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月犹豫了会儿,小心的推开门进去了。
浅杏色的被单下,顾言霆睡得很安稳,一张清冷惯了的脸上在睡着的时候难得敛了几分锐气,床头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比白日里温和许多。
他似乎睡得很沉,唐风月小心翼翼的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下,让自己的视线和床上的男人处于同一水平线上,趁着这个难得机会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因为怕把他吵醒,一开始唐风月只敢隔着一段距离看,但见他一直都没醒,便也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最后支着下巴靠在床边近距离的看着。
看的久了,她忍不住想到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时间能冲刷掉一切的前提是在于你再也见不到记忆里的那个人,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早就可以对过往释怀,回忆也都淡忘,可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记忆好像被开闸了一样,全都释放了出来。
所以每一次见面都是回忆重塑的过程。
唐风月发现顾言霆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蹙着的。
七年前的他不是现在这样的,尽管他一直都是个清冷的性子,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的时候居多,不像现在总是皱着眉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着他的眉头,好像抚平了他的眉头就能抚平这七年来的种种艰难。
顾言霆动了一下,唐风月吓得手一抖,还好他没醒,虚惊一场后,她小心的将床头的灯拧灭了,出去关上了门。Χiυmъ.cοΜ
等她走后,黑暗的房间里,顾言霆睁开眼,一双眼睛冷静又清明,半点惺忪的模样都没有,他靠在枕头上盯着卧室房门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翌日一早,唐风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
她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睡得腰酸背疼的,起来的时候看到身上盖着的毯子,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
她昨晚盖得好像不是这条毯子啊。
摸着质地柔软的羊绒毯,唐风月忽然想到了点什么,下意识的朝着卧室方向望去,卧室的房门紧闭着,这个时间,顾言霆十有八九还没醒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唐风月忙去开门,来的是早上查房的医护人员。
“查房是吧?”
“对,”中年医生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面,笑着问道,“病人醒了吗?”
“还……”
“没”字还没说出口,卧室里面传来已倒闭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唐风月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卧室方向。
医生礼貌的朝着她点了一下头,进屋去了。
唐风月顺手把门关了,跟在医生和护士后面,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客厅的茶几,茶几上的装鱼汤的保温桶和外面的保温袋子是分开的,搁在一起。
她愣了一下,立马走过去拧开看了一眼。
没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保温桶,唐风月错愕的转过头往卧室里看。
卧室的门开了,医生和护士正在给顾言霆做例行检查,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顾言霆靠在床边的身影,也正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四目交接的瞬间,唐风月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收紧,生怕他下一秒就皱眉问她怎么在这儿。
但顾言霆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仿佛早就知道她在这儿一样,重新转过头去,配合医生的询问,偶尔点一下头。
唐风月敛了目光,看着手里的空保温桶,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以昨晚他醒过,还把鱼汤喝了,甚至……
看着沙发上的羊绒毯子,唐风月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转头看着卧室,想象着昨晚自己蜷缩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顾言霆从那里出来,拿着毯子给自己盖上的情形,心情复杂。
“基本没什么问题,但暂时还是要住院观察,这两天多注意病人的饮食情况,我听护士说,病人有些挑食,医院的病号餐吃不惯么?”
“他一直吃的不太多,”唐风月送医生从病房出来,听着医生嘱咐。
“那可不行,病人有肠胃炎病史,饮食更是要注意,每日三餐都要准备,多吃点水果之类的。”
“好,我会注意的。”
送走医生后,唐风月到楼下去买了早餐才回来。
“笃笃笃,”她敲了敲卧室的房门。
顾言霆从病床上抬起头,随口问道,“去干什么了?”
“买早餐了,买了牛奶和包子,吃一点吧。”
说着,唐风月便去拉吃饭的小桌板。
“等会儿吧。”
“等会儿包子就冷了。”
“我还没洗漱。”
一句话落下,唐风月拉小桌板的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的侧目看向顾言霆,触及到他目光的瞬间才回过神,“哦,那我先出去。”
“我自己去不了。”
听到这话,唐风月错愕的看向他,“怎么会去不了?你昨晚不是还……”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在顾言霆的目光注视下默默的闭上了嘴。
“那我扶你去吧。”
“嗯。”
唐风月放开手里的桌板,在原地站着犹豫了一秒才走向床边,却有些拘谨,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顾言霆倒是驾轻就熟,自己掀开被子,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虽然瘦削,但是手臂却有力,搭在肩膀上的那一瞬,唐风月的心跳猛地跳了一下。
她忙低下头,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以专业的护工手法将他从床边架了起来,稳稳当当的朝着洗手间走去。
从床边到洗手间也就几步路的路程,唐风月却浑身都绷直了,十分拘谨。
顾言霆的身上有很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平时闻不到,只有在这种肢体接触很近的时候才能清晰的闻到,让人恍神。
唐风月将他扶到洗手间里,看着面前的马桶,一时间手足无措。
虽说护工那点儿活儿她都知道怎么做,当初在非洲当志愿者根本没有固定的分工,医生经常这么贴身照顾病人,可面对顾言霆的时候,她却很尴尬。
“你还打算在这儿站多久?”
头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我倒也不介意你一直在这儿看着。”
顾言霆的一只手从她肩膀上垂落,搭在了洗手台上,靠着手臂的支撑完全可以站的很稳。
唐风月猛地回过神,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到外面等你,”唐风月忙往外走。
还没跨出一步,手腕忽然一紧,骤然被拉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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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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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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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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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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