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餐厅灯光的原因,尚文的脸色莫名的发白,好像提起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一样,明明唐风月没有对他有任何施压,只是说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而已。
尚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的孩子,是……是那晚之后,才有的是吧?”
唐风月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这样的一个态度在尚文眼中算是默认。
他瞬间露出歉疚的神情,“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像尚文这样的人,不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逼问的话,他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犯过的错的,只会在边缘疯狂的试探,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逃避现实。
唐风月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问,“师兄,当年那件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既然他知道当年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么直接把这个最大的罪名扣到他的头上,人在被冤枉的时候最容易露出破绽,这就好比一个小偷原本死不承认自己的盗窃罪,你要是说他杀人了,他极有可能跳出来说他只是偷了东西。
两害相权,取其轻。
果然,尚文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不是的,跟我没关系。”
“是你给我下药的?”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我疯了吗?”
“那你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情?”
“那晚……”尚文握紧的杯子微微颤动,水面也在晃,“那晚我只是路过,恰好路过,真的,我没想到你会遇到那样的事情,但我只有一个人,我不敢,他们人太多了。”
‘人太多了’这四个字扎在唐风月的耳膜上,像是一根针一样,扎进去没有痕迹,但是疼穿了神经。
她的眉心狠狠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浑身僵硬。
是很多人,尽管那天她被下了药,可是在她模糊的记忆里面,是有很多人朝着自己走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光是她记住的,就有四五张脸,七年来在她的噩梦中挥之不去。琇書蛧
她强作冷静,声音却涩的沙哑,“路过?真的么?”
“真的是路过,风月,你相信我,我是喜欢你的,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那天我是跟同学打赌,说我要去跟你表白的……”
七年前,海安医科大外语院的毕业酒会上,尚文作为校宣传部的部长,也被邀请去酒会,他原本不想去的,但是听说唐风月陪闺蜜参加这才去了。
去之前宿舍的男生笑他怂,追了唐风月四年都没正式表白过,再过一年人家毕业了,要是不留校读博的话,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他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但是大概是毕业情绪渲染,那晚信誓旦旦的跟室友赌了一把,就赌那晚表白。
外语院的毕业酒会上,他好几次想要跟唐风月单独说话,却都没能开得了口,离她最近的一次还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倒了她手里的果汁。
“我想了很多措辞,还打了草稿,但是整场毕业酒会上你几乎都和你那个闺蜜在一起,我没有机会。”
尚文的声音越发的沉闷。
唐风月不知道他这番话里有几分可信度,可他是为数不多现在能跟她说起七年前那场毕业酒会细节的人,再不舒服,她也得硬着头皮听下去。
“后来你闺蜜喝多了,你让她男朋友送她回家。”
男朋友?
唐风月皱了皱眉,毕竟过去了七年,尚文对顾言霆应该是没什么印象,现在想起来大概也会是以为当时送叶佳音回去的是她男朋友吧。
“你继续说,”唐风月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确认他说话的真实性。
尚文又喝了一口水,神色渐渐紧绷,“你送他们走,我就一直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后来你应该是打算抄小路回学校,我也跟着了,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就是那场噩梦。
“风月,我知道你回国,知道你没有放弃学业,现在是很好的医生以后我真的松了一口气,当初我没救你真的是我这么多年压在心口过不去的一件事,真的对不起。”
唐风月强作冷静,“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么?”
她无权要求旁观者必须做出牺牲去拯救另外一个人,正如尚文所说,当时那么多人,就算是他冲上来那也未必能救得了她,还得搭上自己。
这些年他歉疚,懊悔,已经够了,但这些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作用。
尚文忽然问,“风月,你在国外也可以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回来’这话让唐风月警惕起来。
“我不能回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不好吗?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
又是一个不希望自己回来的。
唐风月忽然明白尚文三番两次的约自己,不是想再续前缘,恐怕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自己离开海安。
“师兄,如果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的话,那不必了,你也不用愧疚,毕竟你没有要救我的义务,”唐风月拿了包,作势起身。
尚文忽然说,“风月,那件事你别查了。”
他的声音很急,一张俊秀的脸上渗着冷汗,灯光下清晰的顺着脸颊滑落,一直滚进脖子里面。
唐风月拿包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什么?”
旁观者无罪,既然尚文赌咒说自己跟那件事根本没有关系,药不是他下的,小巷也只是目睹,那么他紧张什么?
“你别查了,背后的那个人,你就算是查到了也奈何不了的。”
“背后的那个人?你在说什么?”
尚文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几乎跟墙体是一个颜色。
“师兄,如果你真的对我抱有一丝的歉疚和同情,我请求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可不可以?”
唐风月确信,尚文一定知道什么。
良久,尚文将手机划开,翻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缓缓递到唐风月的面前。
那是一辆车,准确的说,是一辆车的车牌号,在雨夜里,不甚清晰。
看到照片的瞬间,唐风月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雨夜里的引擎声,尽管她什么也没看见,可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就在小巷的尽头,有一辆车静静地停在那儿,而当小巷里那一切开始的时候,那辆车发动引擎,冷漠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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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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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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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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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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