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安理这一跤其实摔得不轻。
而她看起来也绝对不是“低血糖和小感冒”的程度。
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也坚持不去医院,但有些事情不是想假装就能假装成功的。
不过她们两人有些地方是很相似的,那就是倔脾气和自尊心极强。
左颜也不是她的亲人朋友,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能先暂时充当她的专属人形拐杖。
听见淋浴间里的水声停了,左颜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用手扇着风给自己降温,一边侧过头看了看旁边架子上的睡衣,开口问:“我把衣服给你拿进来?”
片刻之后,里面的人才应了一声。
左颜还没有见过游安理这么不干脆的样子,心底忽然涌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努力忽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过去拿起她的睡衣,却在看到下面的纯白色内衣后,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
下一秒,左颜又被自己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明明她自己也没少让游安理帮忙晒内衣,现在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怎么了?”
游安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左颜才连忙抓起那纯白色的一套内衣,转身走到磨砂玻璃门前,踌躇着敲了敲门。
“那我进来了?”
“进来吧。”
再次开口时,游安理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平淡。
左颜的不自然就更加明显了。
她悄无声息地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推开了门,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和余光,走到了浴缸旁边。
侧坐在浴缸上的人光着脚,一双白皙长腿上,淤青已经显了色。
“你的衣服。”
左颜盯着自己的脚下,把手里的几件衣服递给了她。
等面前的人拿过去后,她才挠着耳朵,小声问:“要我帮你吗?”
游安理裹着浴巾坐在浴缸上,听见这句话后,抬头瞥了她一眼,回答道:“不用了,转过身去。”
左颜“哦”了一声,转身背对着她。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能听见却看不见的时候,大脑的想象力反而会更加不受控制。
左颜拼命地按住了自己的脑子,不准它再胡思乱想。
大家都是女的,长得不都一样吗?游安理身上也没多一个或者少一个,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她就这样自我催眠着,直到洗脑成功,才终于让自己平静了一点。
“好了。”
游安理套上睡裙,开口道。
左颜这才转回身来,正要抬手去帮她,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你等我一下。”
她说着走到门口,把外面的拖鞋拿了进来,然后蹲在了游安理的身前。
手指的温度触碰上了脚腕,避开伤到的地方,轻轻握起。
游安理一怔,看着蹲在地上的人,没有出声。
左颜帮她穿好了鞋,才站起身来,伸手去抱她。
坐在浴缸上的人顿了顿,片刻之后,抬起手臂环抱住她的脖子,被她顺势从背后抱住了腰。
左颜撑着她的重量,搀扶着她一点点站起来,然后缓慢地挪出了浴室。
短短的一条走廊,两个人走了好几分钟时间,左颜却又觉得好像远远不止几分钟。
相比起这个人的重量带给她的压迫,似乎另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更让她感到局促和心慌。
但她的本能抗拒着去分辨那是什么。
将游安理小心地放在床上后,左颜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起身打量了下这个干净过头的房间,很快就找到了让游安理感冒的真正元凶。
“都十月了,你晚上就盖这个睡觉?”
左颜抓起她床上叠好的薄被,这还是自己的床上用品,当时来不及买新的,就随便找了一套出来给她暂时用一用。
后面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这件事。
左颜想到这里,一下子心虚了起来,刚出口的那句话的气势也瞬间塌了下去。
——孟年华女士可是早就交代过了,让她去置办一些日用品给游安理,为此还特别批准她动用鞋柜上的“储备金”。
游安理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低声回答:“这两天还不冷。”
“是不冷,也就冻感冒的程度而已。”
左颜听得来气,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又蹲下来看了看她身上的伤。
睡裙刚好遮住了膝盖上的淤青,左颜不方便去掀开看,只能看了下她的脚踝。
白得反光的肌肤上红肿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吓人。
左颜没敢去碰她,连忙说了句:“我去楼下找找药,感冒冲剂和跌打酒应该都还有的。”
游安理半垂着眼,闻言只应了一声。
带着鼻音的短短一个音节,比平日里柔软了很多。
左颜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半合着眼的人看起来快要睡着了。
干净又苍白的脸上是遮盖不住的疲倦,也不知道每天究竟忙到了什么程度。
正想着,左颜就愣了下。
——游安理有多忙,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吗?
每天早上七点她就做好了早饭,来楼上叫自己起床,一次两次是叫不起来的,她起码得叫三次。
等吃过了饭,自己先出门上学了,她还要收拾一大堆,才能出门赶车去书店里上班。
下午就算是准时下了班,也要买菜和接自己放学,然后回家做饭、打扫卫生、收拾厨房。
晚上睡觉之前,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功课辅导——原本这才是她在这里的本职工作。
拿着补习老师的薪酬,却把家政阿姨的工作也全都做了。
左颜抿了抿唇,有些沉默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下了楼,先按开饮水机的热水键,然后找出药箱,仔细地翻着里面满满当当的药盒。
家里的常备药很多,就是为了应对大部分的突发情况。
以前左颜还小的时候,请来的阿姨会住在家里照顾她,但上了高中后,孟年华有意让她锻炼一下自立的能力,阿姨就只隔一段时间来做清洁,不再事事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像生个小病之类的事情,左颜已经能做到自己吃药解决了,要知道在小时候,都是她妈给她灌药,还得灌个两三次才行。
她现在每次喝药的时候都得矫情地感叹一句:“人的长大就是从主动吃药开始的。”
然而直到今天左颜才发现,在游安理的面前,自己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
一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讨厌鬼。
泡好了感冒冲剂,左颜端着杯子,拿着一瓶跌打酒,回到了二楼。
房间内,游安理正靠在床头,好像已经睡着了。
左颜停在了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已经很累了。琇書蛧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坐靠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看了过来。
左颜醒过神来,连忙走过去,把杯子递到她的面前。
“先把药喝了再睡吧。”
游安理睁着双眼,褐色的眸子里半是迷离,但听见左颜的话,还是给了反应。
她俯身凑过来,张口含住杯沿,一口一口地喝起了药。
左颜端着水杯,站在原地看着她,心脏猛然漏了一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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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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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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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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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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