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侯爷一直都是太上皇的人。
就算周恒登基,朱侯爷还是在为太上皇效力。
周恒对此并没意见。
似是默许了。
大理寺也一直是朱侯爷在掌管。
这几日太上皇被秦家的事情,闹得够呛,突听大理寺失火,偏偏又丢了那秦家的卷宗,一阵急火攻心,差点又背过了气。
朱侯爷也没料到大理寺一着火,居然还丢了卷宗,一身冷汗,忙地道,“太上皇放心,臣一定会追查清楚。”
太上皇也没心再留人,“去,赶紧去查,到底是谁有这滔天的胆子。”
朱侯爷一走,太上皇便让王公公去请了周恒。
适才文王说闹鬼的事是人为。
太上皇没信。
如今大理寺的卷宗丢了,太上皇心头不免就有了几丝怀疑。
奈何那鬼神闹的实在是玄乎,还是将信将疑。
等到周恒过来,太上皇便问,“大理寺丢了卷宗,皇上知道了吧。”
周恒点头,“刚听说。”
屋里这会只剩下了父子三人,两个儿子皆是他所爱的朱皇后所出,太上皇心头渐渐地踏实,情绪也稳了下来。ωωω.χΙυΜЬ.Cǒm
便问周恒,“这秦府闹鬼,恒儿是如何想的?”
周恒道,“人为。”
太上皇还未出声,文王抢先道,“我就说了是人为,父皇偏不信,非说是遇到了秦家的鬼魂。”
要真有鬼,他和朱藻盗了那么多的墓,不早就被冤魂缠身而亡了。
文王说完,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父皇这是典型的心头有鬼。”
秦家的案子。
别以为他不知道。
不就是为了给皇兄铺路,忌惮二皇兄同秦家联姻,给设计了一场谋杀。
不过就是,忒毒了些。
父皇和皇兄那般算计二皇兄,最后二皇兄却是救了皇兄一命。
这些年一个补偿朱家。
一个补偿韩家。
文王虽从小游手好闲,不关心朝政,但脑子不笨,看得清事向。
适才文王说出那话,被太上皇砸了一枕头,没想到他不长记性,如今又提了起来,太上皇咬着牙道,“你成日不务正业,四处惹是生非,你母后生前宠着你,如今又有我同你皇兄替你扛着,你是福兜里过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不知何为苦,如今倒好,不知好歹,反过来埋汰我了。”
文王听这些话听的太多,皮了。
文王没再吭声。
太皇上懒得看他,瞧多了只会生气。
转头同周恒继续道,“人为?那么大个宫门守着,外有护卫,里有太监,谁有那个本事,就在怡安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太上皇不信,谁敢有那个胆子。
周恒不答。
半刻,却是看向了文王。
文王被他看的心头发虚,坐直了身子,“看着我干什么,我再找死,还能吓自己的父皇不成?”
周恒从他脸上移开目光,“你去查。”
文王差点跳起来。
“江南的事已经交给了朱瑞,如今你闲着,正好朕还未给你安排差事,你先将此事查清楚。”文王还没想出个拒绝的理由来,便被周恒堵死了,“旁人不适合查,你最合适。”
此案查起来就会牵扯到秦家。
秦家是如何死的。
没人想重提。
尤其是太上皇。
虽如此,太上皇并没对文王抱什么希望,“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朱侯爷,好生历练一番,该长些本事了。”
文王刚在朱家身上吃了亏,丢了个江南,太上皇这话如同刺到了他心坎上,文王起身,语气极冲地道,“他朱家能有什么本事值得本王去学的,拍马屁?”
太上皇被气的一阵急咳,忍无可忍,“滚,滚远点。”
文王也没留,出怡安殿正想回王府,被高沾追了上来。
“王爷,留步。”
文王回头,高沾便丢了块京兆府的令牌给他,“陛下让奴才交给王爷。”
文王盯了好半晌。
一把捏在手里,恨不得捏碎了去。
那眼里的火星子直冒,一个江南,换来了这么个冰铁玩意儿。
**
周恒从怡安殿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后殿。
又去了前殿。
王钊跟着他的脚步进去,将手里的卷宗交给了他。
王钊拿给周恒的这本,才是秦家案子真正的卷宗。
昨夜周恒让王钊去了一趟大理寺,小哑巴今日拿到的那卷宗,已经被王钊调过包。
在皇陵,太上皇见鬼。
之后,秦家和怡安殿相继闹鬼。
如今大理寺着火,秦家的卷宗失踪。
是何人所为。
周恒心头早就有数。
周恒将案卷接过来翻了翻,又递给了王钊,“收好,这几日好生盯着她。”
王钊走后,周恒又宣了韩焦。
“文王去查秦府的案子,你让姜观痕跟着,有任何异常,及时上报。”
韩焦领了命,正欲退下,周恒又叫住了他。
韩焦逐步抬头。
周恒看了他一阵,突地问道,“当初为何要救她?”
韩焦起初没回过神,后来见周恒的神色,才明白他问的是阿漓。
韩焦没说话。
周恒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喜欢她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们冒死,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藏人。”
韩焦脸色一阵尴尬后,顿了顿才道,“父亲答应过林常青。”
周恒打断了他,“他答应的事情多了,不至于为了一个药谷的姑娘冒险。”
韩焦沉默。
周恒又问,“她是谁?”
韩焦便知瞒不过,那日在南苑,父亲已经将姜漓的身份,告诉了太上皇后,如今也没什么好瞒住周恒。
韩焦告诉了他,“林常青的私生女。”
周恒身子后仰看着他。
“林常青知道自己活不成,便私底下将阿漓托付了父亲,以他的命换姜漓,久财崖出事后,父亲让姜观痕去接人,姜观痕在林常青的尸首后找到的姜漓。”韩焦咬了咬牙,眼眶微红,“那夜下雨,她在林常青的血水中泡了一夜,姜观痕找到她时,她一身血污。”
韩焦突地垂下头。
待喉咙里的那阵哽塞缓过后,又才说道,“林常青在世,陛下昏迷的那段日子,臣曾向林常青求娶过阿漓。”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日,但他喜欢上了她。
一见钟情。
在他心里,她干净如纯露,就应该开心地活在这个世上,不该背负任何悲痛,林常青死后,他本想重新给她那样的生活,但天意弄人,她却进了宫。
韩焦突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周恒,道,“他答应了。”
周恒亦看着他。
神色却并没有韩焦想象中的意外。
“朕知道。”
她趴在他身上,同他说过,说有人想娶她,长的还行。
周恒的眼睛看似平淡,盯着人时,却又似深海,直让人心头发憷,半晌,韩焦终究是溃败了下来,转过了目光只道,“阿漓这一生极为坎坷。”
韩焦知道他和她已经没有了可能。
但他不想任何人辜负了她。
之前没有机会同周恒说,今日韩焦便都说了出来,“在久财崖曾因我说错了她的名字,惹哭了她,她说她的‘漓’字,不是流离失所的离,也不是离别的离,而是漓江的漓,是因她母亲在漓江遇上了他父亲,两人相知相爱才有的她,后来不知是因何原因,阿漓出生后却由她娘一人抚养长大,八岁那年阿漓娘亲去世,阿漓一人在长安街巷流落了两年,林常青找到她时,她已经是街头的乞儿。”韩焦看着周恒,眸色里有几丝恳求,“如今阿漓无父无母,她是个可怜人,还望陛下能善待她。”
韩焦说完,发现周恒的神色似是凝固了般。
韩焦正疑惑。
周恒抬头,那眸子里如同燃了一簇火,“你刚才说林常青十岁才见到她?”
韩焦愣了愣,点头。
周恒的胳膊突地撑着那桌面,立了起来,盯着韩焦问,“谁告诉你的,她是林常青的私生女。”
韩焦从未见过周恒如此显露过自己的情绪。
一时竟没了反应。
周恒又问道,“当不是你自己查来的消息,是你父亲韩国公告诉你的?”
韩焦还未回答,周恒已经从案前绕过,直直走了出去,门外高沾听到脚步声回头,刚弯下腰,还未来得及问他要去哪里,就听周恒道,“背马,国公府。”
自登基以来,高沾也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着急。
本想提醒一下周恒,姜主子还在后殿等着的,如今见他这个神色,哪里敢开口,忙地跟上,赶紧让人准备马车。
此时太阳正是偏西。
光线从背后照射过来,那黑色的龙袍尤其耀眼,然而身前的一张脸却是在一片阴影中,沉郁肃然,无人能猜中其情绪。
梦魇,怕黑。
害怕一个人睡觉。
记得八年前的长安。
母亲教她编蜻蜓,父亲给她做了木马。
她父母陪在她身边过。
林常青根本就不是她父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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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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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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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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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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