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周建业认真起来,“在这儿干什么?”
林和平反问:“你呢?”
周建业指一下右边不甚宽广的马路。
林和平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三辆绿色吉普,车里好像都有人,“出什么事了?”
“去省里开会。”周建业道,“我们刚一到这边就看到你跟个傻子似的来回转悠,要不是这身衣服是我”
林和平:“你才是傻子!”
“我是傻子,所以来找你。”周建业说着作势要走,“不说算了。”
林和平忙抓住他的胳膊。
“情人节快乐!”
林和平的手僵住。
周建业挑眉,不会没人跟她说过这句话吧。
“你跟我说过,忘了?”周建业提醒道。
林和平想起来了,那天下午她告诉周建业,她在市里弄了两间门店。
周建业顺嘴问她哪天开业。
林和平说尽量赶在七夕,牛郎织女团聚那天。
周建业当时一脸可惜地说,他不能陪她。没等林和平开口说,没关系,他们又不是真结婚。周建业来一句,食品店就当他送给她的情人节礼物,
林和平顿时气笑了,又无法反驳,毕竟她用的每一分钱都是周家的。
“你昨晚真梦到我了?”林和平问出来就觉得不可能,可是也太巧了吧。
周建业很想骗她,又担心她对男人有心理阴影,一个“是”字把她推得远远的,“你当我是军区司令,哪天不开会,专挑你开业这天。”不待林和平开口,“你不在店里,来这儿干什么?不说我真得走了。”
林和平闻言很是尴尬,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车,顿时顾不上尴尬,“我找不到青州日报了。”
“报馆?”周建业想到以前跟林和平讨论的宣传策略,“登广告?”
林和平点头。
可周建业也不知道青州报馆门朝哪儿,“找不到你也没找人问问?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林和平抬起头,“你才是无头苍蝇。”瞪他一眼,立即把打听到的地址告诉他担心周建业的领导等得失去耐心,把周建业扔给她。
周建业往四周看了看,瞳孔紧缩,“再说一遍。”
“年龄不大就耳背,以后老了咋办啊。”林和平略带埋怨地瞥他一眼,又说一遍。
周建业这次听清楚了,“说是来救你的,还不信。林厂长,我帮你找到青州日报,怎么谢我?”
林和平:“你知道?”
周建业不答反说,“你先说。”
林和平当然想口头感谢,可她敢说,周建业就敢掉头走人。毕竟,他骨子里没一点绅士风度。
农历八月初到八月中旬食品厂必然十分繁忙,林和平打算农历七月下旬去看他,于是便说:“再过两周我去给你做炸酱面,这个感谢如何?”
周建业想说不如何,但有总比没有强,“还行吧。”十分勉强地点一下头。
林和平:“那就快说,别耽误你开会。”
周建业伸手扶住她的肩头。
林和平下意识掰他的手,一脸警惕,“又干什么?”
“转身。”周建业手上用力,把她的身体转过去,背对着他,“抬头,向前看,起步走!”
林和平下意识抬腿,意识到他说的什么,转过身,“周建业,我没空跟你闹!”
周建业叹气又想笑,“平时那么聪明一人,竟然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要是笑你,你肯定觉得我嘲笑你。可我不笑,我还真忍不住。”一见林和平叉腰,“在你身后。”
“我”林和平愣了一瞬,转过身,啥也没有,“周建业”
周建业打断她的话,“抬头,三点钟方向,大门旁边白色的牌子,黑色的字,睁大眼睛看清楚。”
林和平按照他说的看过去,白色的牌子上真有字,再看看,好像就是青州日报,不是楷体,是行书。
林和平忍不住大骂:“神经病,报馆用行书!”
周建业乐了,“找到了?我走了。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烈日晒得林和平心情烦躁,再一看到她找了好半天的报刊近在咫尺,越发烦躁,抬抬手,“赶紧滚!”
“别忘了。”林和平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周建业怀疑她进了报馆,谈起正事就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林和平边往报刊走去边说:“忘了就去找你岳母!”
周建业瞬间想起他岳母恨不得把他当亲儿子,忍不住笑了。
“见到你媳妇就这么高兴?”
略带诧异的声音传到周建业耳中。
周建业正想回答,听到副驾上的人嗤一声,“何止高兴,要不是林和平同志不惯着他,他恨不得把人家锁家里,天天给他洗衣做饭。”
“是吗?”说话的人不禁打量一番周建业,眼中尽是怀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周建业吗?”
周建业很想说,废话,我不是周建业,还能是建业周。
可问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领导师长。
周建业没那个胆子,拉开主驾驶车门坐进去,“您别听老张胡说,师长,林和平同志乃新时代独立女性,我敢把她关家里当煮饭婆,她就敢拿大刀劈了我。”
“听起来比你前一个媳妇厉害?你还那么着急结婚,是不是离婚前就跟人家好上了?”师长一直怀疑周建业的说辞,可他一年出去一次,平时甭说电话,连封信都懒得写,又不得不相信他对那个林和平一见钟情。
张政委闻言不禁看一眼周建业,道:“不会吧?师长,我以前从未见过林和平。”
师长朝周建业那边抬一下下巴,“他想瞒你,别说你俩是邻居,你脚跟脚跟着他也没用。”
周建业乐了,“照你这么说,我还会分身术?师长,多虑了,我有心和我,和我媳妇暗渡陈仓,也没机会。她和我结婚的前两天还在首都。三年没回来过。”
“弟妹不是青潭镇人?”张政委疑惑,“我记得你说过,她是这边的啊。”
周建业:“正因为她是,她前夫不准她回来探望爹娘,自己生不出孩子,还怪我媳妇,我媳妇才决定跟他离婚。我俩就是在民政局办离婚的时候认识的。”
“你给我结婚报告那天说得都是实话?”师长说着话,转向张政委,你信吗。
张政委思索片刻,“我和我爱人是相亲认识的,结婚前只见过一面。老周说得可能是实话。不过,瞧着他俩相处,又跟老夫老妻差不多。师长,要不咱们回头把他关起来,审审?”
“滚你丫的。”周建业握着方向盘,手没空,抬腿给他一脚。
张政委吃痛,抱住腿哀嚎,“师长……”
师长正色道:“周建业,老实交代!”
周建业:“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跟您胡扯。”
师长下意识朝外看一眼,路上早已没了林和平的踪迹,“今天不是周末,她不在青苗县工作,来这里干什么?”
周建业实话实说,“去青州日报。”忽然想起一件事,“师长,咱们今年中秋还发不发月饼?”
师长脱口道:“发啊。”反应过来,怒道,“周建业,给我好好回答问题!”
周建业:“没法好好回答,因为这事说来话长。”
师长:“那你就给我慢慢说,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不交代清楚,到省里我就给你爸打电话。”
周建业不禁腹诽,都什么毛病,三句话没说完就告状。
“我爸也知道。我媳妇最初在县计生办工作,后来主动请调食品厂,但那个食品厂太破,县里又没钱,还是我爸给钱重建的。”周建业道,“不信你问老张。”
张政委疑惑不解,“问我什么?”
周建业:“我媳妇的食品厂主要生产月饼”
“弟妹前些日子来看你,给你带的八块月饼,是她厂里生产的?”张政委忙问。
周建业点头,“好吃吧?”
张政委想也没想就点头。
周建业:“是炊事班做的好吃,还是去年从外面买的好吃,还是我媳妇做的好吃?”
张政委正想说什么,想起车上除了他和周建业还有俩人,连忙扭头看师长。
师长:“说实话!”
张政委立即说,“没法比。林和平同志带来的月饼,我觉得比蛋糕好吃。”
“那是你没吃过她做的蛋糕。”周建业虽然也没吃过,但他相信,凭林和平多年积累的经验,现在生产条件有限,她做出的蛋糕也比省百货商店里卖得好,“你要是吃到她做的蛋糕,我保你再也吃不下别的糕点。”
师长闻言,忍不住了,“周建业,你这么能吹,你媳妇知道吗?”
“食品厂在市区开了家食品店,您不信,回来的时候我去店里买点您尝尝?”周建业回头说。
师长忙说:“好好开车!”
周建业吓一跳,连忙转身坐好。
现在登广告的不多,青州日报的编辑们想赚点外快,只能写点稿子往出版社寄,至于能不能被征用,只能看天意。以致于林和平一说来登广告,青州日报的主编亲自把林和平迎进办公室。
周建业一行出了青州市,绕到高速公路上,林和平就跟报社谈妥了。
心系食品店,林和平出了报社也不敢乱逛,就怕又逛晕了。
再迷路可就没人救她了。
林和平紧赶慢赶,赶到食品店,发现放在路口的木板不见了,店内安安静静的,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慌忙往里去。
“和平!和平!”
林和平下意识转过身,金桂花打东边跑来。
“出什么事了?”林和平迎上去。
金桂花撑着膝盖大喘气,“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就跟我们错开了。”
林和平微微皱眉,“错开?”
“对啊!”从店内跑出来的杨槐花道,“再晚来一分钟,我就锁门了。”
林和平:“锁门干什么?”
“卖完了,不锁门,我们还在这儿干啥。”杨槐花道。
林和平忙问:“你说什么?卖完了?”转向里面,柜台里空空如也,“真卖完了?”连忙转向杨槐花和金桂花,“怎么,怎么”
“咋这么快?”杨槐花见她也不敢相信,笑了,“我跟你说,和平”看到来往的行人,连忙压低声音,“这边的人看起来穿得不咋样,其实一个比一个有钱。你刚走,就有个年轻小伙子把咱们店的两盒雪花酥买走了。”
林和平吃惊,“一次买两盒?”
杨槐花连连点头,“对,我们当时都被他吓一跳。”
“后来呢?”林和平又往店内看一眼,确定连月饼都没了,“他买了多少月饼?”
杨槐花:“没买月饼。他好像是一中的老师。走了有半小时,就带一群文绉绉的人过来,把咱们的蛋糕面包买的七七八八。周围的人见他们跟不要钱似的往家搬,恐怕买不到,就把咱们的月饼买的一干二净。”
林和平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不对,“冯发展呢?”
金桂花接道:“我们一直不见你回来,店里又没东西,冯会计就去找你二婶和丰收媳妇她们,让她们别发了,不然人来了我们没东西,人家还以为咱们骗人呢。”
林和平顿时忍不住大骂,“蠢货!”
杨槐花和金桂花吓得颤抖,随即相视一眼。金桂花试探着问:“和平”
林和平抬手制止她说下去,“槐花嫂子,你知道冯发展现在大概在哪儿?”
金桂花想一下,“冯会计走的时候说百货商店门口人多,他先去那边。咋了?和平,冯会计不,不该去”
“当然不该!”林和平道,“我让丰收回去,就是以防店里的东西卖光,下午没得卖。他不知道打电话让丰收送货,竟然让二婶回来,他脑袋里是浆糊还是海水。”
杨槐花想替冯发展说点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们店里没电话。”
“对面不就有公用电话。”林和平抬手指给她们看。
金桂花和杨槐花看到一中旁边的文具店门口竖着一个大大的牌子。
识字不多的杨槐花认出“公”字,顿时没法替冯发展辩解,“我,我这就去找他?”
林和平不禁叹了一口气,“快下班了,路上自行车多,你走路看着点。万一转晕了,就问人家市一中在哪儿。”
杨槐花摆摆手,“我知道,你快去给丰收打电话。”
“嫂子,看着店。”林和平说完就去对面。
挂上电话,林和平看一下周建业送她的表,快十二点了。朝市一中走去,问门卫外人能不能去食堂里吃饭。
门卫也不知道,学校也没跟他说,不准校外人员进去。于是让林和平登记一下,自己进去问问。
学校食堂面对的是学生,但不仅仅只有学生,还有老师和老师家属以及校内职工,比如学校里的电工,门卫等后勤人员。
林和平穿着崭新的连衣裙,脚踩小皮鞋,不含胸不塌腰,长相大气明艳,不似寻常人,食堂工人潜意识把她当成新来的老师。
林和平一口气买二十个菜包和二十个肉包,食堂职工也没多想,误以为她家好几口人,没空做饭,买一次吃两三顿。
林和平拎着包子出去,就看到斜对面食品店门口站满人。
仔细看了看,不是她二婶和丰收媳妇他们,又是哪个。
林和平深吸一口气,压下骂人的冲动,越过马路,发现众人手里没宣传单,心情好了许多,“二婶,这么快就发完了?”
今天林和平穿得太与众不同,她一出一中王氏就瞧见她。本想迎上来,想起杨槐花说林和平很生气,就没敢过来。
现在见林和平不像生气的样儿,王氏立即说:“有你准备的两盒吃的,我们不给,他们都主动要。和平,这是拎的啥呀?”
林和平放心下来,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我寻思着你们该饿了,学校里的饭菜比外面便宜,就去食堂给你们买几个包子,先吃点垫垫。回头丰收来了,送你们回家再吃。”
丰收媳妇闻言,不禁说:“和平姑也太客气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再说,我们也不饿。”
早上吃的早,又跑了半天,怎么可能不饿。
林和平没拆穿她,包子递给她二婶,“你们去里面分一下。”板起脸,高声道:“冯发展,过来!”
冯会计哆嗦了一下,就找王氏,希望她能帮忙说道说道。
王氏倒是很想劝,但她知道干啥都得有个规矩,没规矩食品厂也不需要林和平这个厂长。
王氏索性说:“冯会计,和平喊你。”
冯会计想晕过去,可他刚刚一直躲在室内吹风扇,额头上都没几滴汗,他敢往地上倒,林和平就往他身上踹。
别无选择,冯会计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到林和平面前,期期艾艾地问:“厂长,有事啊?”
林和平反问:“你说呢?”
“我,我”冯会计不想说他蠢,“我,店里的生意太好,我不敢相信,跟做梦似的,一迷糊就忘了咱们厂有电话,您还让林丰收回去了。”
林和平瞥他一眼,转身就走,“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冯会计下意识跟上,“您放心,绝无下次。咦,厂长,咱们这是去哪儿?”
林和平先前打电话的时候注意到,学习用品店里有汽水。林和平让冯会计搬两箱。
冯会计惊讶,“两箱?”
“大伙儿累半天,口干舌燥,一箱顶多湿湿嘴唇。”钱给老板,林和平就往回走。
冯会计连忙搬着两箱汽水跟上。
先前冯会计纳闷林和平干什么去,吃到包子的众人也好奇。
见冯会计过来,众人难以置信。丰收媳妇用胳膊肘戳一下王氏,“二奶奶,那是给咱们买的?”指着马路上的冯会计。
王氏回头看一眼,“肯定的。店里不卖,汽水还是玻璃瓶,路上不好走,和平没法往家里运,不给咱们喝,总不能只给槐花和桂花俩人喝。”
话音落下,冯会计到跟前,“一人两瓶。”
一个夏天也不舍得买一瓶汽水的众人饶是已经猜到,依然难掩兴奋。
王氏等所有人都忙着喝汽水吃包子的时候,把林和平拉到一旁,小声问,“这些东西是你买的,还是你们厂买的?”
林和平下意识问,“怎么了?”
“傻呀你。你买的,花你自己的钱,厂里的可以记账报销。”王氏压低声音说。
林和平反应过来,笑了,“厂里的。”怕她不信,高声道,“冯会计,把这些记账上。”
冯会计想也没想就应下来。
王氏这才敢放心地大口吃肉包子。
然而,包子吃完,林丰收过来,王氏不淡定了。
只因林和平给他们每人一封月饼,每封都有六块。
虽然只是六小块,王氏也忍不住心疼,再次把林和平拽到角落里。
有了之前那次,林和平没等她问,“开业前三天,我没打算赚钱。”
“啊?”王氏惊得张大嘴。
林和平压低声音说:“县里还有一家店,过些天开业。您说咱们村的人都吃过我厂里的月饼,供销社的月饼还能吃得下去吗?”
王氏摇头,不能。
林和平又说:“八月十五走亲串友,是拎我厂里的月饼,还是去供销社买硬的硌牙的月饼?”
王氏明白过来,不禁感慨,“你这个脑袋,咋长得啊。”
“我也想知道,它咋就这么聪明呢。”林和平朝自己脑袋上拍一下。
王氏笑开了,“和平,我听槐花说你们这个店很忙,你让我们发宣传单,还去登广告,明儿会不会忙不过来?”
“这几天先让冯会计过来。”林和平道,“过些天客源稳定,她俩也差不多上手了。”
王氏放心下来,“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林和平摇头,“槐花婶子和桂花嫂子没带衣服,正好现在天黑的晚,城里也热,就先不让她们住这边。傍晚我跟她们一起回去。”随即交代林丰收,六点钟来接他们。
天气热,出门能把人烤熟,以致于从王氏一行回去,直到四点都没客人。
杨槐花和金桂花急得恨不得出去吆喝,却见林和平还不急不躁的坐在风扇底下乘凉,简直想把风扇关上。
林和平余光注意到俩人频频往她这边看,也担心俩人把她抬出去揽客,索性放下汽水,“周围的人该买的都买了。没买的只有上班的工人和学校里的学生。工人和学生六点左右才能出来。”
金桂花顿时放心下来,“你咋不早说啊。”
林和平指着对面,“那边就是一中北大门,我以为你们能想到。”
俩人这辈子没进过学堂,今天又是她们第一天上岗,恐怕找错零钱说错话,哪有心思琢磨学生啥时候放学。
杨槐花闻言,又有新的担忧,“学生有钱吗?”
“都有钱,前天刚开学。但乡里的学生不到星期六出不来。”林和平道,“城里的学生晚上要回家。”
杨槐花又忍不住问:“还是卖不完呢?”
林和平:“拉回去。明天买二送一。”
“够本吗?”金桂花忙问。
食品利润大,但林和平不能说实话,不然把俩人的工资加到一百,她们还会觉得少。
林和平假装沉吟片刻,“差不多。”
然而,等到林丰收过来接她们,除了月饼,其余的都卖光了。
只因学生放学的时候,林和平站在门口吆喝开业大酬宾,蛋糕买两斤送半斤,仅限前三天。
林和平这一举动也把林丰收、冯会计、杨槐花和金桂花吓得不轻,只因他们都不好意思在门口吆喝。
冯会计趁着林和平在外招呼客人的时候,小声问杨槐花,“嫂子,我们厂长以前也这么厉害吗?上能跟县长谈条件,下能沿街叫卖。”
杨槐花摇头。
“没有?”冯会计问。
杨槐花边称蛋糕边说:“不是,是我也没想到她一个年轻姑娘,能拉下脸亲自吆喝。”往外看一眼,见林和平满脸笑意,迎来送往热情的不行,“咱们虽然是第一天开业,我总觉得和平这丫头能把咱们食品厂的东西卖到全国各地。”
冯会计摇头。
杨槐花:“你不信?”
“我也想信。可你想想咱们做的是什么东西?吃的。就算月饼能保存半个月,从这边到咱们国家最南端多远?火车得三四天。还不算送上火车站,人家从火车站拉回去的时间。”冯会计道,“路上再遇到点事,月饼送到,都好过年了。”
杨槐花想想,“你说得对,可我还是觉得能卖到全国各地。”
“你俩聊啥呢?赶紧称。”金桂花见俩人也不收钱也不端称,“回头和平看见了,又得训你。”指一下冯会计。
冯会计下意识往外看,见林和平还在招呼客人,连忙移到他的位子上等收钱。
三天后,客源稳定下来,林和平并没有放冯会计回厂里。
林和平和冯会计又陪杨槐花和金桂花待一周,俩人面对一群客人也不慌了,林和平就让冯会计算算支出,她去找老村长开大喇叭。
孙氏端着碗朝西望,没等来林和平,等来大喇叭,就对林宁宁说,“去看看又开啥会。”
“为啥不是你去?”林宁宁不禁问,“村长开大喇叭肯定有大事,到时候问我咋说?”
孙氏:“就说咱家的事听你姐的,等你姐回来再说。”
林宁宁还是不想去,只因每次开会都是爱热闹的女人跑过去。三个女人一台戏,上百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林宁宁想象一下就头大。
“我有事问姐,我得在家等我姐。”林宁宁道。
孙氏瞪眼,“你能有啥事?”
“大姐说下周六去看姐夫,我跟大姐一起去。”林宁宁道。
孙氏皱眉,“你去干啥?你姐夫那里只有一张床,你到了睡哪儿?别不懂事,你姐找你姐夫有事。”
“有啥事?”林宁宁下意识问。
孙氏想也没想,“给你添个外甥。”
“啥?”林宁宁反应过来,不由地想起他姐夫跟他说的那番话主席同志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当今社会女人依然是弱势群体。他不小心让女人怀孕了,外人只会指责女方不检点。好男人婚前一定不能让女方有孕。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婚后可以吗。
林宁宁想到这点,移到他娘身边,小声问:“娘,你说我姐会不会已经有了?”
“有有了?”孙氏掐指一算,他俩结婚快仨月了,有可能,“有了,你姐得告诉我,我可是她娘。”
林宁宁:“我姐那么忙,说不定忘了。”
“我回头问问。”孙氏说出来,犹豫起来,因她闺女现在主意大,不见得告诉她。
让别人出面也不行,村里人都指望林和平把食品厂搞起来,她这时候催林和平生孩子,左邻右舍都得埋怨她。
半个小时后,林宁宁从村委会回来,告诉他娘,喊大伙儿开会的人不是村长,是他姐从一群女人当中挑了八名工人。孙氏不禁庆幸,还没问林和平。否则,这事传出去,大伙儿能撕了她。
孙氏一想闺女二十有六,再过几年就三十了,哪怕不敢跟旁人说,也忍不住跟她老伴儿念叨。
次日,傍晚,林和平到家看到桌子上的菜,就朝西看今儿的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啊。
孙氏大怒,“你啥意思?”
“鱼头炖豆腐,红烧鱼?”林和平勾头看看,确定没错,“娘,您是被我奶奶附身,还是我奶奶昨晚找你聊天了?”
孙氏瞪着眼睛看着她,“吃不吃?”潜意思不吃滚!
林和平连忙说:“我吃,可是我怕鱼”
“我还能给你下药?”很是心虚的孙氏没好气地问。
林和平:“我没这么说。我是怕您的鱼来历不明。你忘了,我们小时候,有人给你一块猪肉,您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我奶奶发现猪肉生虫,吃了极有可能生病,及时拦住你,我不死也得变成大傻子。”
“我呢?”林宁宁下意识问。
孙氏:“那时还没你。”
林和平道:“看来您还记得。”不待她娘开口,就问她爹,“娘买的?”
“我跟村里人去河里网的。”林老汉嫌鱼肉寡淡刺多,很不爱吃鱼。但他老伴儿想试试闺女闻到腥味会不会吐,又不舍得花钱,林老汉只能吃过早饭就去找会抓鱼的人请教。
林和平顿时放心地吃了。因为如果是买的,她娘极有可能买的死鱼。
食品厂还没走上正轨,她不想在医院里挂着水,还得操心厂里的事。
孙氏见她非但没吐,还喝一大碗鱼头炖豆腐,忍不住心疼被林和平吃下去的鱼,和红烧鱼用的油。偏偏不能表露出来,别替多难受。以致于连着给林和平做三天馒头就咸菜,吃得林和平和林宁宁一脸菜色,孙氏心里憋得那股气才出来。
林宁宁不知道他娘的小心思,阳历九月六号,周五傍晚,林宁宁去厂里找他姐。
去年上面确定每年的九月十日为教师节。
今年的九月十日就是第一个教师节。
林和平跟青州日报签了两次广告,第一次投放就是阳历九月九日,周一。
学校都有订青州日报,这天早上老师们看到报纸上的广告,必然建议学校把教师节福利改成有家食品厂的糕点。
学校不同意,老师也会去一中斜对面的有家食品店买点蛋糕犒劳一下自己。毕竟,第一个节日,很有纪念意义。
林宁宁到有家食品厂,林和平刚交代好工人们,九号下午多做点面包和蛋糕。
看到林宁宁过来,林和平一边喝水一边问,“你怎么来了?娘又使你喊我回家吃饭?我跟娘说了,今天忙,在厂里吃。”
“娘知道。”林宁宁道。
林和平:“那是啥事?”
林宁宁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忙忙碌碌的工人,就只有坐在拖拉机上聊天的林丰收和林和乐,而他们离这边比较远,“我也想在你们厂里吃。”
“什么?”林和平反应过来,“闯祸了?”
林宁宁摇头,“没有。我听娘问爹,饿不饿。爹说不甚饿。娘说,那就热几个馒头。姐”
“知道了,晚上喝白开水,馒头就咸菜。”林和平跟她娘说忙,正是因为吃够了咸菜。
上个月月底,林和平让她堂弟林和乐辞职,白天跟林丰收送货,晚上跟林丰收一起睡在保安室,每月多给他俩十块钱。
钱这事除了林丰收和林和乐家人,以及冯会计,没人知道。包括林和平的爹娘。
保安室一共三间,另一间还是林和平在住。她在厂里吃,就去镇上买些菜,做给她和林丰收以及林和乐吃。
林丰收和林和乐担心工人们闹意见,俩人一听说林和平做菜,就回家拿饼或大米。
今天也一样,林丰收中午听林和平说她晚上不回去,午饭后就从家里带一包馒头,省得蒸米饭。
林和平想到厨房里有十几个馒头,就对林宁宁说:“喊和乐洗菜,我炒菜。”
“好!”林宁宁大喜,朝他堂兄跑去。
王氏把她的工位收拾干净,出来正好听见林和平的话,不禁说:“和平,你叔该做好饭了,让和乐跟我回家吃吧。”
“我今天没买猪肉,就买一条鱼。”林和平说着往厨房去。
王氏下意识跟上,“和平”
“二嫂,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可一忙就给忘了。正好刚刚想到。”并非如此。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林和平见她堂弟林和乐跟小时候一样老实,才决定培养他。
王氏不禁压低声音问:“啥事?”
“我想让和乐学做蛋糕。但不是现在,明年开春。”林和平道。
王氏皱眉,“不行。和乐说了,他不想跟我们这群女人一起工作。”
“不是你们做的那种。生日蛋糕,上面抹奶油的。”林和平说着,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没见过?”
王氏确实没见过,都不知道奶油是啥玩意,“不跟我们一起?”
月饼卖出去,忙过这段时间,林和平就打算请人在保安室对面的空地上建六间厂房,三间用来作蛋糕房,三间用来做雪花酥和鸡蛋卷。
后面九间老厂房,用来作散装的蛋糕、面包等物。但这事还早,林和平就没跟任何人讲,包括周建业。
林和平指着对面的空地,“回头盖几间房,专门做蛋糕。”
“那东西是不是很贵?”王氏虽然没见过,但她知道沾上奶的东西都不便宜。
林和平:“是很贵,但我们定做。也就是别人先给钱,我们再做。”
王氏一听卖得出去,她儿子不会做着做着失业,放心下来,看到盆里的鱼,“你会不会收拾”
“不用,您回家吧。”林和平知道她婶要说什么,“回去跟我娘说,宁宁在这儿。别说我们晚上吃鱼。”
林和平不讲,王氏也不敢说,不然结果只有一个,林和平跟林宁宁会被他们的娘骂的狗血淋头。
林宁宁在他姐这里吃得饱饱的,回到家也有心情看书做作业。
翌日清晨,林宁宁又见他娘煮白面疙瘩,也没再去找林和平昨晚从他堂兄那里得知食品厂又要忙了。
林和平在厂里住几日,把一脸菜色养得白里透红,青州市的机关单位以及事业单位都看到了有家食品厂的广告。
农历七月初七那日,林和平没让村里人四处发小广告,也没在市里开一家直营店,这些人看过也不会放在心上。
最近这些日子都有听说过有家食品店,再看到广告,不由自主地聊起来。
市一中的老师们看到报纸上的订购电话,很是可惜没提前半个月看到,因教师节福利早几天就送来了。
明日一早便会到他们手上。
还未成家,无需养老养小的年轻老师们闻言就说,他们自己去买。
次日清晨,杨槐花和金桂花打开店门,还没把昨晚送来的糕点摆好,进来一群年轻的男女。
俩人在这边有些日子了,看到他们眼熟,试探着问是不是一中的老师。
他们说是。杨槐花就说,林厂长说今天是教师节,老师来买蛋糕,买三斤送半斤,买面包,三个送一个。
这群人心动,可他们吃不了这么多啊。
金桂花就给他们出个主意,钱给一个人,由一个人买。
众人一听这主意不错,纷纷把钱给他们认为值得信赖的人。
十分钟后,这群老师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到办公室吃早餐。
有家有院会过日子的老师就说,他们被有家食品店的售货员套路了。
年轻的老师们当然知道,一想人家完全可以不告诉他们,毕竟,整个青州市,数有家食品店的蛋糕面包最好吃,人家不愁卖,瞬间决定傍晚再去一趟。
然而,青州市除了一中,还有二中和三中,以及很多小学。
一中老师拎着一大包蛋糕面包招摇过市,有那好奇之人随口问一句,这事就传开了。
他们吃过早餐去上课,杨槐花和金桂花迎来一个又一个拿着教师资格证上门买东西的人。以致于一中还没放学,店里的东西就卖光了。
去晚的人如何懊恼,林和平不知道,也没空关心,她和冯会计忙着算这些日子的收益。
林和平发现她这么折腾,除了她买的房子,前期投进去的钱几乎全收回来,决定把厂里的食堂搞起来。
晚上,林和平回到家睡一夜,早上随便吃点东西就去找老村长。
老村长正打算出去放羊,见她过来,就把羊给他老伴儿。
老村长递给林和平个板凳,才问:“又要招人?”
“是的。”林和平点头。
老村长先前担心厂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发不出工资,村里人找林和平闹。现在听他儿子说,偶尔一天要往市里去两次,老村长晚上也能睡着了。
“招几个?”老村长问。
林和平道:“招两个做饭的。”
“啊?”饶是老村长有心理准备也惊呆了。
林和平:“先帮我干半年,他们觉得做饭能赚到钱,就给厂里一点租金,赚得钱归他们。有个前提,一旦工人反映饭菜不如以前,我就同他们解约。跟丰收一样,进去就签合同。咱们村有没有会做饭的?”
村里还真有,有什么红白喜事,都把他们两口子叫过去。可他们跟林和平她娘闹过矛盾。
老村长把担忧说出来,就对林和平说:“这事你得去问你娘,你娘同意,我才能帮你说说。”
“我怎么不知道?”她娘碎嘴不假,但她很要面子,极少跟人争执什么。
老村长回想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年她要给平安说亲,你娘说平安得考大学。她说平安连中专都考不上,拿啥考大学。俩人就叨叨起来。”
中专包分配,高中不包分配,中专需要考,青潭镇的高中不需要考试,以致于农村人都觉得考上中专的比上高中的有出息。
老村长说的那个人这么说林平安,也是人之常情。你连中专都考不上,还考大学,做梦。
可是用别的村的,林和平又不放心。县里手艺好的,不是在国营饭店,就是在国营单位做饭,不可能去有家食品厂。
林和平思索片刻,“他们家人品怎么样?”
“除了碎嘴,没啥大毛病。”老村长道,“咱们村以前是革命老根据地,就没有偷鸡摸狗,上不了台面的人。”
林和平:“您去帮我说说,我去找我娘。”
到家同她娘一说,孙氏果然不同意,还来了句,又不是村里没人了。
林和平:“村里有人,可做的饭跟您一样,谁吃?”
孙氏不吭声了。
林老汉开口道:“别的村呢?”
林和平反问:“别的村肯定也有,可人品,谁能保证?”转向孙氏,“我舅舅和舅母会不会做饭?”
孙氏还没开口,林老汉就说,“还不如你娘。”
孙氏气得哼一声。wWW.ΧìǔΜЬ.CǒΜ
林和平想笑,“又不是我出钱,是厂里。”
“你的厂你说了算,不要问我。”孙氏说完就去喂她的猪。
林和平知道她娘同意了。随后去找那家人,跟他们说她去厂里拟合同,下周一跟老村长一起去签合同。
老村长识字,有老村长跟着,不识字的夫妻二人放心下来,林和平一走,就把家里的大刀拿出来磨刀。
林和平安排好这事,就带着林丰收和林和乐去买锅碗瓢盆。
食堂有桌椅板凳,仨人回来把食堂收拾干净,又买些煤炭,林和平险些累得直不起腰。
在厂里歇一天,电话没响,林和平也没担心,毕竟离八月十五还有大半个月,人家定了月饼,拿回去也没地儿放。
林和平本想周六下午去看周建业,想到周建业要吃面条,周六上午,收拾一包无味的面包和一包蛋糕以及两盒雪花酥,就让林丰收送她过去。
大门离家属院有很长一段距离,林和平拎着大包小包过去,正好是饭点。
周建业连面疙瘩都不会做,林和平不在,他只能去食堂凑合。
林和平再次被挡在门外,简直想把锁给砸了。
没等她付诸行动,隔壁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瘦高瘦高的女子,得有一米六五,比林和平矮一点点。
女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边还跟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林和平知道她们是谁,“嫂子,吃饭了吗?”
女子不认识林和平,被她的一声嫂子叫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忙问:“还没。你就是老张说的和平吧?我是老张的爱人赵素华,怎么这时候来了?屋里坐。”
“不坐了。”林和平担心人家做好饭了,“坐一路的车,腰都断了。嫂子,能不能帮我看一下东西,我去找建业。”
赵素华想说可以,余光瞥到她闺女,“你不知道怎么走,让她去。”转向她闺女,“丫头,快去告诉你周叔叔,你和平阿姨来了。”
小姑娘一声不吭,拔腿就跑。
林和平很惊讶,部队里的小姑娘竟然内向,随即一想孩子以前在老家,可能还怯生,就收回视线,把衣裳包递给赵素华,翻出一盒雪花酥。
赵素华见状,忙说:“你这是做什么,弟妹,你”
林和平:“上次我过来,建业跟我说你和孩子回家了,今天来之前想到孩子可能回来,就多拿一盒。这东西您出去买很贵,我从厂里拿,只算个成本价,不值钱。”递给她,“别看这么大一盒,其实里面没几块。”
赵素华没接,“再便宜终归要钱买,留你们吃吧。”
“这东西我不爱吃。建业估计也不喜欢,我带过来就是让他尝尝味儿。”林和平塞她手里,夺过衣裳。
赵素华担心摔坏了,连忙抱住,“弟妹”
林和平抬起另一只手,“这里是面包和蛋糕,他喜欢吃这些。这些只能放三天。”
赵素华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估计得有三四斤,他俩每天早上当饭吃,也得吃两天,“那我就收下了。”
林和平笑着说:“也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朝大门那边看一眼,“快了吧?”
赵素华想想,“这边的人都认识丫头,她过去没人拦着,这会儿该找到建业了。”
“周建业,跑这么快干什么去?”
周建业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停下,敬个礼,“报告师长,我媳妇来了。”
“你媳妇?”师长身侧的人很意外,“又不是你妈,至于这么急吗。”
周建业瞥他一眼,“你不至于,老光棍一个。”
“你我,我十一也娶媳妇。”
周建业嗤一声,“你每年十一都娶媳妇,也没我媳妇漂亮,没我媳妇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多吗?前半部分我写了两次,不满意全部删掉,你们现在看到的是第三次,差点码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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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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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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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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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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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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