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夫得了吩咐,立马赶往侯府。
姜姝也没走,问近处一个摊子的老板娘要了两把椅子来,自己坐了一张,给了那姑娘一张。
就在那寒风雪地里干坐着。
周围的议论声又四起,“这世子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这才嫁过去几日,就被人找上门,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则能经得起折腾。”
“可怜什么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初想攀高枝,嫁进大户人家,就该想得到会有今日。”
“前几日大伙儿都还羡慕着呢,成亲那日的场面轰动长安城,可谓是好好风光了一把,谁知道,这一入深门,其中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这回回门,范世子竟没跟着......”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断断续续进了耳朵。
云素急得几次瞅自家的主子,“小姐,咱们还是先回姜家吧,有什么事,咱关起门来好好说,这冰天雪地的大冷天,您身子又弱,要是染了风寒,我可怎么向夫人交代......”
姜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云素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实在没忍住,便附在姜姝的耳边道,“小姐,咱坐在这儿,不觉得丢人吗?”
姜姝侧目看着她,一点都没配合,“我丢什么人,我又不是那当事人,沾花惹草的人不是我,下贱不自重的人也不是我,我能丢什么人。”
姜姝的声音没压着。
云素急得恨不得捂住她嘴。
此话一出,周围又热闹了起来,身旁坐着的那位姑娘,金豆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姐姐说的对,都是妹妹的错......”
**
范伸走的是小路,超了近道。
到了姜家前面的岔路口子,范伸便没再往前,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去姜家必定会经过这儿。
严二找人去前面打听了回来,禀报,“夫人还没到。”
范伸坐在马车内,满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去前面路口盯着,人到了,立马回来禀报。”
这回他可没跟着她,是他先到。
范伸闭上了眼睛,身子后仰,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画面,待会儿她一进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会怎样的惊愕意外。
严二领命过去盯着。
可都盯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到马车影子,转身便去了范伸的马车前,刚掀开帘子,便见范伸睁开了眼睛,问,“人来了?”
严二摇了摇头,“世子爷,还没见到夫人。”
范伸拧了拧眉,坐直了身子,盯着严二道,“你打探清楚了,当真没回姜家?”
严二摇头,“不会错,奴才......”
“大人可在马车上?”严二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了两个大理寺的人匆匆地赶了过来,“夫人在长安城出事了.......”
严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身后范伸便掀开了帘子。
大理寺的人忙地行礼,“大人。”
“出了何事?”范伸的神『色』一紧,声音也带了几分严厉。
大理寺的两人忙地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夫人适才在长安城被两个姑娘拦了路,说是......”那高个子撞了一个矮个子,矮个子头垂得更低,明摆着不愿接话,高个子便继续道,“说是大人在洛阳城结交的一个知己,姓薛,是洛阳城哪个知县家的姑娘,赶来长安城就为了见世子爷一面,今儿在街上,听说马车内的人是夫人,便上前拦了下来,如今夫人和那姑娘,正坐在了大街上,等着世子爷,夫人,夫人说......”
那高个子说着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见范伸没出声,赶紧道,“夫人适才已经让马夫回了侯府,去请大人,说若是见不到大人哪里也不去,属下几人正好在长安城内办差,得知了消息,立马分批前来寻大人......”
那人禀报完,仍不见范伸出声。
知道这是大人后院起火,一时也不敢多呆,“属下们还有差事在身,就不打扰大人了。”m.xiumb.com
待两人走后,严二才上前隔着帘子唤了声,“世子爷。”
半晌里头才传出个声音来,“我记起来了,大理寺好像还有件事情没处理,咱改日再来,先回大理寺......”
严二吸了一口气道,望着阴沉沉的天『色』道,“今日这天气无常,也不知道何时还会落雪,夫人走的时候似乎连个手炉都没带......”
马车内良久都没有声音。
过了好一阵,又才听到了范伸的声音,“那位薛姑娘是谁?”
严二就差给他翻个白眼,他自己惹出来的风流债,他怎会知道,“既是从洛阳来,想必是世子爷上回去洛阳替陛下办差时,结交的知己。”
要是问他长安城里范伸惹了多少姑娘,他能说清楚。
可洛阳城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上回范伸去洛阳时,严二没跟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真同人家姑娘成了知己。
严二话音刚落,便见范伸从马车跳了下来,腰间挂着当差时的佩刀,挺了挺胸膛,一副扑死的神『色』同严二道,“东西搁在这,你跟上,其余人守着。”
**
大冷天里,一般人都不愿出门。
更别说是立在雪地里。
起初还有不少人看热闹,见范伸迟迟没来,周围的人终是受不住寒,渐渐地散去,“哎,等什么等,肯定不会来,范世子是谁?永宁侯府的世子,大理寺卿,怎可能来这里给人当热闹看,我看啊,今儿那世子夫人怕是要狠狠挨上一场冻了,就她那身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
“挺不过去又能怎样,这不是有人找上门了吗,说不定今儿姜家姑娘落气,明儿那位世子爷就要纳新夫人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随着人群散去,不断地落入耳中。
云素着急地看着姜姝。
姜姝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脚底下的那颗小石子,已经静悄悄地化成了粉碎。
云素深吸了一口气,倒是突然就盼着,世子爷别来了。
旁边的薛姑娘也在不断地姜姝身上瞧。
寒风底下就一张木椅子,头上没个避风的顶,脚边也没有炭火,起初薛姑娘还能忍耐,时间一长,却是冻得瑟瑟发抖,双脚忍不住地轻轻直跺。
几回望过去,却见姜姝稳坐如山,神『色』平静,没有半丝怕冷的痕迹,不由愣了愣。
长安城所有的人都在说世子夫人身子骨不好,就算是嫁进了侯府,也坚持不了多久。
从那时薛姑娘心头的那梦便越做越大。
若当真世子夫人熬不了多久,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
范公子,曾夸过她好看,温柔似水......
薛姑娘如此一想,便又收回目光,面上一阵羞涩,正垂目遐想着,只觉跟前一道人影,脚步带风般地从她身前越过,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夫人?”
薛姑娘突地起身,激动地盯着那背影。
范伸却是站在姜姝的跟前,面『露』诧异,又极为心疼地伸手去扶她,“夫人今儿不是回门吗,怎在这坐着?幸好今日我在长安城办差,适才听人来报,说是夫人在等我,立马赶了过来,我就说嘛,这新人头一回回门哪里有夫君不跟着的道理,你非要逞强说自己一个人能行,为夫虽说手头上是有些忙,但也不至于抽不出这半日的功夫。”
姜姝避开他,将身后的椅子一踢,刚站起身,范伸又去扶她,“为夫知道夫人体贴,但为夫也该体贴夫人,你看着大雪天,夫人在这坐着,多冷啊,咱们赶紧回姜家,岳父岳母还在等着呢......”
姜姝这才看着他,扯出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演,接着演,今儿你范大人要演戏,不愁没认捧场,过会儿铁定名动长安。”
范伸厚着脸皮笑,“夫人说什么呢。”
姜姝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拽住了他胳膊,将其拉到了薛姑娘跟前,看着薛姑娘问,“可瞧清楚了,碰你的人是他吗?”
薛姑娘眼泪早已经流了出来,痴痴地看着范伸,唤了声,“公子,我寻你寻的好苦......”
“打住!”范伸一声打断了她,“这位姑娘,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了?谁不知道我范伸一向洁身自好。”范伸说完,突地附耳问身旁的姜姝,“为夫是不是那什么.......新婚夜你难道不知道?”
姜姝脸『色』一红。
反应过来才知又着了他道,手指头拧住他胳膊上的一块肉,便是狠狠地一转,“今儿早上我同你说什么来着,我前脚才刚出门,就遇到了你这些破事......”
范伸疼地『乱』叫,忙地解释,“夫人,夫人松手,我真的没有......”
姜姝咬着牙,丝毫没松手,“你说没有就没有?这事得人家姑娘说了算。”
范伸只得看向对面的薛姑娘,“我说你有没有羞耻之心啊,你没看到我有夫人了吗,你如今这行为知道是什么吗。”范伸看着薛姑娘又惊愕又伤心的脸,目『露』厌恶地道,“你这是在破坏我夫妻二人的感情,不是,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何模样,脸没我夫人长的好看,身段也不如她出挑,我又不是眼瞎,你那洛阳城什么样的美人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当真属于一般,我要找,也不会找你啊......”
话刚说完,那姑娘还没来得及哭,姜姝手上的力气便加重了,瞪向了范伸,“今日我倒是想知道,大人见过多少美人儿。”
“疼,疼夫人,我那不是因为公务吗......”
两人还未掰扯清楚,跟前的薛姑娘却是突地哭了出来,“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婉儿......公子分明说过婉儿好看。”
姜姝心口一抽,突地松开了手,“范伸,我瞧这姑娘挺好的,要不你考虑......”
“夫人你等会儿。”范伸一把抓住了姜姝,将她拽了回头,看着那姑娘严肃地问,“你说清楚,我到底怎么碰你了,你要是只说这么一句,我当真想不起来你是谁,这天底下只要是个姑娘,我范伸见了都会唤上一声美人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对你有意思......”
姜姝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盯着他,“狗......”
范伸忙地回头解释,“夫人不一样,夫人那是真的美人儿。”
薛姑娘千里迢迢赶来,心怀欢喜,哪里受得了这番打击,一时『乱』了方寸,忙地道,“公子怎会不记得了呢,公子不是抱过我吗,还帮婉儿取了树上的风筝......”
范伸这回学乖了,薛姑娘说完,范伸便先安抚好了姜姝,“夫人,你别动,咱们夫妻一条心,要一致对外,咱先弄清楚情况,若是为夫当真做了什么事,夫人再来算账也不迟......”
姜姝便后退一步,坐回了椅子上,给他让出了地方,“好,你来。”
范伸走到薛姑娘跟前,这才道,“这么一说,本官倒是想起来了,本官上回去洛阳,不过就是路过了一趟你们知县府,巧好遇上你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我上前接了一把,顺便把你挂在树枝上的那风筝给你取了下来,仅此而已对不对?”
薛姑娘高兴地点了点头,“公子终于想起婉儿了,婉儿从那日后一直等着公子......”
范伸不耐烦地打断,“你别多想,我对你没意思,纯属手痒,闲的慌。”
薛姑娘愣愣地看着他,“可我们洛阳城的姑娘,只要是被人碰了身子,哪怕是一根手指头,这辈子就该以身相许......”
这回范伸没说话,身后的严二抢先了一步,冷哼了一声笑着道,“那要照你这么说,那完了,别说是你,咱长安城里一半的姑娘恐怕都要进永宁侯府了......”
姜姝眼皮子一跳。
范伸回头便盯着严二,严二一哆嗦,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当着范伸的面,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瞧奴才这嘴,一急起来就笨。”
范伸这才回头,立马变了一张脸,笑着同姜姝道,“夫人你瞧,我真没对人家做什么,我作为大理寺卿,秉着保护子民的原则,当时就算是个男人从树上落下来,我也会接......”
姜姝懒得理他,看向了他身后的薛姑娘,“你过来。”
那薛姑娘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磨磨蹭蹭地到了跟前。
姜姝便道,“你是个姑娘,声誉最为重要,如今你这番找上门来,说他碰了你,传出去恐怕也是你吃亏,你说说你想如何?”
薛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姜姝,又看了看范伸,刚要开口,姜姝又打断了她,回头同范伸道,“你过去站好。”
范伸没动,“夫人......”
“这样吧,当初他碰了你哪儿,你肯定还记得,如今人就站在你面前,当初他是如何碰你的,你就在他身上讨回来,这样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姜姝说完,严二和云素面『露』惊愕,齐齐地看着她。
薛姑娘更是瞪大了眼睛。
范伸一愣,连连后退,“夫人,你不能这样啊,我可是你夫君,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么多人看着,你可不能让旁人来占为夫的便宜啊,你这是在玷污夫君的名声......”
范伸说完,姜姝便从那椅子上“腾”地起身,转过头一把夺过马夫手里的鞭子,直接挥了过去,“你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也知道名声,你动手抱人家姑娘撩人家姑娘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别人的名声......”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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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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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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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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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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