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响起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和平捂着肚子,“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笑,阑尾炎笑出来了。”一看到地上的钱,扑哧笑喷,见她娘的脸色煞白,又忙把笑憋回去。
孙氏魂不附体地转向她老伴儿。
林老汉磕掉眼袋锅里的烟灰,收起烟袋,“和平,差不多了。”
“我也不想。”林和平一脸无辜,“谁知这么巧。娘”
孙氏惊醒,捡起钱塞她手里,“给你的钱!”像有剧毒似的,还给她就往林老汉身边躲。
林宁宁诧异,“您还真信?”
孙氏:“你不信,树叶没落到你手上。”
“没落到我手上,可是落到桌上了。”林宁宁说着,指给他娘看。
林和平和周建业的午饭吃得早,这会儿也饿了,拿起一个肉包子,边吃边说:“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小弟。”
林宁宁下意识问:“啥词?”
“做贼心虚。”他另一侧的林平安吐出四个字。
孙氏转向她儿子,说谁是贼?!
林平安抬手指林和平,“我替大姐说的。”
“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林和平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说的是心里有鬼。”
林安宁忍不住问:“心里有鬼是成语?”
林和平点头,“是的。”转向她娘,指着她放在桌上的钱,“真不要?接下来我会很忙,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你让我去镇上自己买自己做?娘,下次去看你女婿,发现我瘦的跟鬼一样,你说他是怨您,还是怨爹呢?”
放在以往,孙氏一定会说,“怨你自己!”
经过刚刚那一出,孙氏很担心她公公婆婆晚上来找她,戳一下林老汉的手臂,让他收拾林和平。
林老汉转向小儿子,“宁宁,听你姐的话先买,先买一百个。”
“一百个?!孙氏震惊。
林和平忍不住捂耳朵。
林老汉担心闺女又挤兑他老伴儿,忙说,“一百个咋了?他们四个一人两个,一天就是八个。一百个都吃不了半个月,”停顿一下,转向不敢离去的小儿子,“一百太少,买一百五。”
孙氏惊得瞪大眼,不敢置信地问:“你疯了?我”想说什么,余光注意到林和平,不由地想起她那个孝顺女婿。担心女婿生气,从此以后不再孝顺她,孙氏把话咽回去,“咱家的鸡一天能下几个。对对,能下好几个蛋,宁宁,不用买了。”
林老汉故意说:“咱家的鸡蛋攒起来留着卖,将来给平安娶媳妇,给安宁准备嫁妆。建业既然让咱们给他们买点好吃的,就用建业的钱。”
“别胡说。”孙氏瞪一眼她老伴儿,夺走林宁宁手里的钱,“出去买鸡蛋,咱家鸡蛋拿出去卖,让村里人知道,谁敢嫁给平安。安宁以后咋嫁人。”
林老汉继续说:“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也不说,村里人咋可能知道。”
“咋不可能。晚上不能卖鸡蛋,我白天去镇上能瞒过谁?”孙氏反问。
林老汉:“我以前让你给和平他们做点好吃的,你两天煮一次,一天煮一个。建业嫌和平被你养瘦了,他出钱,你还不让买,你说咋办?”
林和平脱口而出,“凉拌。”
“你闭嘴!”孙氏大声吼。
林和平摇了摇头,“不行。还没说完,我有个主意,娘想不想听听?”
“你有主意?”孙氏满眼鄙视,“你有吃的主意。”
林和平叹了一口气,“您这人,自己不懂,还不信别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那你说!”孙氏话音一落,林平安、林安宁和林宁宁竖起耳朵等着听。
林和平:“我到过年再去看建业,建业就不知道我是瘦了还是胖了,娘也不用犯愁。这个主意咋样?”
孙氏正想赞同,掐指一算,离过年还有几个月,很不客气地说:“不咋样!”
“那我明早要吃鸡蛋羹。一天至少俩鸡蛋。”林和平猜到她娘会这么说,立即把刚刚想好的说辞说出来,“不管您是炒还是蒸,不让我吃到,见到建业就说你宁愿用他的钱,做不知道哪辈子才能用到的棺材,都不愿意给我买好吃的。”
现在人均寿命短,村里家境富裕的,过了五十岁大关,就会寻摸木头,给自己弄一副好棺材。
比如老村长,他没弄棺材,但他准备了一堆木板,他和他妻子住堂屋东间,棺材木就放在堂屋西间。
孙氏和林老汉没想过准备棺材,只因四个儿女只有林和平成家。一旦林宁宁结婚,他们当父母的没啥责任,定会琢磨身后事。
孙氏听林和平这么说,没往闺女是不是诅咒她早点死方面去想,指着林和平说,“敢在建业面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我的嘴烂了,你女婿只会更心疼。”心不心疼林和平不得而知,凭周建业那么看不惯他娘的做派,绝对会借机把她娘挤兑的怕他。
孙氏闻言果真变了脸,有害怕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服气,“依你这么说,我还拿你没办法了?”转身就朝厨房去。
林宁宁忙说:“大姐,快跑!”
“娘不敢。”林和平又拿一个包子,“村里的工人还指望我开工资,把我打出个好歹,不说二婶和老村长,以前要给平安说对象的那家人,也能拿刀砍了娘。”
啪嗒!
厨房里传出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
林和平勾头朝厨房那边问,“娘,是擀面杖掉了,还是扫把倒了?”
厨房里安静极了,仿佛里面没人。
林老汉叹了一口气,“和平,别气你娘。他娘,你攒的鸡蛋在哪儿?我让宁宁和平安搬出来。”
厨房里依然没有声音。
林宁宁转向他大姐,无声地问:“哭了?”
林和平看向她爹。
林老汉拎着烟袋进去,“干啥呢?”见她盯着盛螃蟹的桶,“你看螃蟹干啥?今天又不吃。”
“今天吃。”林和平忙说:“那是早上运来的螃蟹,今天不吃,平安和安宁明天去上班,咱们吃不完过两天就死了。”
孙氏再次找到出气口,嘲讽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干啥。”
林宁宁张口欲说,林和平按住他的肩膀,“不会干啥,就会做吃的而已。所以我现在是食品厂厂长,您只能是厂长她娘。”
厨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林宁宁想笑。
林和平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忍住!
随后,林和平朝屋里说:“螃蟹是建业买的,咱家六口人,一人两个,吃饭的时候我要看到盆里有十二个螃蟹。我现在得去老村长家,跟老村长商量点事。安宁,帮娘做饭,平安烧火,林宁宁,饭做好去叫我。免得咱娘让我吃剩饭。”说完就往外走。
孙氏闻言追出来,林和平冲她扮个鬼脸,抬手把门关上,把她娘关在院内。
孙氏气得跳脚,“老头子,她是”
“她想上天。”林老汉接道,“你也别不服,她能上去。”
“嘎?”孙氏听傻了。
林老汉:“我听丰收说,她厂里的东西卖的特好。你闺女能拿到不少奖金,人家说不定明年回首都,就坐飞机过去。你还记得飞机长啥样吗?”
林宁宁不禁说:“娘没见过飞机吧。”
林老汉接道:“见过。小鬼子用飞机往咱们这边投弹的时候,你娘说她当时在院里喂鸡,差点被炸死。”
林平安从未听他娘说过,“娘后来咋躲过去的?”
“躲案板底下。”想起早年差点死,孙氏顾不上跟林和平置气,“你姥姥家的案板跟咱家用的一样,柳树的。柳木结实,厨房塌了砸在案板上,我才躲过去。”
林安宁惊呼,“好险!”
林老汉点了点头,“是呀。侥幸躲过去,这些年还活得好好的,”转向孙氏,“你还有啥不满足?”
孙氏被问愣住,“我……我,人也不能只为了活着。”
“现在是这样说,以前呢?”孙氏天天咸菜馒头,林老汉以前不说,是觉得儿女都不容易。
现在林和平的厂办起来,又嫁个好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帮小儿女一把,林老汉就觉得没必要再跟以前一样,节衣缩食。
林老汉了解他妻子,没有任何原因,让孙氏天天做鸡蛋,一人俩,孙氏能拿擀面杖朝他身上砸。
他俩打起来,村里人就算不看他家笑话,也会忍不住问问林和平,出啥事了。
林和平忙得都要住厂里,林老汉不舍得给闺女添麻烦,所以不论孙氏问他吃啥,做啥吃。他都说,随便,都行。
对于林老汉的问题,孙氏不假思索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人结婚,几斤粮食就行。现在都要三转一响。你知道啥是三转一响吗?”
林宁宁开口道:“我知道。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不过那是以前。娘,人家城里现在流行的是三大件。”
“三大件?”孙氏忙问:“啥三大件?”
林宁宁掰着手指,道:“冰箱电视洗衣机。”
“乖乖……”孙氏倒抽一口凉气,“那那,我得攒多少鸡蛋?”忙转向他老伴儿。
林老汉:“攒一辈子。”
孙氏想也没想就问,“平安咋娶媳妇?岂不要打一辈子光棍。”
林平安险些被嘴里的包子呛死,连忙去厨房弄点井水把包子送下去。
林安宁看到她大哥这样,道:“娘,这就是为啥姐让我们考学。我们毕业后,两年就能买得起三大件。”
孙氏潜意识认为,当爹娘的就得给女儿准备嫁妆,给儿子准备彩礼,浑然忘了,现在不是三十年前,没法做工赚钱,只能靠一家人省吃俭用的积攒。
孙氏恍然大悟,“我一着急,忘了。”试探着问她老伴儿,“那就把和平拿来的螃蟹,全做了?”
林老汉:“你不做行吗。你闺女的脾气,又不是不了解。你不让她满意,她明天就能去找建业。”
林和平后天也不能去,因快到八月十五了。
林和平到老村长家,老村长家正做饭。
老村长虽然只有一个儿子,但不跟林丰收一家住一起。
两家房子相邻,在中间的墙上开了一道门,方便往来。
老村长看到林和平,打开小门喊小孙子林三毛过来烧火,他跟林和平去堂屋。
林和平指着外面,“出去说。”
老村长的神色认真起来,到门外,瞧着四周没人才问,“出啥事了?”
先前蒸包子的时候,林和平闲着没事,就跟周建业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写下来。
林和平把纸递给老村长,“农忙过后,我想请村里人帮忙建几间房。”
老村长奇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林和平笑着说:“您且听我说完。咱们村一两百户,不可能让他们都去食品厂。厂是县里的,别的村见我只招咱们村的人,肯定会去县里告状。”
老村长听到这里明白林和平为什么要出来说。
这事不能让家里的孩子知道。
孩子单纯,即使能藏住话,有心人随口一激也激出来了。
老村长:“你是咋想的?”
“让咱们村年轻力壮的男人租个建筑队,专门给人建房。”林和平道。
老村长朝周围看一眼,没有危房,村里人乐意组建,也没人找他们盖房子啊。
如今家家户户都不宽裕,不是儿媳妇要求,不是房子快倒了,甭说清河村,镇上也没人舍得把还能住的房子推倒重建。
老村长的担忧,林和平考虑到了,“我的这几间房子得盖到下大雪。有人找他们,也得到明年开春。明年开春我厂里的生意比现在好,食品厂交了税,县里有钱,必然会把坑坑洼洼的路修一修。
“那时我就可以跟县里说,咱们村有个建筑队。县长看在我的面上,定会用他们。哪天有人娶媳妇,媳妇要求盖新房,必然会找他们,说出去好听,毕竟给县里干过活。”
世人都爱面子。
老村长想想,觉得这事能成。
林和平继续说:“他们是专业的,答应别人什么时候盖好,就能盖好,别人等着娶媳妇,也不用担心新媳妇到家,房子还是四面墙。”
老村长赞同,但这事也不值得林和平此时过来,她又不是现在建房,“和平,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林和平:“过几天得从村里招一批临时工,但要挑干活麻利,且认真仔细的。我担心有人闹意见。请老村长先把建筑队的事跟村里人说说,让他们有个盼头。
“招人的时候,也请您跟大伙儿说,谁干活好,以后招工,就从她们里面招。回头忙起来,她们累了也不敢偷懒。”
这些老村长都可以出面,“以后打算咋办?”
林和平笑了,“我忙完这次,以后不忙了,有的是时间收拾她们。”
事实上林和平没等以后。
次日周一,林和平到厂里,让冯会计安排食堂的人。
以前厂里有做饭的工人,流程规矩,冯会计都懂。林和平拿着跟部队签的合同去车间。
到车间林和平就拍拍案板,“停一下,开个短会。”
“人不齐开啥会啊。”
不知谁说一句,林和平也没朝说话的人看去,“我知道,明儿你们跟她们说一声。”
昨天林和平休息,车间的机器并没有停。林和平提前挑六个人改今天休息,所以车间里只有十三个人。
林和平扬起手中的合同,“上次我去部队看望我爱人,给他带了些吃的,就是你们做的那些。”
“咋样?”有人忙问。
林和平转向说话之人,面无表情地问,“很想知道?”
说话的人见她面色不渝,连连摇头,道:“不,不想。”
林和平瞥她一眼,收回视线,“我爱人不爱吃甜食,就把那些东西分给左右邻居,其中一个就是管后勤的。
“炊事班做的月饼跟你们去年做的一样,硬的硌牙。那个后勤的同志吃到咱们厂的月饼,就向上面反映,今年找咱们买。”
“找咱们买?”
所有人同时开口,包括时刻提醒自己,林和平是厂长,不是她侄女的王氏,也不禁瞪大眼睛,看着林和平。
林和平颔首,“我”
“厂长,厂长,电话!”
冯会计大步跑进来,对上众人的视线,不由地停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有事?”
“小事。”林和平转向众人,“你们继续,我等一下过来。”边往外走边问:“什么事?”
车间内的众人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然而,什么都没听见。
有人忍不住说:“这个冯会计,竟然连我们都瞒。”
王氏闻言,有点不开心,很想说,你算老几,瞒你咋了。
可是这话一出,必然得吵起来,给林和平惹麻烦。
王氏边做面包边慢悠悠说:“冯会计那么着急,找厂长的肯定是大人物。说不定是军区领导,或者县长书记,冯会计有心想告诉咱们,没征得领导同意也不敢说。”
先前说话的人很是诧异,“军区领导?县长书记?”正想接着说,咋可能。一想林和平刚刚说的话,顿时不敢往外瞅。
前些天林和平给厂里安电话,装风扇,都能惹得冯会计一惊一乍。
随着有家食品店开业,冯会计跟着林和平往市里去几次,突发状况遇多了,很少再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了。
林和平见他失态,也很好奇是哪个大人物,到办公室门口就问,“谁呀?”
冯会计小声说:“一中校长。”
林和平下意识接道,“校长就校”猛地转向冯会计,“市一中校长?”
冯会计连连点头。
林和平三步做两步走,拿起电话,笑呵呵说:“您好,我是林和平。好,您请说,没问题,下午,下午四点左右,行。”不紧不慢地挂上电话,就对冯会计说:“成了。”
“成成了?”冯会计大概猜到一中校长找林和平什么事,正因如此,刚才才那么激动紧张。可他看到林和平波澜不惊的模样,又忍不住怀疑猜错了,“不是找咱们买月饼?”
林和平点头,“是的。”
冯会计:“那你怎么都,都不激动?”
“你看过这个,你也不会激动。”林和平把合同递给他,“比照这个拟一份,随我去市里。”说完就往外走。
冯会计接过合同就打开,他倒要看看里面什么东西,“啊?!”
在食堂里熟悉环境的夫妻二人慌忙跑出来,异口同声,“出啥事了?冯会计。”
冯会计嘴角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莲朝她男人林合适身上一巴掌,“快,快把冯会计放地上,羊癫疯犯了。”说着就扶冯会计。
冯会计陡然清醒,“你才羊癫疯!”
正想上前的林合适愣住,“你你没得羊癫疯?”
冯会计:“你才得羊癫疯。”
李莲很是不明白,“没得羊癫疯,你咋嘴角直哆嗦?我们村得羊癫疯”
“我不是你们村的。我就算得,也是被你们村的人给吓得。”抬手把合同递给她。
李莲条件反射般抱住,翻开一看上面全是小蝌蚪,“你给我这个干啥?我又不认识。是不是和平要给我们签合同?可是老村长说他明天过来。他不来,我们不会写字,咋签啊。”
冯会计闻言,想真晕过去,夺走合同,一看上面有个折痕,连忙抹平,“这不是你们的合同。你们的合同得老村长过来,当着他的面写。这是部队找咱们厂买月饼的合同。厂长昨天去看望她爱人的时候,部队领导找她签的。”
夫妻二人惊得合不拢嘴。
林和平把部队那边的订单数告诉车间职工,也把她们惊得目瞪口呆。
容她们缓一会儿,林和平指着做鸡蛋糕的几人,“我之前说,你们能把鸡蛋卷做的薄又脆,我做主给你们发奖金,现在这句话依然有效,你们能把蛋糕做的软和蓬松,也能拿到奖金。多则一个月,少则三五天。”
王贵香闻言忍不住说:“我做到了,您也没给。”
王氏瞪她妹妹一眼,让她闭嘴。
林和平:“你做到的时候已经逾期半个月。多出半个月时间,我相信你们有心都能做到。现在说的蛋糕也一样,你们能赶在十一前做到,我多发半个月工资。”
王贵香在她姐的瞪视下,继续说:“我们都做到,您还都发?”
林和平点头,“但你们还得通过我的考验,以免你们一个人想到,告诉所有人。”
王贵香下意识问:“啥考验?”
“你家孩子考试时,老师说答案吗?”林和平反问。
王贵香尴尬了。
王氏忍不住笑了,活该!
林和平继续说:“我这么要求也是有原因的,部队除了找咱们订月饼,还订一些蛋糕。有位同志结婚,打算用蛋糕招呼战友。因是咱们厂的第一个订单,客户还很特殊,我昨晚特意去县长家汇报一下。县长说食品厂的事,他们全力配合。”
众人有个不好的预感。
这次连王氏都忍不住开口,“全力配合的意思是啥意思?”
林和平转向清河村村民,“你们无视厂规,我一定会开除你们。”不待她们开口,转向正式工,“我没权利开除你们,但是,我可以把你们调到别的厂。至于是煤矿还是窑厂,要看你们犯的错误大小。”
不高不低的声音落下,几个正式工脚底生寒。
林和平继续说:“我知道以前厂里没有半点规矩,要求你们这个那样,你们一定很不习惯。”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林和平:“所以你们失业好几个月,险些下岗。”
几人的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
林和平:“你们见识浅薄,不懂要想把一个厂做大,首先得有规矩。有句俗话,想必都听说过,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以前不用守规矩,钱伯达也不会动不动就发奖金。
“你们从我这里拿那么多钱,就算难受的想死,也得给我忍着。不然就趁早离开。此时离开,我可以请县长把你们调去别的厂,比如邻县的糖果厂。”
众人害怕起来。只因她们到那里吃住都是自己的,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林和平指着馅料,“不要觉得你们会拌馅料,我看在这些馅料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不可能!我在首都学了一本书的点心。你们把面包蛋糕方子传出去,我可以做老婆饼。知道什么是老婆饼吗?”
正式工们同时摇头。
清河村的村民想问,见林和平好像还没说完,都忍着没吭声。
林和平继续说:“你们跟我签了合同,背着我偷偷卖掉配方,我可以去法院告你们。这点你们想过没?”
正式工没想过,因为她们就没想过去别的地儿。
现在听林和平这么一说,越发害怕起来。
林和平见状,却没有心软。刚刚那番话她早就想说了,但时机没到。
现在有了订单,她从村里找的人也都学会做,林和平不担心正式工集体辞职,继续说:“我刚刚说的那些长期有效。你们也不用盼着我被县长或书记调到别的地儿去。我调到这边的时候,跟县里签了合同的。食品厂在,我就在。一直干到我退休。最后”
“还有?”众人齐呼。
林和平点头,“我之前不得闲,从今往后,我会抽查。被我查到里面有头发,或有脏东西,别怪我心狠。”转向王氏,“二婶也一样。”
王氏笑着说:“进了这个食品厂,我就不是你二婶,是你厂里的一名工人。”
“那你们继续,我下午去市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林和平道。
有人忙问:“您还要去找市长?”
林和平被问愣住,反应过来,“市一中给老师准备的月饼,打算从咱们厂买。我去跟一中会计签合同。”
正式工们松了一口气。
林和平挑了挑眉,“过两年食品厂形成规模,我不去找市长,市长都有可能主动来见我。”
众人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林和平:“又不信?两个月前,你们敢相信部队和市一中找我定月饼吗?”
一句话把众人问哑巴了。
林和平嗤一声,转身走人。
众人却被这一声吓得哆嗦。
面对窗户的工人看着林和平走远,就问王氏,“厂长说你也跟我们一样,是真的,还是你俩唱双簧呢?”
王氏:“她娘听说她厂里需要人,想让她把她表姐表嫂弄进来,她都没理。你觉得她敢不敢开除我?”
孙氏没提过,只因为她担心村里人说林和平任人唯亲,把食品厂变成她自家的。
村里人问孙氏食品厂的事,孙氏都说想知道什么问林和平。
林和平极少在家说厂里的事,老村长都比孙氏和林老汉知道的多。
村里人啥也问不出来,同王氏一起招进来的人便以为王氏说得是真的。
正式工见她们对王氏的话深表赞同,又忍不住问:“听你这样说,厂长比我们以为的还厉害?”
王氏笑了,“她和建业结婚都没跟我们说,领了证才把人带来。不厉害敢这么干?不是我故意吓唬你们,她从首都调到这里,就想干出一番事业,咱们敢给她使绊子,杀人不犯法,她们把咱们宰了。”
“对对!”王氏身边的中年女人连连点头,“我儿子以前跟她打过架。我儿子比她大三岁,高半个头,就因为欺负她弟平安,被她按在地上打。也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哪来那么大劲儿。不是我们及时拉住,她能把我儿子打死。前些天回村招人,还以为她不可能要我。谁知这丫头狠归狠,不记仇。”
这事王氏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她知道,“前面食堂俩人,跟她娘闹过不愉快,厂长还把他们招来,就是觉得他们有本事。用戏文里的话说,她是敢爱敢恨。”看向她妹,“不要觉得是我妹妹,就跟她顶嘴。一次两次不跟你计较。次数多了,她能直接把你弄走。”
王贵香心里打了突,其他人见状,不敢再讨论,端是怕林和平突然回来。
整个青州市无敌手,林和平有预感,阳历九月底,农历八月十六就能把她买房子的钱赚回来。
到达有家食品店,跟市一中签了合同,收下定金,林和平就问金桂花和杨槐花两人,“最近还习惯吗?”
金桂花:“习惯是习惯,就是没人来时太急人。”
林和平笑了,“你们还真是劳碌命。过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别说累啊。”
杨槐花:“累又不是白累。有你给的奖金,从明天忙到年底,我俩也乐意。”
林和平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如果让你们其中一个看店,像最近几天的情况,你们能忙得过来吗?”
俩人下意识点头,随即就摇头。
林和平疑惑不解。
金桂花:“让我一个人看店可以,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出三天,我肯定得憋出病。”
林和平也没想过让她一个人,否则都没法出去买饭,“我打算把县里的店开起来。桂花嫂子,槐花婶子,谁想去县里?工资和补贴都跟这边一样。县里生意极有可能一般般,所以没什么奖金。”m.χIùmЬ.CǒM
一个月五块钱奖金,一年就是六十块钱。
六十块钱够买油盐酱醋的。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
林和平:“你们猜拳?或者我写个纸条,抓阄?”
俩人都开不了口,便听林和平的。
杨槐花抓到县里,脸色瞬间变得微妙。
最近这段时间金桂花跟杨槐花处的不错,抓到市里也开心不起来。
金桂花期期艾艾地问:“和平,不能让别人去吗?”
“除了我和冯会计,谁还会卖东西?”林和平反问,“不过我还没说完。”
俩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林和平见状,不再卖关子,“槐花婶子,让你大儿媳妇跟嫂子在这里,让大妮跟你去县里。你俩先别高兴,她俩啥都不懂,卫生习惯可能还不如你们,补贴和奖金跟你们一样,工资减半。干到年底。年底没犯过大错,就让她俩在县里,你们回市里。这样行吗?”
杨槐花忙说:“行,行。”
金桂花忍不住接道,“和平,你的脑袋咋长得啊。这种主意都能让你想出来。”
林和平摇了摇头,“是她们自己争气。”
杨槐花说争啥气,忽然想起一件事,发传单那天,她大儿媳妇和金桂花的闺女大妮都在。
她们一直以为林和平把她俩弄来,是让俩人见见世面,以后好去厂里上班。
杨槐花想到这点,莫名觉得林和平可怕,天天跟她俩说长道短,竟然能忍住一个字不说。以致于林和平走后,杨槐花就忍不住跟金桂花说,“和平这丫头,将来不得了啊。”
金桂花诧异,“你才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杨槐花忙问。
金桂花指着店面,“那个小破厂啥玩意都没有,她就敢在市里租店面,去登报,一般人谁敢想。”
杨槐花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连连点头,“也不舍得给咱们安风扇。”
“可不是吗。”金桂花道,“换成她娘孙小妹,甭说每天补贴咱们一块钱,得让你我喝凉水,还嫌咱喝得多。”
杨槐花:“所以不如她闺女。哎,你说一中会计找咱们厂订月饼,老师还会不会来咱们这儿买月饼?”
这也是林丰收所担心的事。
林和平看一下月饼合同上的数量,让林丰收该怎么送怎么送。因为学校发的月饼,只够他们自己吃的。
不出林和平所料。
次日,林和平把县里的店开起来,第二天,林丰收就告诉林和平,市一中的老师知道他们会计订月饼,还问杨槐花和金桂花两人,他们八月十五放不放假,他们十五上午来买月饼。
林和平听闻此事,直接告诉他,全厂职工做到八月十五中午。
休息两天,八月十八再来上班。
众人得知这个消息,喜不自胜。
然而,高兴两天,林和平又接了三个订单。
林和平抽掉六个人做面包蛋糕这类拿去店里卖的东西,其他人都做月饼。
八月初八上午,厂里的电话一响,全厂职工都跟受惊了的鸟儿一样,手脚哆嗦。
其实脚是站太久麻了,手累得抽筋了。
饶是王氏不想给林和平添麻烦,俩人晚上一起回家的时候,王氏也忍不住说:“和平,我觉得不能再接单了。再接,我们恐怕不能保证质量。”
林和平闻言,知道时机到了。
晚上,村里大喇叭响了。
老村长念一串人名,让他们去村委会开会。
全村老少都跑过去,好奇这些人犯了什么事,值得大喇叭通报。
到跟前得知月饼厂需要临时工,干到八月十五中午给半个月工资,村民们不禁庆幸,他们过来了。
老村长知道村里人一定会毛遂自荐。不等他们开口,就把林和平先前同他说的话,转成他的语气说给大伙儿听。
众人听老村长说完,记起食品厂是国营单位,厂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林和平把他们弄进去,县长能把林和平调回计生办。
众人不敢歪缠,回到各自家中,开始琢磨老村长之前说的事组建清河村建筑队。
这些林和平都不知道,订单如雪花般飞进来,孙氏给林和平做龙肉,林和平也没空回家吃,孙氏开始担心了。
找到林丰收问厂里的情况,得知特别忙,工人三班倒,孙氏到家杀一只老母鸡,炖好给林和平送去。
林和平看到鸡汤上层飘一层油,愣是不敢喝,怀疑那是砒霜。
孙氏朝她脑袋上一巴掌,指着油腻腻的鸡汤说:“吃完,喝光!”担心林和平个不知道爱惜东西的给别人吃,特意去车间里找妯娌盯着她。
王氏满口答应下来,孙氏一走,王氏就给忙忘了。
林和平没空做饭,喝不下去也没舍得倒掉。鸡腿吃了,其他的肉跟汤放炉子上,煮两顿面条吃光,也迎来八月十四。
八月十四傍晚,除了部队的月饼,其他的订单都已出货,林和平立即回家收拾东西,明儿上午从厂里直接走。
“林厂长,是林厂长吗?”
林和平这几天太累,担心骑车睡着,就没敢骑车。
走到厂南边的大路上听到有人喊,以为出现幻觉。
循声看去,打西边来一个中年女人。
那人停下车子,林和平才看清楚,好像是隔壁村的。
林和平疑惑,这人找她干什么。
“怎么称呼?”一切未知,林和平决定先摸“敌情”。
女人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计生办的吴慧敏,兼着你们村和我们村的妇女主任。”
林和平:“听说过。”
吴慧敏闻言,笑了,“听说过就好。我听你们村的人说,食品厂明天放假,你是不是要陪你爱人过节?”
林和平点头,“是的。”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吴慧敏:“林和平同志,你能从首都调来,我很佩服你。听说最近厂里忙,你们村的年轻媳妇都被你弄去厂里做事?”
林和平再次点头,“是的。这事,我们村的人都知道啊。”
吴慧敏见状,忙说:“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做得好。她们整天不着家,我就不用担心明年这个时候挨家挨户催罚款钱。”
林和平松了一口气,“您是要跟我说这个啊。”
“还有,还有。”吴慧敏道,“我希望以后食品厂的生意红火起来,也能考虑考虑我们村的人。”
林和平:“这是一定的。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我用着也放心。”
吴慧敏点了点头,“你很不错。女人要想在家里说一不二,就得有事业。你现在还年轻,三十岁再生孩子都不迟。”
林和平闻言,忍不住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怎么不见你去镇上或我家领东西?”吴慧敏好奇。
林和平不禁问:“什么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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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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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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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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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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