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差点没坐住。
身旁的严嬷嬷轻轻按了按她的肩,娴贵妃咬牙干受着。
太上皇后早瞧见了。
脸色要比娴贵妃稳得住,目光只稍稍在姜漓身上扫过,便同皇上道,“这个时辰赶过来,怕不又是被政务缠了身。”
“母后等久了。”
周恒上前,解了身上的斗篷,高沾接过,忙地又转向了姜漓。
娴贵妃手里的那帕子就快绞碎了。
平时里她同高沾说话,都是掂量了几分才开口,哪里有那福分,得他伺候过。
姜漓过去同太上皇后和娴贵妃行礼。
娴贵妃实在没那心气理会,太上皇后也只道了声,“免礼。”并未给姜漓赐座。
几前就三个位子。
姜漓跪坐在了周恒身侧。
太上皇后抬头望了一眼跟前的一片紫薇,笑了笑,“有好些年没来过南苑了,倒不成想,紫薇花竟是比当年还盛。”
周恒道,“母后要喜欢,往后便常来。”
太上皇后同皇上聊了起来,膳房的太监,这才开始上菜。
待那碟盘呈上来,有藕片,有菱角,太上皇后便道,“皇上尝尝,这些都是南苑的奴才种植出来的东西,前些年我瞧着后面的那院子闲着也是闲着,便让奴才们散了种子,没成想,如今这里倒有了那田园的味道,皇上难得抽几日空,明儿白日,好生逛逛。”
当年秦家出事后,太上皇便是将太上皇后软禁在了此地,朱皇后又苛扣物资,那段日子,太上皇后皆是靠着这些活了过来。
如今太上皇后说的轻松,皇上又岂能不明白。
“母后费心了。”
太上皇后也不愿回忆这些,回头瞧了眼娴贵妃,“你这几日身子不好,正好吃些清淡的。”
娴贵妃忙地点头,视线往周恒脸上偷偷一瞟,声音娇柔了不少,“多谢姑母。”
两句话的功夫,周恒已搁了御箸。
太上皇后知他无心用膳,却偏生要往他心上戳,目光往对面一眺,唤了声姜婕妤,“听说姜婕妤之前在御前当过差,煮的茶陛下甚是喜欢,今儿我也想沾沾光,尝一回。”
姜漓一直安静地跪坐在那,冷不丁地听到太上皇后同她说话,忙地起身低头领命,“是。”
周恒的神色清清淡淡,看不出什么来。
这宫里的妃子,宠归宠,可也得有规矩,太上皇后这番冷落姜漓,是在给姜漓看,也是在给周恒看。
是在提醒他,别太过。
见他并没出声相护,太上皇后松了口气,又同他说道,“过段日子,带上大皇子去看看你父皇。”
周恒又应了声,“嗯。”
太监前来收拾完碟盘,太上皇后终是开了口,同皇上道,“今日是七巧,我在湖边上备了一艘船,用完膳,你带贵妃去游会儿湖。”
这回周恒没应。
气氛正沉默,姜漓已煮好了茶出来,先走到了太上皇后身侧。
那头顶上紫薇花的香气本就很淡,太上皇后坐久了,更是没了感觉,此时姜漓一靠近,太上皇后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似药不像药。
若有若无,极为熟悉。
太上皇后眉头一拧,盯着姜漓,问道,“姜婕妤身上焚的是何香?”
姜漓依规矩退后一步,垂目答,“回太上皇后,是寻常沉香。”
太上皇后默了一阵,才道,“原是沉香,大抵是熏久了龙脑,倒觉得沉香清雅好闻了。”
姜漓这才上前将茶盏搁在太上皇后跟前,又回头呈给了皇上,轮到娴贵妃时,周恒的胳膊往她跟前一挡,“先回屋焚香,朕过会儿就来。”
姜漓点头退下。
娴贵妃心头突地冰凉,脸色极为难看。
回回都护着那狐狸精。
那等随和温润的语气,他从未见皇上对谁说过,此番坐在这,倒显得她是个外人,他同那狐狸精,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夜里的凉风一吹,娴贵妃一声清咳,转过身子喘了一阵。
周恒便起身,“外头风大,母后,贵妃早些歇息。”
太上皇后这会也没了心思,知道皇上一旦倔起来,谁也勉强不来,只道,“罢了。”转头让王嬷嬷扶着进了屋。
太上皇后心思本就缜密。
先前皇上为了姜漓,不惜同她翻脸,也要从韩焦手里夺人,便知这姜家之女定不简单,之后寻了那浣衣局的姑姑来,问了些关于姜漓的话。琇書蛧
碧素的话语里,没有半丝破绽,太上皇后便放下了疑虑,当是皇上真看上了那张脸。
如今才觉隐隐有哪里不对。
“你去查查,皇上那晚,到底是何原因半夜寻人。”太上皇后同王嬷嬷吩咐,“再去查一下姜老爷那外室,生前是做什么的。”
沉香她熏过,岂会有药香。
一个外室所生的庶女,又是如何懂得焚香,先前大伙儿都被姜家偷桃换李的事,给乱了脑子,只追究姜漓是庶不是嫡,却没去追究,那庶出的身份到底从何而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了根,太上皇后便觉处处都透着蹊跷。
**
夜色浓烈。
周恒从太上皇后屋里出来,半路唤了王钊。
一声掌击,王钊的身影轻轻地落在他跟前,“陛下。”
“盯着太上皇后。”
王钊领命,转身离去。
周恒进屋时,姜漓正照他的吩咐,跪坐在案前埋头焚香。
香色的短衫,烟色襦裙罩在脚边,炉中轻烟袅袅,如一层薄纱,轻轻地笼上,将那张小脸隐在烟云之中,若隐若现。
那眸色似也跟着那烟雾飘了去,迟迟不见转动。
周恒走到跟前了,姜漓才惊觉,抬起头来,神色略带诧异,“陛下。”
“想什么。”周恒朝她伸手。
姜漓手上沾了香灰,怕污了他,自己撑着膝盖起来,“臣妾先去净手。”
周恒立在那等她。
龙洗里涔涔几道水声,姜漓擦干了手,走到周恒跟前,抬头轻声问,“太上皇后歇着了?”
“嗯。”
姜漓正欲问娴贵妃,被周恒打断道,“出去用膳。”
今日出发得晚。
几道天灾的折子耽搁了时辰,周恒议事的那会,姜漓就在旁边候着,从下午到晚上,她还未用过膳。
到了南苑更不用说,甭说用膳,连个位子都没她的份。
姜漓并没恼。
只因那个人是太上皇后。
在她心里,她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喜欢抱她,宠她的人。
当年太上皇后逗她,“阿漓,要不要进宫来给本宫做女儿?”
她摇了头,“我不要当娘娘的女儿,我要当娘娘的儿媳妇。”她知道儿女迟早得嫁人,儿媳妇才能永远留在身边。
当年那话惹的满堂哄笑。
不成想,如今这番阴差阳错,竟也成了真。
她是陛下的母后。
便也是她的母后。
只是,她如今还见不得人,见不得光。
“不饿?”
周恒见她半天不动,伸手握住了她手腕,刚净过的手,一股冰凉。
周恒正欲握在掌心。
那小手却不安分,顺着他的掌心,缓缓地往里挪,只往那暖和地儿钻。
两人相认已有半月。
周恒越娇惯。
她越放纵。
人前她是皇上的姜婕妤,人后,曾经那位久财崖的阿漓,一点一点地回了魂。
“还钻。”周恒一把攥住她手,揽她入怀。
香色短衫下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醉人的清淡幽香袭来,周恒的手掌穿进短衫,缓缓地上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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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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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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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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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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