。”她应了一声,正要放下勺子,又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
两道身影正走出餐厅的大门,朝着酒店的方向过去。
左颜抿了抿唇,三秒钟之后,她飞快掏出两张千元的纸币放到桌上,说:“你们结一下帐,我想上厕所,先回去了。”
李明明和吴悦琳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出了餐厅,留下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听到动静的服务生走过来,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见到对方脸上略显警惕的神色,李明明尴尬地挠了挠鼻子,犹豫半晌之后,开口问:“canyouspeakenglish?”
左颜飞奔出餐厅,朝着酒店的方向跑过去。
她拐过街角,没跑多久就看见了那两道身影,正并肩朝着对面的酒店走去。
左颜抓着肩上的包,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一直到两人走进了酒店大门,她放慢速度远远跟在后面,等看见那两个人进了电梯之后,才加快速度跑到了前台。
左颜喘了口气,急急忙忙地用日语问前台的人:“打扰一下,我是来自中国的游客,我忘记我朋友的房间在哪里了,现在无法联系上她,可以麻烦您帮我查一下吗?”
大概是看她年纪小,前台的人没有怀疑,但还是先确认了她的住房信息。
左颜面不改色地回答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和房间号,前台查验后,才问:“请问您的朋友叫什么?”
她回答了名字,没多久就得到了房间号。
酒店里人流量很大,电梯走走停停,速度很慢,
左颜立刻选择了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上去,她一路跑上了七楼,最后跑进走廊里时,两条腿都累得发软了,险些要走不动路。
走廊前方站着一男一女,正在小声交谈,左颜刚看清那两个人的模样,就慌忙转身,藏进了旁边的拐角处。
隔着这么远,她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能等着他们说完。
好在没过几分钟,两个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左颜探出头悄悄地看了眼,正好看见游安理进门的身影。
她又等了几分钟,确认那两个房间都关上了,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靠近了游安理的房间门口。
门号跟前台告诉她的一样。
左颜不敢在门口逗留,瞥了一眼门号就假装路过,继续往前走着,然后进了电梯旁边的拐角。
她停下脚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至少……
至少游安理不是跟那个男的住在同一间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左颜就被吓了一跳。
她怎么可以有这么龌蹉的揣测呢?
明明她比谁都清楚游安理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还这样去想。
你可真够差劲的。
左颜骂了自己一句,在拐角处逗留到了学校规定的时间,才不得不进了电梯,回到自己住的楼层。
吴悦琳早已经回来了,正满脸焦急地站在房间里,见到左颜进来才松了口气,问她:“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啊?都快要到老师查房的时间了。”
“我肚子不舒服。”
左颜是真的开始不舒服了,她吃得太多,本来就难受,刚刚又跑了那么久,现在一放松下来,肚子就开始一阵一阵地痛。
吴悦琳连忙问:“要紧吗?我去找老师。”
左颜摆了摆手,说:“我先去下浴室,你要先用吗?我可能会用很久。”
吴悦琳摇了摇头,见她走进去后,还是不放心地说了句:“你要是真的难受就跟我说一声,我去找老师,万一严重了就不好了。”
一语成谶。
等领队老师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的时候,左颜已经在浴室里上吐下泻快一个小时了。
每个老师都带了应急的药,问清楚她的情况后,领队老师就先找了热水和药给她,让她吃完药观察一会儿,实在不行就立刻去医院。
左颜老老实实地吃了药,洗漱完之后就躺上了床。
她迷迷糊糊睡着前,还有心思去想,自己最近的运气真是差到了一种新境界。
根据网上说的“运气守恒定律”,她怎么着也该否极泰来了吧?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她的生日了。
看在十八岁只有一次的份上,别让她从十七岁惨到十八岁可以吗?
要是有上帝的话,就算我求你了。
半夜的时候左颜开始发起了烧,但不严重,她也没找老师,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早上。
可谓是一闭眼一睁眼,人就到十八岁了。
吴悦琳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的体温偏高,又赶紧去找了老师过来。
一番折腾后,左颜吃了退烧药,领队老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她暂时没问题了,才说:“今天的行程你没办法去了,就在酒店里休息吧,有事就找前台,我会让他们帮忙照看你的。”
左颜点点头,看起来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离出发还有不到一小时了,领队老师还要去忙,只能先离开了房间。
等她一走,左颜就从床上翻身起来,开始穿鞋。
吴悦琳被吓了一跳,愣愣地问:“你没事了?”
左颜动作飞快地穿上衣服外套,又戴上了围巾和口罩,收拾了自己的背包。
吴悦琳也看出来了,小声说:“你不会是装的吧?老师说了你今天不能出去的。”
左颜背上包,把枕头塞进被子里,堆出了一个人形,然后对她道:“悦琳,你帮我个忙,晚上老师查房之前我没回来的话,你帮我掩护一下。”
吴悦琳哪里想得到她胆子这么大,连忙摇头。
“这可是在国外,你不能这样的,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左颜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在口罩下认真地对她说:“算我求你,帮我这次,欠我的生日礼物就不用给了。”
吴悦琳被她给绕了进去,好半晌之后才说:“那好吧,但你必须早点回来啊,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出发去机场了,老师是一定要清点人数的。”
左颜拍了拍她的肩,点头道:“谢谢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铁哥们儿。”
吴悦琳:“……?”
左颜进浴室里飞快洗漱了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之后,就戴上口罩离开了房间。
她避开了老师,从安全通道下楼,楼层相隔不远,她很快就到了七楼。
时间还早,外面的天色都没有彻底亮起来,左颜就等在七楼的拐角处,听到一丁点动静都条件反射地探出头去看。
早上的温度很低,她站久了就开始发冷,不得不跺脚来暖和身体。
走廊那边不知道第几次传来了开门声,左颜连忙探头,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游安理穿着跟昨天差不多的黑色正装,手里提着一个文件包。
她刚一出门,斜对面房间也从里面打开了,李潇走出来,对她笑了笑。
“早,出发吧。”
游安理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向电梯,在进电梯前往回看了一眼。
走廊尽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左颜已经飞快跑下了楼,戴着口罩,又用围巾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很是镇定地穿过了大堂里几个站着说话的学校老师。
其中一个是她班上的英语老师,只是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左颜埋头出了酒店大门,径直走进了斜对面的一个24h便利店,装作买早餐的客人,随便拿了一盒热饮开始结账。
她留意着对面酒店门口的动静,看见那两个人之后,立刻拿着找零和小票出了便利店。
街道上已经有了很多行人,左颜不远不近地跟在那两个人后面,一边留意路边来往的出租车。
好在那两个人没有打车的意向,一路步行着往前,左颜也就顺利地跟了一路。
这附近是国外游客来往最频繁的区域,街上有不少外国面孔,亚洲面孔更是不稀奇。
左颜跟着走到出了这片街区,又往前面走了几百米,视野豁然开朗。
天已经亮了,宽阔的河面上,气派的拱桥横跨大河的两边,金黄的灯光还没熄灭。
前面的两个人走上了桥,看起来要到对面大厦林立的地方去。
左颜只得赶紧跟上去,穿过大桥,来到了氛围截然不同的地方。
巨大的会馆建筑物前立着不少广告牌,像是正在举行什么盛会,越靠近,周围来往的西方面孔就越多。
左颜扫了眼那边的广告牌,从其中一个上面找到了关于这里的介绍。
“ランキューブ大阪。
大阪国际会议场?
左颜脚步一顿,仰头看了眼面前的建筑物,又将广告牌上能看懂的文字都读了一遍,一瞬间就明白了游安理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颗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摇摇晃晃的心脏,也在这一刻稍稍安稳了些。
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已经进了旋转玻璃门,左颜站在外面踌躇了半晌,最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原地等待。
她想着这是最妥当的办法,里面要是太大,反而会迷路。
但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从太阳高高挂起,到渐渐西垂,又到夜幕降临。
她在会馆门口吹了一天的冷风,望着那道玻璃门不敢眨眼,却一直没有等到游安理出来。
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左颜偶尔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怕没电关机,只看一眼就立刻锁上,但手机的电量还是不断往下掉着,就快要告罄。
左颜好几次都觉得,游安理可能已经走了,毕竟这种地方不止一个出入口,要是现在回酒店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她。
但这个念头无论重复多少次,左颜都迈不开脚步从这里离开。
她怕万一,真的就那么刚好地错过游安理。
时间慢慢走向深夜,会场外面灯火通明,人却越来越少。
一个穿着警服的矮胖男人看了左颜好几眼,最后还是上前来询问。
“打扰一下,请问您需要我的帮忙吗?”
左颜还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门口,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又用英文问了一遍。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摆手,有些结巴地用日语回答:“没事,我在等人。”
警卫还是不太放心,又确认了下她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可以帮她联系一下长辈。
左颜始终看着那边,重复说明了自己只是在等人,不需要帮助,对方只能暂时放任她,回到了岗位上继续站着,只是视线时不时就会扫过来一眼。
左颜的身体又开始僵硬了,她双手揣进兜里,小幅度地跺脚活动着身体,让冻僵了的双腿慢慢回温。
前面的出入口又走出来了一批人,她连忙抬头看过去,很快就又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一行穿着正装的男人走出来,从左颜面前经过,然后在不远处的路边上了车。
她继续看着那道玻璃门,直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我送他们上了飞机再回来,你拿完资料就先回酒店吧,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
左颜被这句中文吸引了注意力,一边觉得耳熟,一边侧头看了过去。
那边打完电话的人正好上了车,她只来得及瞥到对方的侧脸,紧接着车就开走了。
路边的光线太暗,左颜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楚,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但她隐隐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继续等下去,就一定能等到游安理。
会场里最上面的几层楼关了灯,门口的警卫看起来也要下班了,他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时不时往左颜这边看过来。
但左颜已经顾不上他了,因为又有脚步声从玻璃门后响起,声音凌乱,听起来不止一两个人。
她忍不住朝前面走了两步,很快就看到一行西方面孔的人走出来。
为首的人是个年纪有些大的老头,他走出来后,脚步一顿,侧过身向后看去。
穿着黑色正装的女人走出来,神色平静地对他说了什么,老头笑了笑,伸出手来。
短发女人也笑了笑,回握了他的手。
老头收回手,率先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门口,朝着旁边停好的车辆走去。
门口的女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将手里的文件都塞进了黑色手提包内,拉上了拉链。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左颜对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冷风刮在脸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
左颜反应过来,连忙把口罩给拉下去,露出了自己完整的一张脸。
然而站在门口的女人已经移开了目光,转身朝着大桥对面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很快,只一个眨眼间就走出了一段距离,甚至还在不断拉长,越来越远。
左颜的一颗心就这么骤然坠落,没有尽头地往下掉着。
她一下子红了眼,迈开脚步朝她追过去,一边跑一边拉起滑落的书包带子,拖着僵硬得发麻的腿追在后面。
昏暗的路灯下,游安理飞快往前走着的脚步猛地一顿,又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左颜正拼尽全力追在她身后,一个没防备,就被突然转身走过来的人给吓得踉跄了下,差点儿摔在地上。
游安理快步走到她面前,压着声音,在时隔一个多星期后第一次对她开口: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左颜被她的这句话砸了个劈头盖脸,下意识摸出了兜里的手机,只来得及看一眼锁屏上的时间,手机就黑了下去,怎么按都没了反应。
“……十二点过了。”
说完这句话,左颜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就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已经十二点过了。
都已经过了。
河边的风很大,吹得脸上生疼,左颜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抬起袖子抹了把脸。
面前的游安理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让她觉得很害怕,但又好像不是真的害怕,而是她现在无法解释的东西。
左颜看了她一眼,张开嘴喘了口气,压住自己的情绪,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十二点过了。”
“你也知道半夜十二点过了,你在干什么?你脑子真的是清醒的吗?”
游安理面无表情地说着,语速飞快,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了左颜的头上,让她被扎得千疮百孔。
“……我…我在等你。”
左颜拼了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但眼前还是模糊了一片,让她看不清游安理的神情。
游安理的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再次开口:“等我干什么?”
左颜用力地擦着脸,把模糊不清的东西都给擦了干净。
她正要回答,就被面前的人冷声打断:“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出尔反尔,阴晴不定,高兴了就撒个娇,不高兴了就发脾气。”
游安理说着,慢慢往前一步,逼迫着左颜往后退了一步。
“左大小姐,我麻烦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家教,不是你的保姆,拿了一点工资我就活该受你的气吗?”
左颜呆住了。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让她呆滞的表情看起来无比滑稽。
在这一瞬间,她唯一的念头却是
原来游安理不是机器人。
她是有脾气的,她一直都在忍受自己,忍受无理取闹和坏脾气,忍受她的一切。
原来,游安理眼里的自己是这样的。
她以为的那些“关心”、“在乎”、“包容”,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对游安理来说,自己就是个甩不掉的麻烦而已。
而现在,游安理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对不起。”
左颜用袖子擦着脸,哽咽着说:“我…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左颜一遍一遍说着,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还是哭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游安理移开目光,张着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失控的情绪。
她正要开口,面前抹着眼泪的人已经放弃了,垂下手臂,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
左颜喘着气,哭得一抽一抽,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拽住了游安理的袖子。
“我…我只是想…想让你也在乎我……”
“工作的时候…做饭的时候…出去的时候…都要想着我……”
“因为我每天也在想你嘛……”
她说着,又憋不住那些压了好多天好多天的委屈。
游安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回到了她的脸上。
左颜拽着她袖子的手一点点变得更用力。
“我想你只在乎我一个人……”
“只对我笑…只对我生气…只看着我一个人……”
“因为……因为……”
她一边说着,一边抽着气,哭得打了好几个嗝儿,一句话说了好半天也说不清楚,越着急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委屈得大声喊了出来。
“因为游安理就是我的游安理啊!”
“我们都一起睡过觉了,我们已经是最亲密最亲密的人了……”
左颜死死拽着她的袖子,将黑色正装揉成了一团。
“我不要把你让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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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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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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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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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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