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的头一天,帝王当朝宣布,免收百姓一年的粮税。
这一消息自是让百姓们喜不自胜,家家买肉卖粮庆祝了起来,可谓是举国欢庆。
皇宫里头,早在封后大典的前半个月就热闹了起来。
鸣凰宫距离帝王的正和宫极近,每一日,碧荞都能听到远处热闹的声音。
她能听到,曾知潼自然也能听到。
便是躲在那寝宫里头足不出户,关紧门窗,也挡不住外头热闹的声音。
曾知潼早就从丁子昂嘴里知道有这么一日,也一直告诉自己得接受。
可越是临近封后大典的日子,她的脾气就越发的暴躁。
这天,外头比前些日子都要来的热闹。
碧荞去领了午膳,曾知潼在碧荞的伺候下用膳。吃到一半,她在唯一的热菜里头吃出来一根长发。
被“死亡”后,这已经不是曾知潼第一次在膳食里头吃出异物了。
以前每次吃出来,她生气归生气,但好歹能忍住,吃不下便把有异物的菜赏给碧荞。
此刻,她低头看着那根从嘴里头扯出来的长发,一想到宫女太监们没法每日洗头,那头发定有些油腻,她便恶心到不行。
扔下筷子,她侧身弯腰,捂着胸口不停的干呕。
碧荞连忙倒水,拍着曾知潼的背。
“姑娘,喝点水簌簌口。”
曾知潼被恶心的双眼泛红。
起身挥开碧荞的手,她盯着桌上的饭菜沉默了半响,然后伸手掀翻了桌子。
桌子倒地,碗碟碎了一地,看着地上那油腻难吃的食物,她忽的笑了起来。
她眼角笑出了泪,“可笑,真是可笑,我竟是把日子过成了人人可欺的地步。”
“碧荞你说他们可是故意的?那群狗奴才定是故意的,不然我这膳食里头,怎的三天两头吃到异物。”
她提高音量,“现在是石子头发,再过些日子,是不是死老鼠都能吃出来?”
“啊?你说是不是碧荞?”
最后一声,曾知潼有些声嘶力竭。
眼泪湿了她的脸,花了她精心打扮的妆容,让她瞧着狼狈不堪。
捂着脸,她泣不成声。
碧荞沉默着。
曾知潼哭了许久,哭到声音了哑了,碧荞又听她说:“明日便是他的封后大典了,我早就劝自己接受这件事,可是我这心,一想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疼的厉害。”
“他对我如此狠心不留情,我该恨他的。”
“我应该恨他的才对,为何,为何我的心这么疼?”
曾知潼转身抓住碧荞的胳膊,仰头希翼的看着碧荞,“有什么办法?让我不要再想他念他爱他,爱他太痛苦了,我不想这么痛苦。”
“我不想再爱他了。”
碧荞胳膊被抓得有些疼,忍住疼痛,她摇头,“奴婢不知。”
“不知……”
曾知潼怔怔重复,低下了头。
低头前,她看了眼左前方屋顶的位置。
夜里躺下后,曾知潼忐忑着,期待着。
她一直都知道帝王有派暗卫盯着她,也猜测以帝王的性格,定会要求暗卫将她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
而帝王每日看那记录的可能性,她想一半一半吧。
哪怕只有一小半的可能性,她也想试试。
因为除此之外,对于如何让帝王再次注意到她,她早就没有了任何方法,这是她最后能想到的方法。
她在赌。
男人都一个样,无论爱不爱一个女人,但若是知道一直爱他的女人发誓不会再爱他,心里头定是会有些起伏不适的。
这是男人可笑的占有欲。
曾知潼等了整整一夜。
天蒙蒙亮,她撑着酸涩难受的眼睛,眼神渐渐绝望。
这一次,她赌输了。
今日便是帝后大婚的日子,她再无任何翻盘的机会。
她盯了几年的后位,另外一个女人坐上了。
那个女人曾经还是她的手下败将。为了她,帝王将女人打入冷宫,但如今她们位置替换,甚至她的处境还不如当初的女人。
最起码当初女人再不堪,再不被帝王喜爱,也是有名有姓的活人。
她却是被“死亡”的活人。除了极少数的知情人外,再无人知道她这个曾经的皇贵妃还活着。
黄昏时分,皇宫里头锣鼓喧天,帝王与皇后的婚礼开始了。
曾知潼躲在被窝里头紧捂着耳朵,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便是没了帝王,也还有另外三个男人爱她。
她并不比皇后差。
*
桃花盛开的好时节,停战已有一年的黎齐两国再次开战。
三月一次去见曾知潼的日子,丁子昂依旧进了宫。
帝王并没有召见他们,丁子昂便主动求见了帝王。
许慕礼很忙。自他来到这个世界,黎齐还是第一次交战。
这次战争是齐国主动挑起来的,原因暂且不知。
剧情里这个时间段并没有这场战争的发生,而因为火药暂时无法在短时间之内量产,许慕礼这边也没有开战的打算。
这场不在他计划内的战争,着实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粮草、人马等等都是他急需部署解决的问题。
安德报丁子昂求见。许慕礼忙到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本想等丁子昂晚上离宫前再召见,想了下还是让安德宣了丁子昂。
很快丁子昂随安德进了御书房。
这次,丁子昂出乎意料的行了半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骄傲如丁子昂,如今在情敌面前主动弯腰低头,显然有所求。
放下笔,许慕礼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注视着下方的丁子昂。
“说吧,因为什么要见朕?”
丁子昂抬头看着帝王,“我想参与这场战争。”
“哦?”许慕礼挑眉。
丁子昂说:“陛下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在领兵打仗上,我有信心不比朝堂上的各位将领差,甚至我比他们更有能力。”
许慕礼低头喝茶,表情不可置否。
丁子昂便又接着说:“据我所知,黎齐交战已有数年,久战劳财劳民,陛下若是愿意信我一次,将兵马交给我,我保证在一年之内击败齐国结束战争,让陛下成为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许慕礼淡漠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瞧着似乎不为所动。
原剧情里,帝王为了曾知潼,在不知丁子昂能力的前提下,将黎国一大半的兵权交给了丁子昂。
事实证明丁子昂这人确实有领兵打仗的能力,短短时间就击败齐国收复梁国。
但这个世界的剧情直到结尾,帝王也没能从丁子昂手里将兵权收回。
一个帝王手里没有兵权,想想都知道结局之后会面临什么。
便是有着曾知潼在中间当调和剂,帝王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舒心。
女人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女人,国家说是自己的国家,但很多事情都要受到情敌的辖制。
那是何等的憋屈。
帝王久不表态,丁子昂眼神暗了暗。
“陛下?”
许慕礼放下茶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丁子昂,朕不信你。”
单是丁子昂对一个国家的帝王没有丝毫敬畏之心这一点,许慕礼这辈子都没法信任丁子昂。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古代大臣都有的观念,丁子昂是嗤之以鼻的。
一个没有臣心的臣子,许慕礼没法全心全意的去信任。
更不要说把兵权交给他。
当然,也不是说丁子昂就不能为他所用了。
浪费掉丁子昂这么一个有男主气运又会领兵打仗的人实属浪费。
丁子昂皱眉。
他问帝王:“那陛下怎样才愿意信任我?”
没回答丁子昂这个问题,许慕礼扬声叫了安德。
“宣太傅入宫。”
给丁子昂赐了座,许慕礼继续忙碌。
*
天色微亮,曾知潼早早便起床梳洗,精心打扮自己。
吃完早膳,她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眼睛紧盯着院门口,等着盼着。
整整三个月,九十多天。支撑着她每日坚持下来的,便是这天和丁子昂江易城见面的日子。
也只有这天,她能享受到作为一个女人被自己男人疼爱的感觉,能感到被爱的滋味。
整日和碧荞这么个沉默寡言的宫女相处,她太孤单了,太想有个人能陪着她说说话,抱抱她,安慰她。
这种时候,时间似乎过的极慢,度日如年。
“几时了碧荞?”
曾知潼抬头看着太阳的方向,来到古代这么些年,她还是看不懂时辰。
碧荞抬头看了眼,“巳时三刻了姑娘。”
曾知潼推算了下。
九点四十五分左右,快十点了。
曾知潼心里越发的焦急,上次他们早早便来了,今日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来?
难道是帝王反悔,不叫他们进宫见她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曾知潼就坐立难安。
突然,大门被推开。
曾知潼眼睛瞬间一亮,蹭的起了身。
她想也没想的向门口方向跑去。
大门开了半扇,江易城刚跨步进来,女人就扑入了他怀里。
女人浑身香甜,声音娇娇软软的,“阿城。”
搂住女人细软的腰,江易城低头看着女人,淡淡“嗯”了声。
大门被从外面关上,送江易城来的太监并没有进来。
从江易城怀里抬头,曾知潼这才发现没有丁子昂的身影。
她不死心的松开江易城,转身来回看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丁子昂。
这时江易城说:“别找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以后都不来了。”
“……以后都不来了?”曾知潼愣住,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她见到江易城那喜悦的心情,瞬间跌入无底深渊。
不来了?为何不来了?是帝王不叫他来了,还是他自己不想来了?
如果……如果是他自己不想来了……
曾知潼不敢细想。
江易城搂住女人,把她往屋里带。
到了床边,江易城就开始脱衣服。
看着江易城,曾知潼心里头,又涌出上次那种微微不舒服的感觉。
男人脱完自己的又来脱她的,曾知潼也想,她没有阻止,嘴里却问了句,“阿城,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跟我做这种事情吗?”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江易城手上的动作一顿,漆黑的眼眸静静看了眼曾知潼,没说话。
但他急切的动作代表了一切。
整整三个月没见,一见面就拉着她上床。甚至连关心一下她这三个月过的好不好的时间都没有。
也不想知道她在这宫里头有没有受委屈。
看着上方那不停晃动的床顶,曾知潼眼角缓缓流出一抹泪。
*
“太傅,你可愿和程将军一起带兵出征?”
待安德扶着太傅邬志坐下,许慕礼温声问太傅道。
太傅年事已高,其实并不适合领兵出征。但目前许慕礼在朝堂上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太傅。
其余武将有能力的和相国王焱私底下都有接触,没有接触的能力又不行。
目前看不出来王焱有不臣的心思,但王焱在黎齐两国的战争上,小心思太多。
唯独一个程潇还算忠心,能力也尚可。
许慕礼打算让太傅作为主将掌管兵权,随程潇和丁子昂一同出征。
届时每场战争结束,丁子昂都需立刻将兵符上交给太傅,丁子昂便是有其它心思,也很难施展开来。
便是万一太傅身体出了问题,也还有程潇辖制丁子昂。
当然,许慕礼并不想勉强太傅。
太傅若是不愿,他还有第二人选。
邬志并没有立刻表态,低头沉思了好半响,才起身行礼道:“陛下,臣愿意。”
许慕礼笑了,“那便辛苦太傅了,到时朕会多派几名御医跟随太傅出征,保证太傅的身体安康。”
等太傅被安德送走,许慕礼看向丁子昂,“朕目前没法信任你,兵权朕会交给太傅,届时每场战争需要多少人马,你都需要和太傅商量,征得太傅的同意,结束每场战争需将兵符交还给太傅。”
“除太傅外,还有程潇将军会和你一起领兵出征,你们一同在战争时掌管兵马,如此你可还愿意出征?”
丁子昂是何等的聪明,在帝王对太傅说出第一句话时,便猜出了帝王的打算。
帝王问这话前,丁子昂已经做好了决定。
丁子昂坚定道:“愿意。”
当日,许慕礼册封丁子昂为正三品下的怀化将军。
册封程潇为正三品上的怀化大将军。
程潇官级比丁子昂高半级,以防意外发生时,可以压制丁子昂。
第三日,兵马粮草清点完成,兵马在太傅的带领下出征边城。
丁子昂走时,许慕礼将为数不多的火药交给了他。
粮草这边,许慕礼安排了人和江易城一同负责。
四月中旬,第一份捷报送到了许慕礼手上。
五月初,丁子昂和程潇率领兵马抢回了上次战争丢失的皋城。
六月,齐国兵马一退再退,一连丢失三座城池。
九月,齐国的战神义渠清战死,齐国军心不稳,丁子昂乘机领兵连夺六城。
十一月,黎国兵马攻入齐国都城,齐国帝王太子自杀身亡,兵马大臣投降。
十二月,齐国国灭。
月底,梁国归顺。
三国正式统一。
这片大陆上便只剩下了梁国,许慕礼也成了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
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来的要晚,天气却比往年冷了许多,寒风凛冽刺骨。
大军回城这日,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许慕礼亲自出城迎接大军。
四周能见度极低,许慕礼掀开马车车窗,视线里也只能看到一片雪白。
不过听那雄浑的马蹄声,大军已然近了。
安德浑身裹的极厚,还是冻的忍不住身子打颤,双手颤颤巍巍的给帝王斟茶。
“陛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许慕礼接过茶杯暖手,看着安德那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你也别忙活了,给自己也倒杯茶暖暖胃。”
这话让安德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高兴到不行,“奴才谢过陛下。”
过了一刻钟左右,马蹄声越来越近。
等视线里隐约能看到远处的身影,许慕礼下了马车。
大军那头,走在最前头的是太傅的马车。而丁子昂和程潇则骑马,一左一右的跟在太傅马车两边。
丁子昂身穿银色盔甲。一年时间他留长了发,长发高高束起,看向许慕礼的第一眼,眼神极为锐利,气势逼人。
那是见过血,经历过数场战争后,深深刻在丁子昂身上的无形气势。
丁子昂和程潇下马行礼,让他们起来后,许慕礼制止了太傅要下车的动作。
“天冷,太傅无需多礼,先入宫。”
回到马车上,许慕礼召见了丁子昂。
一年时间,丁子昂瞧着变化极大。这改变不止是外表上的,更多是内里的变化。
坐下喝了口热茶后,丁子昂突然说:“陛下可还记得和臣的五年之约。”
许慕礼扬眉,“记得。”
丁子昂低声笑了,叹了口气,“那臣如今反悔想要换个约定,陛下可愿意?”
许慕礼来了兴趣,他坐直身体打量着丁子昂,“你先说来听听。”
丁子昂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这一辈子,臣大概是回不去了。”
“刚来时,臣迫切的想要和潼潼在一起,想与她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这一年来臣经历了许多,突然明白了陛下当初的那句话。”
“爱要给值得的人,臣便是觉得自己再有能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
“臣想要一个家,一个女人,几个孩子,见多了生死,普通的幸福对臣来说足矣。”
“如今想起潼潼,臣心里依旧还有波动,爱不爱她的臣也想不清了,不过臣是真的想要放手。”
“陛下。”丁子昂耸肩故作轻松,“在这个国家,臣想要一个正式的身份。”
丁子昂战功赫赫,如今已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但说到底,在这个国家,丁子昂至今没有一个正式身份。
黎国的户籍里头,没有丁子昂这个人。
如今三国统一,百年之内黎国很难再有战争。没有战争,丁子昂这个手里没有兵权的武将便没了任何用处,只是空有大将军的名头。
丁子昂想要成为真正的黎国人,想安家落户,想娶妻生子,想有所作为。
这一切目标的前提,是黎国帝王能够允许。
许慕礼看不透丁子昂的心思,不过丁子昂如此简单的要求,他是可以满足的。
对待有功之臣,他一向大方。
只是……
他也好奇,丁子昂是否会是另一个他。
一个彻底挣脱剧情的男主角,往后还有无数个世界等着丁子昂去经历。
当然,无论是与不是,他与丁子昂的缘分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世界。往后丁子昂的命运何去何从,他也并不关心。
勾起嘴角笑笑,他道:“你这条件,朕允了。”
丁子昂也笑了,跪下行礼,“臣,谢过陛下。”
*
今日是大军回朝的日子,也是江易城三月一次进宫的日子。
这天,江易城比以往每次来的都要晚。
曾知潼从清晨等到下午,丁子昂才姗姗来迟。
曾知潼很不高兴,坐在凳子上扭头看也不看江易城一眼,一副等着江易城哄她的小模样。
江易城轻轻抱住她,“好了,今日事情有些多,下次我早点来,别生气了。”
曾知潼扭着身子不叫他抱,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里敌的过男人的力气。
再者,她也不是真的要挣脱这个怀抱。
一年来,只有江易城每三个月会按时来看她,日夜期盼着江易城,让她对江易城的爱越来越深,也越发的依赖这个男人,离不开这个男人。
江易城又柔声哄了几句,曾知潼紧绷着的小脸才渐渐放松,嘴角也悄悄弯起。
两人抱着进了内室。
云雨后,曾知潼抱着男人的胳膊,迟疑一番,还是问道:“阿城,丁子昂是不是今日就回来了?”
一年前,曾知潼听到丁子昂让江易城带的话,当时真的以为丁子昂和帝王一样不要她了。
后面她知道丁子昂是因着被帝王派出去打仗,才不能来见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一年没见丁子昂,曾知潼想念的紧。如今丁子昂好不容易回来,她迫不及待的想见丁子昂,想扑倒那个男人的怀里紧紧抱住男人。
不过今日时间都这么晚了,也不知帝王是否会同意丁子昂来见她。
轻轻抚摸着女人乌黑的长发,江易城笑道:“应该是今天就回来了罢。”
“怎么,想见他?”
抬起女人的下巴,丁子昂盯着女人那张小脸。
曾知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嗯。”
“哦,那就好好想着。”江易城慢悠悠说。
江易城没有说出口的是,曾知潼也就只能想想了。
男人最了解男人。丁子昂当时提起曾知潼的态度江易城看的明明白白。
丁子昂在放弃来看曾知潼时,其实也放弃了曾知潼这个人。
不过这话,江易城永远不会说出口,时间久了,曾知潼自己会想明白。
能少一个情敌,他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躺了一会儿,江易城该回去了。
江易城起身穿衣,曾知潼依依不舍的望着男人,“阿城。”
“怎么了?”
男人声音温柔,这下曾知潼心里更不舍了,她起身下床,从男人身后紧紧搂着男人的腰。
委屈道:“阿城,什么时候我才能出宫永远跟你生活在一起,我想每天都看到你。”
这话让江易城笑了,“就这么想跟我在一起?”
曾知潼连忙点头,“嗯。”
扣完扣子,江易城拍拍女人的手,“乖,再忍忍,一到时间我就接你出宫,你也知道我拿这皇帝陛下没法子,不然我早就接你出宫了。”
曾知潼也知道江易城没辙,不过江易城这么说,她总归是开心的。
松开男人,她伸手替男人整理衣物。
突然,她眼神顿住。
看着男人衣领后方那处明显的胭脂痕迹,曾知潼双手一抖。
她声音却是平静的,“阿城,你在外面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男人否认,“想什么呢宝贝,我肯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别瞎想啊。”
曾知潼双手抓紧男人的衣服,“那你告诉我,你衣服上的胭脂是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你自己在用胭脂吧?”
说着,曾知潼推开男人,猛地提高音量,“你说,衣服上的胭脂是怎么来的?”
江易城转身面对曾知潼。
曾知潼红了眼,“证据都摆在眼前,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当成傻子来骗?”
“你不接触女人,身上哪里来的这种东西?这是古代,可没有一个女同事来当你的借口。”
江易城是曾知潼四个任务对象里最花心的一个。
最初和江易城在一起时,曾知潼没少被江易城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隔应。
后面江易城改了花心的毛病,又追随她来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这事,曾知潼几乎忘记当初的江易城是怎样一个男人。
可怎么会,江易城不是爱她吗?怎么会背叛她?
曾知潼眼睛发酸,泪已经挂在眼角,“阿城,你告诉我,你不是爱我吗?你为什么会背叛我?”
“难道你所谓的爱就这么廉价?这么一文不值?你心里爱着我,是怎么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
江易城静静注视着曾知潼,一句话都没有辩解。
他的沉默惹怒了曾知潼。
她冲到江易城面前又打又踢,哭的伤心难过。
她嘴里骂着,“江易城,你的爱真恶心,你太恶心了,一想到你用碰过其他女人的身体碰我,我就恶心的想吐。”
“你怎么这么脏?”
江易城一开始任由她打骂着,后面她越发过分,江易城脸色开始难看,变得不耐。
他强行抓住女人的两条胳膊。
“好了,别闹了,烦不烦。”
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曾知潼愕然,她抬头看着男人铁青的脸,浑身僵硬。
推开女人,江易城整理被抓乱的衣服。
他语气平淡,“随便你怎么想,觉得我的爱廉价一文不值也好,觉得我脏也好,无所谓,你爱怎么就想怎么想。”m.χIùmЬ.CǒM
“只是曾知潼。”江易城望着女人,笑了,“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说罢,江易城头也不回的离开。
曾知潼耳边,一遍遍回响起江易城的那句话。
“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江易城花心,不专一。明明说爱她,却还随便和别的女人上床。
曾知潼想自己是怎样的。
她不想那么想,可江易城的话指向太明确。
江易城不就是拐着弯的说她的爱廉价,一文不值,说她脏。
曾知潼不敢相信,江易城一直以来竟是这么想她的!他竟然这么想她!
捂着胸口,曾知潼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江易城这么想她,那帝王呢?丁子昂呢?陈驰呢?
那三个男人又是怎么看她的?也觉得她的爱廉价,一文不值,觉得她花心,脏吗?
不……
曾知潼猛地摇头。
她不能这么想,江易城这是在误导她,是在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开脱。
她和江易城是不一样的。江易城随便哪个女人都可以上,但她不行,她只想和爱的男人在一起。
她和江易城不一样。
想通的瞬间,曾知潼整个人都活了,她跑出去追上江易城,对着男人大喊。
“不,我跟你不一样。”
江易城停在那里,没有回头。
曾知潼接着喊道:“江易城,你如此看我,那你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既然做不到对我一心一意,那我也不稀罕你了。”
“随便以后你想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就在一起,随便你想跟哪个女人上床。”
“你记住江易城,是我曾知潼,不要你了。”
“是我抛弃了你。”
江易城背对着她,曾知潼看不到此刻他的表情。
但一想到男人定会后悔方才对她说出那些话,她心里头就畅快极了。
她挺直腰背,高傲的抬着头,等着男人主动道歉认错,求得她的原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最后,江易城没有回头。
只是平静回着,“好。”
江易城大步离开,曾知潼彻底怔在原地。
不可置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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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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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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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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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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